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试所有场次的考试中,第一场至关重要。
一共录取五十名,第一场就会录取其中二十名考生,而剩下没有录取的学生,也会选择其中几十人到百人,答卷行文还算靠谱的参加之后的“招覆”、“再覆”,也就是补考。
最后三场考试下来,录取的考生最后参加第四场和第五场的面试,以决定考生的名次。
即便第一场考试录取通过的考生,也可以再参加之后两场补考,就好像后世已经保送清华大学还不满意,还想通过参加高考来证明自己。
二月二十七考完第一场,两天后,二月二十九下午就会“发案”,即公布第一场的成绩。
沈永卓反馈回沈家的情况是他自己考得很好,应该不用担心录取问题,而沈家人压根儿就没觉得沈溪会通过考试,所以兄弟二人考完第一场,接下来两天都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此时沈明钧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趁着月底发案之后,与沈溪一道回府城去。
“爹,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儿子?要是我考过了呢?”
沈溪对于沈明钧的行为很不满意,他这才刚考完第一场,就算第一场不录取,还有机会考第二场和第三场。
现在老爹这么急着收拾东西,说明连他这个当爹的都对他没信心。
沈明钧却答非所问,回道:“你娘在家里久了,盼着我们早些回去。”
沈溪撇撇嘴道:“就知道说娘,爹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着谢家姐姐?”
沈明钧老脸一红,却不恼怒,只是将头看着门口:“胡说些什么?我跟你谢……谢姨,没什么的。”
沈溪没有继续这话题。
要说沈明钧也算是开明了,若是换作一般的老爹,说不定这时候一巴掌就过来了。
半晌之后,沈明钧支支吾吾地问道:“你谢姨,她……平日里可有提到我?”
沈溪想了想,老老实实摇头。
谢韵儿跟惠娘和周氏平日里说话,连她自己家里人都很少提及,更别说是沈明钧这样的外人了。
二月二十八,在第一场发案的头一天,老太太李氏让沈明钧准备好礼物,带着沈永卓和沈溪去见苏云钟。
苏云钟是沈家三兄弟的启蒙恩师,虽然现在沈溪已到府城读书,但老太太觉得,就算沈溪另投他人门下,也该记得启蒙恩师的教诲。
当天上午,沈明钧亲自带沈永卓和沈溪到了苏云钟府上,把礼物奉上,然后让两兄弟给苏云钟磕头,敬谢师茶。
临到中午,沈家三人从苏云钟住处出来,正巧有沈永卓的同窗过来谢师。
虽然现在县试的成绩尚未公布,但苏云钟能教的基本都教完了,以后就算沈永卓这些弟子再参加科举,也不用来学塾,完全可以在家自学,这等于是一次毕业后的谢师礼,因而前来苏家拜访的人不少。
沈永卓难得见到同学,不由想留下来跟同学一起说说考试的事,沈明钧急着去印刷作坊,只好把沈永卓和沈溪留下,留了几十文钱让兄弟二人中午在外面随便买点儿东西吃,提醒他们下午早些回去。
沈永卓一直觉得沈溪是个孩童,就算一起参加县试,也不意味着两人有共同话语,因此从来没跟沈溪探讨过考试的内容。
但见到同学后,沈永卓问的问题就多了,结果几个同学一合计,他们不但在五经题上选题相同,甚至在两篇文章用典、套用押题章句、行文用词上,基本都是一样的。
本来沈永卓信心满满,自以为这次考试他十拿九稳,可跟同学讨论过考试内容后,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转而满是迷茫与担忧。
沈永卓跟同学一起,把沈溪丢在一边几乎快遗忘了,让沈溪着实有些无语。在这些十七八岁的青年人眼里,跟他这种十岁的小屁孩没什么好说的,沈溪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当个小跟屁虫。
中午一行人在外面饭馆随便吃了点儿,沈永卓才辞别同学,有些魂不守舍地归家去。
“……苏先生是城里的名师,书教得好,大哥不用太过介怀,说不定你们一起过了呢?”沈溪不知道该劝点儿什么好,一路上沉默无言显得太过沉闷,只好稍加安慰。
沈永卓看了沈溪一眼,继续缄默不言。
回到家中,老太太李氏和钱氏等人发觉沈永卓有些心不在焉,跟昨天回来后神采奕奕的模样判若两人,问他什么也不回答。
王氏脸上带着愠色等着沈溪:“小七,你且说,与你大哥这一路干什么了?”
