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法律你不知道的刑侦内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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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你不知道的抢劫案(2)

段子写到这儿,我想起了一段闲篇儿。那回,我跟一朋友出去串门。忽然就发现,朋友小区的西边多出了一片别墅区。那小房子盖得,几乎就是西班牙民居的克隆版。那房子,咱可是买不起。即便是有人送咱一套,咱也住不起。您想?煤、水、电加上物业费,咱要是都拿出来了,找谁吃饭去?但咱买不起就不能看看吗?说不定哪天买彩票中了大奖,咱也能豪华一回。说话也巧了,我朋友的一个侄子,正在这家物业干保安。我就问他,这地方住的都是大老板吧?您猜人家保安说嘛?也不全是大老板。您看,那家是个卖药的地区经理。那家是个保险推销员。还有那家,就是倒腾进口汽车的,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住宅同时兼着公司。我和朋友听完这些,就剩下羡慕了。原来,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住的,也有跟咱一样的人啊。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个被抢药店的老板的供应商,不就是这样的地区经理吗?人家每月十几万的进项,就让你药店老板的一封律师函给砸飞啦,他能跟你有完吗?

但事后却证明。这个推销药品的地区经理,还就是跟药店被抢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说,刑警破案子,也是有喜有忧、苦乐参半的。也许今天还满处乱撞头呢,明儿天一亮,还就是绿树蓝天了呢。

在当初看来,现场的线索少得可怜。可还是被赵涛他们找到了下手的地方。有亮儿吗?有了。用专业术语说,就是找到了侦察方向。

其实,案子也像故事。甭管已经过去的时间是长是短,也都是些过去的事了。这个案子的过程也说不上复杂。参与的人呢?也就是三个。但是,在咱们天津这个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想把他们三个人都找出来,也许就不那么容易了。

赵涛跟我说,不少案子就是这样,看上去人海茫茫没线索,也好比夜色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又像鲁迅先生说过的,最大的悲哀就是无路可走,只能睡觉。但梦醒了之后呢,还是无路可走。这样的局面对于赵涛他们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能不让人犯愁吗?只是赵涛他们不犯愁。因为即便你犯愁,你也得想办法。

赵涛说,犯罪现场情况虽然多种多样,但它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犯罪分子再狡猾,也不会一点儿痕迹都不留。即使那个棒1和棒2临走之前,还大模大样的把卫生给做了。指纹没了,足迹也没了。棒球帽压低了,让你看不出他的长相。西瓜刀举着,也不让你说话。难道,这就没痕迹了吗?肯定有。不过,有的当场就能发现,有的过后才能发现。

这又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我参与调查的一个案子。

那次是一家电话局的保险柜被撬了。钱虽然不多,但电话局的领导却很重视。我们上下排查了至少上百人,这些人都不具备作案的条件。局长的小车司机也是开车拉着我们忙活了几天几夜。我们下车干活,他在车里睡觉。我们上车睡觉,他拉着我们前往下一站。那小伙子,对我们几个人伯伯长伯伯短的,照顾得还挺周到。那年头,听诊器,也就代表医生。方向盘,也就代表司机。这两样都属于稀缺资源。我们就相约案子破了之后,大家都做好朋友。四天四宿忙下来,案子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跟我一块儿跑线索的一哥们儿,指着司机跟我咬耳朵说,我怎么觉着这小子花里胡哨的有点过头了呢?他这一说,我还真被震动了一下。

于是,我们就买了水果糕点私下跑到他家里慰问。哪想一句话,就把这案子给破了。当时我就对这位司机的媳妇说,四天四宿了,我们这心里过意不去啊。他媳妇却说,你们忙糊涂了吧?到今天可是整整的五天五夜呀!

原来,他小子头天夜里作案,转天开车拉着我们调查。您看,就算他在现场没留下痕迹,但是刑警一见到他媳妇,这破绽不是还得露出来?所以说,这也只是个早来与迟来的道理。您想瞒到底,那也只能是个妄想。

咱们接着说药店老板的这起案子。

案犯在现场留下了什么呢?看上去,可以说没留下什么。可实际上,却留下了另外一种语言。

案犯为嘛临走还要做卫生?这就说明你们肯定有前科。因为有前科的人,进了警局,那就必须得留下指纹档案。

咱还说现场,要是留下了指纹,拿到局里一比对。你还往哪跑?可是,你把它擦干净就找不着你了吗?正相反,因为你把指纹擦了,正好比你扒着刑警的耳朵说,哥们儿,我可是有前科的,你们局就有我的指纹档案。您要是找我的话,千万别在好人堆里头找。

您看,这范围就小多了吧?虽然没留痕迹,却等于不打自招。

又比如:进门你就说老板得罪人了。这就有两种可能。如果老板真是得罪人了,他也不可能整天嘛也不干,睡醒觉,洗把脸就出去得罪人吧?就算是老板每天都得罪人,一天得罪一个,一年也就三百六十五个吧?只要你有数,咱刑警就能查。只要是能查,还有个查不出来的道理吗?但是,如果你不是被老板得罪了,那就是你想谋财!你却自作聪明的给警察制造了一个得罪人的假象。说明你想把警察往沟里带。假如真是这样。我跟你说,你还真是嫩了点!

