书城文化法门寺博物馆论丛(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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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熏香器看唐代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2)

唐代文人继承了魏晋尚香的风习,更在静坐或诵读经书之时焚香,制造出一种身心平衡的宁静氛围,王维、白居易、李白、杜甫等大家都写出了很多涉及香的诗词。同时,对香品的用途也有了完备细致的分类:会客用的香,卧室用的香,办公用的香,修炼用的香等等各不相同;佛家有佛家的香,道家有道家的香……可以说在唐代已经是专香专用了。根据香的不同,用途不同,唐代出现各种各样的香器,有陈设熏炉、手炉、熏球、香盘等,每种香器又有多种式样。当时的香炉造型趋向多元化,外观更华美,质地从铜而金银,而且制作上极尽奢华之能事。王元宝是京师中的巨富,他“常于寝帐床前雕矮童二人,捧七宝博山炉,自瞑焚香彻夜,其骄贵如此”。但是,与洛阳佛寺中的百宝香炉相比,七宝香炉简直就不值一提了。百宝香炉是安乐公主集天下巧匠所造,送给洛阳佛寺的礼物,炉高三尺,开有四门,饰以珍珠、号珀、珊瑚和各种各样的珍贵宝石,并雕刻飞禽走兽、神鬼、诸天伎乐以及各种想象的形象。百宝香炉“用钱三万”,其造价之昂贵,令人咋舌。香炉不仅以其出色的技艺在工艺史上飘出缕缕清香,不经意间留下馨香,而且其独特的韵味也潜人了文人雅士的诗句词曲中。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就描写了庐山香炉峰上,初日映照,紫烟氤氲,瀑布高挂,飞流奔腾的壮观景象,展示了盛唐气象和唐人对香炉的偏爱之情。

唐代社会环境促成了香文化的高度发展,不仅在香料的种类方面较前代更为多样化,应用香料的方式也有了很大的发展。焚香营造的幽雅氛围赋予人们更多的灵性,人们追随它穿越时光隧道,去尽情领略博大深远的唐代香文化。

二、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熏香器是唐代香文化高度发展的集中体现唐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焚香风习兴盛时期,从僧俗平民到宫廷皇室无不崇尚焚香,因之专用熏香器具也趋完备。熏香器具,民间多以陶瓷为主,而皇室贵族家庭多用金属器具。唐代皇帝大多信佛,皇室贵族佛事活动频繁,曾多次迎奉法门寺佛骨舍利。特别是唐懿宗、唐僖宗最后一次供奉佛骨舍利时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其用香数量之大、使用供香器具之多,从法门寺唐代地宫出土的《物账碑》及其相关器物便可想而知。

法门寺地宫出土的鎏金双蜂团花纹镂空银香囊、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香炉及炉台、如意银手炉等熏香器既是唐代宫廷焚香祭佛习俗极其奢华的历史见证,也是唐代香文化的完美表现。同时,还出土了香匙、香案、香盒等器具。

(一)鎏金双蜂团花纹镂空锒香囊

古代很早就有佩带香囊的风俗,古诗中有“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的句子,应是对佩带香囊的最早反映。香囊这种熏香器最早出现于东汉,当时人们通常把这种小巧玲珑的器物称之为“卧褥香炉”或“被中香炉”,以后称其为“熏球”。1987年4月在扶风法门寺唐代地宫出土的同类型器物却被同出的《物账碑》明确地称为“香囊”,更正了以前考古定名的错误。唐以前的香囊,目前还未发现实物。唐代香囊多以金、银、铜等制作,以金银制作的为上品。由于它精巧玲珑,携带方便,除了冬日放在被褥中取暖熏香外,贵族妇女还喜欢将其挂在腰间,无论居家、庆典、狩猎、出行、游玩,均可随身携带,所过之处,香气袅袅袭人。

