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宿虚张声势,第二天黎明到来时,沈溪让人点燃柴草,没过多久,山上山下皆被烟雾笼罩,根本看不清楚山下的情况,就好像山寨周围布下一道厚厚的雾霾,而且这股浓雾非常呛人,让人眼泪直流。
贼人从山顶的营寨城墙顶部向山下望去,最多能看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再远就看不到了,只依靠声音辨别……这会儿官军应该还在二三里外,因为声响距离山寨似乎有些遥远。
探查过外面的情况,贼人便脸色一变,苦着脸下了城墙,自顾自地忙去了,有些人憋得受不了,甚至就地蹲下解决“困难”。
其实贼人山寨里储存的箭矢、滚木和石块并没有多少,因为岛上的资源相当有限,山寨里的防御措施只是针对地方卫所,根本就没想到朝廷会派来几千人的大军围剿。
若是沈溪能付出牺牲上百人的代价,派一批人充当敢死队,后续人马一天内就可以冲杀上山顶,将寨子里的贼人杀得片甲不留。
沈溪这几日迟迟没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主要是手里的情报来源五花八门,以讹传讹之下,弄不清楚贼人的底细,同时他也不想军中士兵无端折损太多。
总是当保姆,有时沈溪会觉得自己太过心慈手软,“慈不掌兵”可是统兵古训。但回头他就释然了……自己没有权力把士兵送进这种九死一生的境地,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去打头阵都不合适,反倒会让手底下的士兵因为恐惧而离心离德。
所以沈溪只能使出这种阴招。
就在山寨周围烟雾缭绕时,沈溪已经准备好四个百户所作为突击队。这四支队伍,将在烟雾掩护下上山,他们目的明确,就是把炸药包抛射器送到营寨下二十米处,将“炸药包”抛射进贼营,引发里面混乱。
这四个百户所分工明确,官兵人手一条湿毛巾,各部谁负责开路,谁负责搬运,谁负责架盾和掩护等等,都事先进行安排。
就算有烟雾遮挡视线,上山之路也极为凶险,沈溪给了他们一定的便利,就是在攻破山寨后,他们作为第一批杀进去的官兵,拥有对到手的战利品的处置权。
这四个百户所的官兵抬头看到山上烟雾四起,很多人不清楚哪儿来的烟雾,有人说这是沈溪用“仙法”从天庭请来的烟雾,因为之前两天沈溪带人四处找寻,准备掘断山上的水脉,很多人就谣传沈溪精擅驱使神鬼以及风水堪舆等方面的事情。
官兵们受到利益驱使,同时军令难违,不想上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山上发起冲锋。
“大人,让卑职带兵冲锋更为妥当!”
荆越之前曾尝试对羊屿山贼寨发起攻击,结果一触即溃,其后便不敢主动请缨,但他消息灵通,听说沈溪在水源地下了泻药,再见到山上烟雾四起,便知道建功立业就在眼前,于是主动跑来向沈溪请战。
“想去?晚了,本官已安排妥当,没法对计划再做修改。你带一个百户所,看情况增援吧!”
沈溪之前让荆越带领的是千户所,现在却降格让他去带百户所。
荆越是副千户,高不成低不就,论权限或许不如个百户,这让他很郁闷……看这架势,分明是要失去沈溪的信任啊!
战事其实从四月二十四晚上便发起,但当晚只是虚张声势,官兵们都以为第二天要离开南澳岛,擂鼓鸣金吹号角也比平日里更加卖力,之前已经抢够本了,下一步就是回去好好享受战利品。
至于其后跟着沈溪走到哪儿,又会有多少缴获,赚得多少军功,他们不太在意,最重要的是把现有功劳抓在手里。
要不是沈溪非要调动三军上下来搞什么“临别前的试探性攻击”,士兵们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开庆功宴了……就算羊屿山上还有上千贼寇又怎样,山下有四千官军,那些贼寇敢来袭营吗?
士兵们一个个都得意洋洋,看看你们这些个贼人白天去抢水时的狼狈样,就好像几辈子没喝过水,要不是督抚大人急着回去抱老婆孩子,小爷还愿意留下来奉陪,熬到你们水尽粮绝,把你们一个个头割下来当战功。
士兵们满心以为,今天只是佯攻,可当得到最新命令,要把“佯攻”做得更彻底一些,冒着烟雾尽可能靠近贼寨,一些人已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佯攻”要不要做的如此逼真啊?
不是说虚张声势走个过场吗?
之前军中上下那些将官都这么说,怎么今天传达的命令跟昨日的不一样?
不过官兵们见到山上烟雾缭绕,便以为又像是在硇洲岛时那样,用火攻和烟攻来攻打营寨!
“你们不知道,这是督抚大人下令放的火。”
接到军令的各百户对麾下官兵滔滔不绝地讲着,其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正好刮西南风,烟都是往山上飘,每个百户所都要上山去练练胆,只冲到营寨外二百步左右便撤,谁不上去就要按军法处置,一次克扣之前所得一成到三成的财货……”
“还是以百户所为单位发起冲锋,有一个逃兵就按全员逃兵计算,哪个兔崽子敢逃,下来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士兵们听到这么奇葩的“练胆”,心里不由发怵,等辨别了一下风向,发现这天根本是清朗无风,更怀疑这“西南风”的定论是怎么下的。
以前这种军令他们宁可选择不接受,不就是一点儿犒赏吗,被长官克扣去大半,一层剥一层,到自己手上只剩下点毫毛。
可这次不同了!
自己百户所抢来的财货都在军需官那里记着,没回到陆地之前,这些财货并未发到手上,不落袋怎能安心?
看到山上烟雾缭绕,见到那矗立的山寨外墙模模糊糊,恐惧感就没那么强烈了。而且自己毕竟不是先锋营,冲在最前面送死的是别人,自己只是跟着上去凑个热闹而已。
辰时放火,过了大约两刻钟山上才开始有滚木和大石块落下来,但都是少数,到了巳时末,山上的滚木和原石已经稀稀落落,总攻才发起。
有四个百户所作为敢死队,用厚重的盾牌和木篱笆做掩护,一边往山上冲,一边在沿途设立障碍。
沈溪对行进路线有很高的要求,设立的木栅栏和盾牌,瞧起来并不粗壮,有的障碍物干脆就是将铁叉直接钉在地上,这种程度的障碍怎么看都无法阻止山上滚落下来的圆木和大石头。
但等山上真正有滚木和滚石落下来,砸在这些铁叉以及障碍上,他们才知道沈溪让他们设立“屏障”的重要性。
这些障碍物最大的好处不是将石头给直接拦下,而是改变滚木和石头行进的轨迹,让其发生偏转,同时削弱下滚的力度,连续触碰几次障碍后几乎就停到了半道,成为新的阻碍物。
这样一来,各百户所官兵基本按照计划往高坡上挺进,每过几步便钉上铁叉,设上木栅栏和盾牌,把滚落下来的滚木和石头固定好,对后续而来的滚木和滚石形成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