咱就说那个小翠的纠葛吧。赵涛他们一开始,就怀疑那个地区的医药经理甚至再加上小翠,很可能就跟这个案子没多大关系。您想想,人在江湖上混,谁能不得罪人?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但是,假如张三被李四得罪了,李四就组织几个人去抢张三的话,那咱这街面上还不得天天有抢劫呀!但话又得说回来,因怨结仇的激情犯罪,一时兴起吆喝几个人把谁谁的给抢了,也不能算新鲜。总之,小翠就是线索。既然是线索,刑警就不能不查。这一查,可就累了。

后来经过调查,赵涛的推测得到了证实。那个地区经理和小翠,只是个情人关系。小翠年轻,还没结婚。地区经理呢?虽然结了婚,却正在闹离婚。俩人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的,已经日子不短了。地区经理就想,先把小翠放在这家药店里过渡一下。等自己把婚离得利索了,再娶小翠进门。没想时间不长,小翠却抹着眼泪离开了。一气之下,地区经理就断了老板的货。哪儿想自己的气儿还没出痛快呢,老板就把自己又给告了,还因此丢了饭碗。搁谁谁都得生气。但赵涛他们经过调查,这个当初的地区经理,甚至包括那个当初的员工小翠,都跟老板被抢的这起案子一点儿关系没有。

那么,假如是老板得罪了人,人家找人来给你添堵,又让你破财,是不是也有可能呢?

赵涛只好把药店老板请来继续回忆,接着忏悔。因为,你得罪的这个地区经理没抢你,并不证明你得罪过的别人不抢你呀!

这位药店老板,过去也是个穷人,为人一直很谨慎。药店刚走向正轨,也还懂得节俭过日子。说话办事也不那么张狂。后来生意做大做稳了,开始有了几个糟钱,脾气可就大多了。只是他当初没留神,自己在无意当中怎么得罪了这么多的人。只要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自己的后背往上冒凉气。也正在这时候,赵涛又带着人来找他了。

赵涛对老板说,你还得帮我们回忆一下。这回咱也划个范围。咱再一个一个的来。你先说说你们经常打麻将的人吧。

原来,药店老板除了经营药店之外,还有个业余爱好,就是打麻将。一旦打起来,绝对是打个昏天黑地、不吃不睡的。每次输赢呢,都得上万。只是,赵涛之所以关心他打麻将是因为赌博就是个有输有赢的博弈。赢了呢,自然高兴。还可以嚷嚷着请请客、喝喝酒!输了呢,也最容易眼红,眼红就是俗话说的输急眼了。这种输急了眼的人,也是最容易铤而走险的人。

而且赵涛还特别留意了现场的那个棒2。那个棒2在现场只说了两次话。两次又都是呜呜的叫唤,没听见实际内容。那个呜呜的背后,说明他可能是个聋哑人。也许就是麻将牌里的那个“五”呢?再假如这个棒1的名字或者外号,本身就带着个五字的话,也不能算是新鲜吧?五哥、五弟、五叔,当然不会是五婶。假如这个棒1的外号就叫五魁呢?这不跟药店老板的打麻将沾上边了吗?

再说,如果棒2不是个聋哑人。也许还是个结巴。抢劫现场又不适合叫对方真名,叫外号也容易暴露身份。如果把五魁这个外号省略一下,就那么五、五的喊。既保密,又能达到交流的目的。是不是也有可能呢?。

后来证明,赵涛的推测还真对了。

事后才知道,这个主犯棒1,还确实是个麻将迷。假如有一天,中国的麻将被列入奥林匹克项目的话。他棒1的水平,至少也是个省级运动员。棒1的外号也确实叫五魁,而且被他的牌友们已经喊了不少年。这外号是怎么来的呢?就是因为他在牌桌最善于捉“五魁”。又因为麻将打得好,打牌也赢了不少钱。可是麻将桌上还有一句话,就是“久赌无胜家”。他这个麻坛高手,也能偶尔输个稀里哗啦。输了就想翻本,再输就得捉摸去弄赌资。没钱怎么赌呢?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是走在去打麻将的路上,就是走在筹集赌资的路上。光是这么个爱好,也该说足够了吧?可人家还觉着不过瘾。他的另一个爱好,那就更是登峰造极了。为了不影响咱们段子的连续性,只能在后边另行介绍。