在法门寺唐代地宫出土的熏香器中,鎏金双蜂团花纹镂空银香囊制作得最为精妙绝伦a最富艺术价值,在有限的球面上刻画了数组形态各异的花鸟,是熏香器中的上品,更是唐代金银器中的瑰宝,充分显示了唐代金银制造的工艺水平。

鎏金双蜂团花纹镂孔银香囊系唐僖宗供奉,为唐代香囊存世品中迄今发现最大的一枚。钣金成型,通体镂空,部分纹饰鎏金。香囊为镂空球体,上下半球体以合页铰链相连,钩状司前控制香囊之开合。下半球体内有以两个同心圆组成的持平环,铆接香盂于其中并与球体相连。球冠有圆钮,上接U形结构长链。链端套有环钩,链下端有莲蕾饰物。香囊内之香盂铆接于双层持平环上,环又与下半球体铆接,使香盂面始终保持平衡。上、下球体均饰五朵双蜂纹团花,冠饰四蜂纹团花,底饰折枝团花,通体为镂空的阔叶纹样。直径12.8、大持平环径10.5、小环径9.5、盂径7.2、盂深2.3、链长24.5厘米,重547克。

最令人惊叹的不只是其精湛的制造工艺和精美的纹饰图案,而是构思巧妙的内部结构。香囊内部铆接两个同心圆金属环和一个盛香料的钵状香盂,这两个圆环即为持平环。两环直径略有差别,内外相套,外持平环与内持平环、内持平环与香盂之间成直角并用短轴相互铆接支承。这样,内持平环能克服香盂前后方向倾翻,外持平环能防止香盂(包括内持平环)左右方向倾翻。香盂面由于重心作用,始终与地面保持平行,无论香囊怎样转动,芳香之气借着热力从镂空处散发,盂内焚烧的香料都不会撒出。这种平衡装置与现代运用于航海、航空上的陀螺仪原理完全相同,这种陀螺仪原理与技术,欧洲十七、八世纪才掌握,而早在公元874年之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熟练地掌握使用了,但在当时只是为少数统治者所使用。

(二)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香炉及炉台

香炉,即焚香之器具。与花瓶、烛台一齐供养于佛前,为比丘十八物之-。其材质多为金属、瑜石、瓷、陶、紫檀等,以示使用者身份有异;形状多样化,其用途亦有多种,或熏衣,或陈设,或祭祀,或敬神供佛。金属香炉表面多数錾刻精美的花纹,有的在内壁或底部还錾刻文字,表明其用途。香炉是敬佛礼佛或是拜祭祖先的器具,同时也成为文人雅士的心爱之物。

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香炉为棰揲成型,附件浇铸,纹饰鎏金。由炉盖、炉身组成。炉盖宽沿下折,与炉身扣合,沿面錾饰背分式忍冬纹,高隆的盖面底缘饰莲瓣纹一周,面上有五朵莲花,每朵莲花上卧有一龟。龟首反顾,口衔瑞草,莲以蔓草相连绕。宝珠形盖钮,以仰莲瓣相托,下层莲瓣镂空,便于香气散逸;炉身直口,平折沿,方唇,深腹,平底。腹壁饰流云纹,并铆接五只独角天龙兽足。足为浇铸,足爪四趾,以销钉套接缓带盘结的朵带环于两足之间的腹壁外。炉底有同心圆旋痕并錾刻:“咸通十年文思院造八寸银金花香炉一具,并盘及朵带环子,全共重三百八十两,匠臣陈景夫、判官高品臣吴弘悫、使臣能顺。”外底錾文:“三字号”,盖内沿錾文:“一字号”。通髙29.5、盖高25.9、内径24.8、腹深7厘米,重6408克。

