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凤庭轩,鱼传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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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诈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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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还是发现了。”鱼玮在心中默念道。她究竟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向他讨要那玄冰铃镯?她用这种方式来骗到这件宝器,终究是对不起他……但是,若不就此向他讨要,他如此看重这件宝器,她要如何才能够得到?

阳飏孤身一凤在这世间,背负着家仇族恨,多地辗转,也甚是凄楚,就如一片飘零的落叶一般。若是……连她也不助他,又有何人能帮他?许多种族都要与他为难,纵是他灵力高强,功夫了得,也必是举步维艰。

只不知,待阳飏恢复了记忆,那又该如何?他会不会像从前那样,温柔地与她轻拥呢?他会不会像从前那样,用手折了一只天蓝色的纸鹤,将其轻轻放在她头顶的发旋上呢?

她沉浸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只听得玄浩卿又问了一遍:“是不是……那只杂碎欺负你了?他若伤了你,我必将为你讨回公道!”他关切地望着她,眼神深处是对那只火凤的厌憎。

“他也是复仇心切……”鱼玮回过神,轻声回道,“况且我有灵觞之戒护体,并无大碍。”

“你体内积压的火毒既深且重,这叫并无大碍?”

“我吃饭饮食,一如常日,自然是无大碍了。”鱼玮微笑道。

玄浩卿见她此时还有心情说笑,不由愈发心疼起来。寻常灵兽早已功成辟谷,又何需日日饮食?她说得轻巧,自以为没事,可他早听众长老闲时说起火毒未除的种种弊端,自是心惊肉跳,担忧万千。这火毒生在她身上,倒更似在他身上一般。

“你师父他老人家乃当世名医,再世华佗,往往能起死人、肉白骨……他知道你身上这些火毒么?他可有什么方子示下?……该当如何医治?”他原对白轩那老儿并不如何敬重,此刻当鱼玮身具火毒之时,便念起她拜他为师的种种好处来。

夜风微凉,雨渐渐小了,但仍有几滴豆大的雨珠稀落地砸下。

鱼玮暗忖,我师父说要用那仙果医治,但这又怎么能说与他知道?她抓住机会,当下扯谎道:“我师父说……唯有世上的上品水系宝器随身,方能慢慢化解体内的火毒!”

“你这灵觞之戒……”玄浩卿皱眉,往她手上的戒指瞧去,“灵觞之戒,正是灵鱼族闻名天下的一件上品宝器,莫非,连它也治不了小鱼玮你的火毒吗?”

鱼玮在松竹峰上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既已决定要行此法,当下更不犹疑,娓娓道来:“我师父言道,阳飏乃是九天真火融体之凤,更兼具神脉凤血,非同小可……他身上的真火极是厉害,连灵觞之戒,也只能将我体内火毒除去一半;除去火毒之后,宝器之灵就极其虚弱,现在正在温养……”

她又哪里知道,灵觞之戒之所以虚弱,是因为此时灵觞之戒的宝器之灵,仍在松竹峰上经受那接骨之痛,暂无暇顾及她。她见这戒指毫无动静,于是信口胡说,倒也似有理。

玄浩卿忽然想起一事,插话道:“他有神脉凤血,又有丹梧剑,那……”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莫非……他是阳破尊的亲传弟子?!”

“阳破尊?是那千年前意欲称霸天下的凤族前辈么?”鱼玮问。

他竟是他的弟子……难怪武功如此高强,性格如此傲慢……他在凤族之内,想来也是受万千火凤追捧,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吧。

她又哪里知道,千年之前,阳飏在凤族内尚是呼风唤雨之人,而当他前往森罗火地之后,命运改变了一切。凤族之凤对貌相看得极重,阳飏因被九天真火烧得惨不忍睹,在比武台上受尽言语欺侮。

……

“正是。阳破尊的弟子在你体内种下火毒,其用心险恶,可想而知!那混蛋此番在这江湖上行走,定有种种阴谋,你可得离他越远越好!”玄浩卿怒道,“免得又给他制住了、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嗯。”

“不然,我会心疼的。”他轻抚着她的发。她的发竟似流水一般畅滑,令人爱不释手。

“嗯,这神脉凤血,非同小可,我一与那火凤走得近了,浑身就如火烧一般,但为了探明他的底细,也不敢吭声。”鱼玮看着远处的败草,目光游移,信口胡诌。

玄浩卿大喜:“原来你是为了探明他的底细,这才接近他。”接着,他略带歉疚地说道:“小鱼玮,先前是浩卿哥哥错怪了你,你可莫要介意。”

鱼玮微微一笑:“那不碍事。你又不是我腹中的蛔虫,如何能知晓我的打算?咳……这火毒,怕是要随着我一辈子了。”言语之间,略带一抹惆怅的感伤。

“别怕,有我在。”玄浩卿果如她所料,并不袖手旁观,他忙从袋里掏出玄冰铃镯,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这镯子,你先拿了去,待伤好了,再还给我不迟。”

那精雕细刻的玄冰铃镯,静静地扣在鱼玮玉一般的皓腕上,别有风致。

此刻月上中天,游云在月侧徘徊不定,皑皑的微光笼罩住赶路的这一行人,更显得佳人如月,玉洁冰清。

他握住她的温热的纤手,忽然将它拉至唇畔,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吻本是极轻柔曼妙的,而当他抬头看向鱼玮时,她并未回望他,而是垂眉敛目,一动也不动,似是睡着了。

夜中的荒地里,有着磷磷鬼火,三簇两簇地伪装成无害的流萤。

流萤中站着一个青衣女子,她望着远方,默默流下了一滴眼泪。有无边的落寞,在这夜色中浓稠得化不开。

……

……

锦城。

碧波微漾,云生屋隙。梁燕双飞。

江南垂柳,随风而舞,就如那腰肢纤细的江南女子一般柔美。锦河河面上有三两只小船,桨摇水起,一二渔民赏客仰卧船上,迎着清风柳絮,好不快哉!

中有一渔家女杏面含笑,敲桨吟唱道:“‘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这柔声细语,衬着那碧波微粼,愈发显得锦城的精巧。

河畔有一酒肆,中有一桌,桌上摆着一柄极其炫目的宝剑。一位面容俊秀的黑衣公子,端坐桌旁,自斟自饮。他边饮边咳,三巡过后,咳得愈发烈了。

“这位客官,您有无大碍?”有伙计看他形貌不对,上前问道。

“滚。”阳飏闭眼骂道。

骂毕此句,他又开始按着桌子咳得天昏地暗,咳到后来,他竟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