赵涛不是让老板接着回忆吗?咱接着介绍老板。

老板对赵涛说,我打麻将的牌友比较固定,都是有钱的老板。而且那些个老板,都比我有钱。所以说,他们也不可能输了几个钱,就拿这么个法子折腾我。

赵涛说,就算你的牌友固定。可他们另外的牌友呢?是不是也是固定的?你还是回忆回忆你在牌桌上得罪过谁吧。

赵涛怀疑药店老板的其他牌友不固定。容易让人联想预防艾滋病的一个理论。如果你的性伙伴相对固定,而你在性伙伴的眼里却不是唯一。那么,从防艾滋的角度上说,你每次的性行为都能和你的这个性伙伴在十年之内的所有性伙伴产生联系,存在着多重感染关系。这般算来,药店老板的直接牌友,和其他的间接牌友加起来,也许就不止两位数了。

药店老板听了赵涛的分析,就问赵涛,我说赵警官,您会打麻将吗?赵涛说,基本上不会,但我能明白牌桌上的术语。老板说,我想起来了,我跟一个牌友有过一回戗火。跟我戗火的是个包工头,就为那把牌,我们之间也许就结下了梁子。

药店老板说的是去年国庆前夕,那时药店的收入很不错。他心里一高兴,就电话吆喝了几个有俩糟钱的老板,到宾馆开了个房间打牌。那次是他坐庄,包工头拉庄。他踹回去之后,和了个捉五魁一条龙,对方输了四千八。包工头不服气,继续加倍拉庄。药店老板的手气依旧不错。就那一晚上,包工头竟输了十几万。从那开始,那包工头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药店老板说,赵警官,您看这段子,对您有用吗?

赵涛问清了对方的姓名和地址。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包工头因为涉嫌合同诈骗,正被关在他们分局的看守所里。名下被扣押的财产,也至少有上千万。为了牌桌的一次赌气,还不至于组织人抢劫。所以也就查否了。

调查至此,老板牌桌上的线索,又断了。

这时,赵涛无意当中发现了老板桌上的一部新手机。老板可能是发现了赵涛的目光,连忙说,您要是看着喜欢,就送您得啦。赵涛问,这手机多少钱?老板说,不到两万,您拿着玩去呗。没事啊!赵涛说,我一个当刑警的拿着两万块钱的手机,你想让纪检部门找我啊?老板却说,中午买的手机,晚上就让人抢了十多万,我也觉得这手机晦气。赵涛说,你觉得晦气就送给我?老板说,您不是当警察的穿官衣儿,能压得住嘛!这时候,赵涛正巧打开了手机的放音装置,手机里刚好放出药店被抢那天的动静。

手机里的老板说,新年头一天,咱就是开门红啊。

老板娘说,又捉摸着想打麻将了吧?

哪儿能呢!咱找个地方好好撮一顿,晚上电视节目也肯定不错。

这还差不多,你说咱上哪儿吧?我请客。

你请客还不是我掏钱?

唉!看你这话说的。没我整天在店里盯着,你能赚钱?

接着,像是传来了“咣”的一声。然后就是老板娘的惊叫。你们得罪人了!赶紧拿钱消灾吧。

后边的音频资料,和老板后来介绍的情况基本相同。同时,老板夫妇被关进卫生间之后。棒1和棒2在大堂里擦地和关门走人的所有动静,都被这部手机忠实记录下来了。

开始是一段时间的平静。偶尔能隐约听见门外大街上的喧嚣。接着,“咕咚”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接着还是寂静。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声说,五魁,行了吧?另一个男声答,忙嘛啦?快把柜台也擦一下。咱没摸柜台呀!没摸也擦擦,快想想你还摸哪儿了?哪儿也没摸呀。

手机里,又安静了一会儿。第一个男声说,五魁,差不多了。小心里边那老小子拿手机报警。废话,手机不在桌上搁着了吗?哎呦!这手机还真不错,至少值好几千!别动!千万别因小失大。弄不好这手机就是祸头。有那么邪乎吗?接着,才是关灯和关门的声音。

那次采访,我跟这位功勋刑警赵涛几乎是坐满了一天。当他讲到这儿的时候,我还记得他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说,这段录音证实了你的最初推断,但我更赞赏你立足现场的联想能力。赵涛谦虚地摇了摇头。我又说,通过棒2的呜呜声,有人就怀疑他是个聋哑人,你怎么却从这个“呜”字联想到打麻将常说的那个“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