鎏金双凤纹五足朵带银炉台为捶击成型,附件浇铸,纹饰鎏金。侈口,浅腹,平底,有五足及朵带,香炉置于其上,即炉台与香炉可以组合使用。炉台呈五瓣葵口,内底有长尾华美的相对翱翔之双凤,均口衔瑞草,双凤下及葵瓣间均錾缠枝蔓草。炉台内边口沿饰几何纹一周,炉台下有五只独角天龙兽足,以销钉铆接绶带盘曲而成的朵带环于两足之间的腹壁外。外底錾刻:“四字号”。高21、直径43厘米,重8970克。

作为皇室珍宝,这套熏香器形制高大,采用了錾刻、钣金、鎏金、铆接等工艺,代表了唐代金银器制作工艺的最高水平。出土时,该炉盖顶积有厚厚的一层烟灰,想必是在封闭时就存有燃香。该套熏香器为目前唐代同类金银器中最宏大的一组,熏炉、炉台成组配套出土,在我国尚属首次。特别是器内錾刻铭文,不仅产地明确,制作年代清楚,而且为研究唐代宫廷金银作坊组织、官职设置、度量衡制度及器物定名等,都留下了极其重要的历史信同时发现的还有鎏金鸿雁纹壸门座五环银香炉、壸门高圈足座银香炉、象首金刚铜熏炉,它们为了解熏香在唐代皇室贵族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提供了极其珍贵的实物资料。

(三)如意银手炉

手炉是行者以手持之用以供佛的长柄香炉。《金光明经》卷二于佛前行祈拜供养时,手擎香炉;后来出现的长柄香炉,即沿袭此遗风而来。使用手炉,大都是在剃度、礼忏、奉请等场合。炉头插香,双手执持炉柄。它不但用于佛教其他宗派,更多用于密教执导者结坛供奉,或者为其弟子传授密咒、灌顶浴垢,得秘密法以成正果时所用。为燃香之具,表精进,密教供养之。

如意银手炉为钣金、焊接成型。由炉与如意形柄组成。炉体平折沿,深腹,喇叭形圈足,足底有折沿一周,一如意形手柄焊接在炉侧,并在如意柄及炉体之间加焊U形银条,使两者更加固定。炉柄錾刻:“咸通十三年文思院造银I丨成手炉一枚并香宝子共重十二两五钱。打造都知臣武敬容、判官高品臣刘虔诣、副使高品臣高师厚、使臣弘悫。”长44厘米,重415.5克。

法门寺地宫出土的这批熏香器,均为唐代皇室供奉品,不仅种类多,产地明确,制作年代清楚,錾有铭文,而且器形雍容华贵,纹饰精致富丽,代表了当时金银器制作工艺的最高水平,凝结着唐代工艺大师们的高超智慧和心血,既是唐宫廷焚香习俗极其奢华的历史印证,又是至臻完美的香文化艺术精品,不仅具有丰富的美学情趣,更给人以恬静淡雅之感,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美好的色彩。

三、结语

中国香文化是中华民族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围绕各种香品的制作、炮制、配伍与使用而逐步形成的能够体现出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质、民族传统、美学观念、价值观念、思维模式与世界观之独特性的一系列物品、技术、方法、习惯、制度与观念。自春秋至汉魏,香文化开始初步形成。隋唐时期,香文化虽未完全普及到民间,但这一时期却是香文化史上最为重要的阶段,香文化的各个方面都获得了长足发展,从而形成了一个成熟、完备的香文化体系,为宋代进人鼎盛时期奠定了基础。因此,我们从法门寺地宫出土熏香器的精巧华美,可以看出唐代皇室对熏香器的讲究与重视,从而反映了唐代香文化的高度发展。

〔注释〕《全唐诗》卷五百二十二,杜牧《江南春》。

《宋书范晔传附孔熙先传》。

《旧唐书》卷十八《宣宗本纪》。

〔宋〕庞元英:《文昌杂录》卷三。

《新唐书》卷二十三上《仪卫志》。

〔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下《四香阁》。

《清异录》卷下《斗香》,影印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下《床畔香童》。

〔三国魏〕繁钦《定情》。

(王竞香,女,法门寺博物馆副研究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