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穿军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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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枫的母亲托人捎话,她要见我。

在军招待所的三楼,有一个很大的套间。我颤颤地敲开了门,很意外,出来的却是军务处那个刀条脸的柴处长,他见了我,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转身走了--兆头不好。

一间很大的会客室,灯火通明,顺四周墙角摆放着老式的红木沙发,地上铺了红地毯。一般客厅正中的墙上只要是挂画的,不是富贵逼人的大红牡丹,就是矫健挺拔的黄山迎客松,而这里都不是,挂的是一幅很稀罕的国画:绿荫树下,池塘边,一片很大的荷叶上,一只硕大的青蛙正鼓着眼睛在鸣叫,那树上还有只蝉也振着翅在唱和......意境很深,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画的右下角题了首诗,仔细一看,哦,据说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幼年所写的一首绝句:

独坐池塘如虎踞,

绿杨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

哪个虫儿敢作声。

虽说是主席幼年所作,那气概也可一见端倪了。

我正细细品味,暗自感叹时,另一间房门开了,出来一位保养极好,皮肤很白,眉眼像极了枫的贵妇人,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质,如不是头上高高绾起的一个发髻,乍一看,真要以为是枫的姐姐了。她就是枫的母亲?我正寻思该怎样称呼她时,她先开了口,纯正的北京腔: "你是小波?来,快坐下。"

基本没有过渡,她就直奔主题了:"我是小枫的母亲,我听说你们的事就专门赶来了。我以为小枫找了个什么样的人,今天一见,我很失望啊。女孩子没事看那么多风花雪月的闲书干吗?找对象要讲感觉、谈情调,这都是我给惯出来的毛病!"

也是,对我这样一个小兵,她根本用不着藏着掖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是她言语中透出了深深的不屑,让我好生不快。我忙起身解释,想说我和枫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的,我虽然现在只是个战士,但今后肯定不止是这样子,我可以通过奋斗来实现自己的价值,希望她能成全我们。还没有开口,她就摆摆手:"小波,照说呢,你还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人俊,又知书达理,听说还是个诗人,找什么人不行,非要找我们家小枫?不说你现在是个兵,就是将来提了干能配上我们家吗?你什么背景,我们什么背景?你们军区梁副参谋长家的老三向我们提亲,我都没有干,更别说你了......"

这点真的击中了我的软肋,当初我知道枫的身世后,就怕有人拿这一点做文章。但我还是不甘,我说:"伯母,我和枫之间是真正的爱情,没有附加任何条件,再说我当时认识枫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来自这样的家庭,早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和枫开始了......"话没有说完就又让她给打断了:"你敢说你追我们家小枫没有任何目的?"我傲然地说:"别人或许有,我是一点都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

看来我的态度让她大感意外,她放缓了口气:"小波,你当兵无非就是想在部队奔一个前程。怎么样,如果你答应离开小枫,我会帮你实现在部队提干的愿望。"我脸一下就涨红了,斩钉截铁地答道:"我是想提干,可提干也只为了能和枫在一起;如果是要我交换爱情的话,我宁可不提这个干!"她脸一黑,嘴角一撇,声调高了许多:"什么是爱情?能当饭吃,当衣穿?还不是你们这些无聊文人编出来哄人的字眼!再说,那爱情不也讲个'缘'字,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再伸手也是够不着的。"跟她是没什么道理可讲,我选择了暂时沉默。她在厅里走来走去,还在继续做我的思想工作:"不管怎么说,我和她爸是不会同意你们这件事的。听说你这次没提上干,写稿还得罪了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该脱军装了。你也不想想,我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什么苦都没有吃过,你提不上干,难道要让她和你一起回你那个南方的小县城?答应我,不要再缠着小枫了。"

我承认我从没想过这些,毕竟离我脱军装的那一天还远,如果那天真的来了,枫为什么就不可以追随我到天涯海角?或者我为什么不可以就留在春城,当一个以卖文为生的落魄文人?只要两人能心心相印,朝夕相守,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当然,这还只是我的一相情愿罢了。今天枫的母亲一再咄咄逼人,看来我如果不表态,是结束不了这场既难堪又难受的谈话。

我一字一句地说:"小枫现在在哪?能不能让我见见,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其实,我们分不分手,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不算,枫说了才算!"她一听这话,立即脸色大变,把多年修炼出来的涵养、高贵都丢到一边去了,胸脯也急得一起一伏的,走过来指着我就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能写几句破诗就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还想见小枫?门儿都没有,我明天就带小枫回北京!"

什么都可以侮辱,唯独我的尊严和爱情。而爱情更是我用青春、激情乃至生命打造出的精神支柱,除了他们,我一无所有,容不得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来亵渎,甚至不吝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是现在,我什么也没有做,也不能做,虽然肺都快气炸了,也只能眼含热泪地抬起头,轻声说:"伯母,你不要太激动。现在这里,我看你是小枫的母亲,是一位将军的夫人;但是我跨出了这个门后,就只当见了一个街头撒泼的泼妇了。对泼妇我的办法从来就是--"我站起来扬扬手,加重了语气,"耳光!"

"什么,你敢骂我是泼妇?你还想打人?来人啊......"她声嘶力竭叫起来,门口来了两位宾馆的战士,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上前的意思--这是部队的宾馆,又不是她家的后花园!我再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她,哈哈大笑几声,扬长而去。

"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再伸手也是够不着的。"我独自一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这句话还久久在耳边回旋,挥之不去,两行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枫,我们之间已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了,你还会是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