“爹带大哥和我去见先生,出来时大哥见到几个同窗好友,就凑在一起说了昨天考试的事,然后大哥就这样了。”
沈溪本来不想细说,但若不解释下,不但一向对他有成见的王氏,连老太太李氏都以为是他做了什么才让沈永卓魂不守舍。
等沈溪把话说明白,果然家里的女人都把注意力落在沈永卓身上,忙着向沈永卓问东问西。
因为沈永卓在第一场考完后一直很自信,这股喜气也感染到家里的女人,现在已开始着手为沈永卓筹备婚事。可现在连成绩都没公布,沈永卓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让家里人非常担心。
等沈永卓把他心里的忧虑说出来后,王氏释然:“傻小子,苏先生学问教得好,题目被他押中,这是好事。这说明苏先生教的弟子要过县试容易,难道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教上几天,就能轻轻松松做完县试的所有题目?”
沈溪听了这话,感觉王氏是在讽刺他。他很想说,同样都是沈家弟子,你贬低我也不见得能抬高你儿子。
沈永卓想解释一下,这次并不是苏云钟押中了题目,只是考题相对容易,他们这些苏云钟的弟子通通都借用的同样的程文范文。沈永卓虽然年已十八,但其实还是个大孩子,但见到母亲这么安慰他,也就没再多想了。
第二天放榜前,沈永卓跟沈溪一起去县学,路上沈永卓突然紧张地拉着沈溪的手,问道:“七弟,若这次我不中,那该如何是好?”
沈溪被问得一愣。
有其父必有其子,沈永卓的老爹沈明文逃避事情的办法就是一走了之,要是沈永卓这次县试不过,他不会也准备来个离家出走吧?
“大哥,事情要往好的方面想,就算第一场不过,还有招覆和再覆呢。”沈溪笑着劝慰。
沈永卓此时已经彻底没了自信:“要是连名都没录,那就连招覆的资格都没了,今年不能考中,吕家就会把女儿嫁给别人。我回去后怎么跟祖母和娘交待……”
沈永卓拳头握得紧紧的,距离县学不过一条街,他却不敢再往前走了,“七弟,不妨这样,你去帮我看看成绩,我在这儿等你。”
沈溪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大哥,跟他的老爹一样优柔寡断,考不中还有下次,沈明文这个县里的廪生也不是一榜即中,名落孙山后不照样娶了他老娘?不照样后面连过三关考中秀才,甚至还递补了廪生?
沈溪停下脚步,身子转了过去:“大哥,我可不帮你看……你也知道,我肯定考不过,那时候我自己心情落寞,哪里有心思在榜单上找你的名字?”
“顺带,顺带嘛。”沈永卓有些着急。
沈溪眯着眼打量沈永卓:“大哥,其实不中也有不中的好处,我听说这个吕家小姐,虽然以前闭月羞花,可头两年闹瘟疫,脸上有了麻子,哎呀,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要是过了,为了他吕家的嫁妆把人娶回来,遭罪的可是你。”
“啊?”
沈永卓听了不由大吃一惊,“不会吧?听城东的宋媒婆说,她见过吕小姐本人,不但年轻还很貌美呢。”
沈溪觉得这招挺好使,继续胡编乱造:“吕家这事,一直对外保密,在媒婆去吕家的时候,吕家找了丫鬟出来顶替。媒婆只是看看姑娘身上有没有毛病,再看年岁相符,就等着编排好话收两家赏钱了,她管你模样几何?至于貌美这种话,跟欺神骗鬼差不了多少。”
沈明钧点了点头,显然觉得沈溪评价媒婆的话有几分道理。
“七郎,你如何知道的?”沈永卓最后带着疑问道。
“大哥应该知道我娘跟药铺的陆夫人关系很好,现在陆夫人是汀州商会的大当家,知道的事情很多……所以啊,大哥不用心存顾虑,只管过去看成绩。过不过对大哥都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沈永卓之前担心不已,本来连县学的方向都不敢看,听到沈溪这番话后,他果然多了几分自信。
“好。”
沈永卓点头,“如果我考过了,我就让我娘亲自带我去看看吕家小姐,要是跟七弟你说的差不多,这婚事我说什么都不会接受。”
沈溪笑了笑,扯着沈永卓的袖子一起往县学门口而去。
此时鼓乐手和炮手已经出来了,正准备放炮仗发案。
衙门里的衙差,手上拿着卷好的案纸,在鸣炮之后,吹手吹号,提醒考生可以过去看榜了。
第一场县试的发案,分为两案,共三张纸。
第一张是正案,其中有五十人,以考生的坐号用圆式进行书写,内圈二十人,是为第一场考试通过的学生,外圈三十人,属于名列前茅,但未通过。
第二张和第三张是副案,第二张上面同样有五十人,但不分内圈和外圈,统一以坐号围成大圆圈。
第三张上也有些人的名字,但不足以围成一圈,总共也就二三十位,两张副案加上正案外圈的三十人,一共是一百零几人,有参加招覆和再覆的资格。
不在圈里的考生,一律被称为“出圈”或者“出号”,说白了就是没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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