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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读元曲随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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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思或酸或辣,相思亦苦亦甜,思念的滋味最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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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曾瑞《红绣鞋·风情》想到的:

老来风流,有人传为佳话,有人斥为丑闻。其实,都大可不必,只须用平常眼光去看待,无非是有一分热发一分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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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间的盟誓不可轻信,夫妻间的是非不可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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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质嘲笑人间荣辱皆是梦,末了自嘲“梦中又说人间梦”。的确,凡活着的人,谁也摆脱不了人生这个大梦。即使看破人生,皈依佛门,那灭绝苦乐的涅 境界仍是一个梦。不过,能够明白这一点,不以觉者自居,也就算得上是觉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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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风月皆宜醉”,那是因为心情好。如果心情不好,四时风月就都恼人了。或者,也取决于性格。伤春者必定也悲秋,而夏令营里的玩将和冬运会上的健儿则往往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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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的滋味,春秋有别。春夜是小夜曲,秋夜是安魂曲。春夜听鸟鸣,秋夜听鬼哭。春夜怀人,秋夜悲己。春夜是色,秋夜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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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痴男怨女一旦翻脸,就斥旧情为假,讨回情书“都扯做纸条儿”(见周文质《寨儿令》),原来自古已然。

情当然有真假之别。但是,真情也可能变化。懂得感情的人珍惜以往一切爱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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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见了心牵挂,心儿里撇他不下。”这便是一见钟情了。

世上并无命定的姻缘,但是,那种一见倾心、终生眷恋的爱情的确具有一种命运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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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活得精彩,有的人活得自在,活得潇洒者介乎其间,而非超乎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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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是爱情的器官,其主要功能是顾盼和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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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散乃人生寻常事,却也足堪叹息。最可叹的是散时视为寻常,不料再聚无日,一别竟成永诀。或者青春相别,再见时皆已白头,彼此如同一面镜子,瞬间照出了岁月的无情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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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道便休官,林下何曾见,至今寂寞彭泽县。”原因在于,人们尽管慕林下高洁之名,却难耐林下寂寞之实。即使淡于功名的人,也未必受得了长期与世隔绝。所以,在世上忙碌着的不都是热衷功名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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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记载: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其遗形骸如此。

薛昂夫讥他“犹未忘形”,因为他还惦着尸体。讥得对。薛自己的态度是:“有一日符到奉行,只图个月朗风清。”图得美。不过,死还要选个好天气,岂不也是“犹未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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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昂夫∶“天地中间,物我无干。只除是美酒佳人,意颇相关。”

物我两忘,唯独忘不了美酒佳人。也许,物我两忘的化境太玄妙,常人难以企及,沉缅酒色倒是入境的捷径?可惜酒会醒,色会衰,免不了又回到物的世界,面对我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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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人原是销魂客。重情者最知岁月无情,无情岁月卷走了多少有情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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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切游戏一样,犯规和惩罚也是爱情游戏的要素。当然,前提是犯规者无意退出游戏。不准犯规,或犯了规不接受惩罚,游戏都进行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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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比男人更信梦。在女人的生活中,梦占据着不亚于现实的地位。

男人不信梦,但也未必相信现实。当男人感叹人生如梦时,他是把现实和梦一起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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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重阳,古人就登高楼,望天涯,秋愁满怀。今人一年四季关在更高的高楼里,对季节毫无感觉,不知重阳为何物。

秋天到了。可是,哪里是“红叶天”,“黄花地”?在我们的世界里,甚至已经没有了天和地。我们已经自我放逐于自然和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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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可久写“英雄不把穷通较”:“他得志笑闲人,他失脚闲人笑。”真正的“不把穷通较”应该是:他得志笑自己,他失脚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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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是一篇冗长的腹稿,发表出来往往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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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孤身逆旅中最易感怀人生,因为说到底,人生在世也无非是孤身逆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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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忧。”所谓多愁善感,善感实为多愁的根源。多一分情,便多一分人世间的牵挂。怎么办呢?徐再思接下来说得好:“不重不轻症候,甘心消受,谁教你会风流。”

不过,情至深如贾宝玉者,就是重症甚至绝症,没有一个凡俗之躯消受得起,终于只好弃绝尘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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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场上,两造都真,便刻骨铭心爱一场。两造都假,也无妨逢场作戏玩一场。最要命的是一个真,一个假,就会种下怨恨甚至灾祸了。主动的假,玩弄感情,自当恶有恶报。被动的假,虚与委蛇,也决非明智之举。对于真情,是开不得玩笑,也敷衍不得的。“你若肯时肯不肯时罢手,休把人空拖逗。”(吕止庵《醉扶归》)——这是一句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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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邃的爱都是“见人羞,惊人问,怕人知”(朱庭玉《行香子》)的,因为一旦公开,就会走样和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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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亏了能再盈,花谢了能再开。可是,人别了,能否再见却属未知。这是一。开谢盈亏,花月依旧,几度离合,人却老了。这是二。人生之所以“最苦别离”,就因为离别最使人感受到人生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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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善《普天乐》:“风雨儿怎当?风雨儿定当。风雨儿难当!”这三句话说出了人们对于苦难的感受的三个阶段:事前不敢想象,到时必须忍受,过后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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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情女子对男人的态度里,往往混合了羞怯和大胆。羞怯来自对异性的高度敏感,大胆来自对异性的浓烈兴趣,二者形异而质同。她躲避着又挑逗着,拒绝着又应允着,相反的态度搭配出了风情的效果。如果这出于自然,是可爱的,如果成为一种技巧,就令人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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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独倚晚妆楼”——何等有力的引诱!她以醒目的方式提示了爱的缺席。女人一孤独,就招人怜爱了。

相反,在某种意义上,孤独是男人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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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嗣成《凌波仙》:“当时事,仔细思,细思量不是当时。”

的确如此。在我们的记忆中找不到真正的“当时”,我们无法用记忆来留住逝去的人和事。李商隐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事实是,不但当时,而且后来的追忆也是惘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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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乍有了心上人,心情极缠绵曲折:思念中夹着怨嗔,急切中夹着羞怯,甜蜜中夹着苦恼。一般男子很难体察其中奥秘,因为缺乏细心,或者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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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式《小桃红·春情》写一个喜剧性场面:呆秀才挑灯夜读,俏新娘倚床叫春。可以断言,如此厮守下去,不是呆秀才被调教成风流郎,便是俏新娘被磨炼成糟糠妻,否则非离婚不可。

换个角度看,太缠绵的爱情和太吵闹的婚姻一样,大约也是妨碍用功的。要想安心做学问,伴侣关系以淡静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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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盲目的,只要情投意合,仿佛就一丑遮百丑。爱情是心明眼亮的,只要情深意久,确实就一丑遮百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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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女人的犹豫乃至抗拒是一种期望,期望你来攻破她的堡垒。当然,前提是“意思儿真,心肠儿顺”,她的确爱上了你。她不肯投降,是因为她盼望你作为英雄去辉煌地征服她,把她变成你的光荣的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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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有一千种眼泪,男人只有一种。女人流泪给男人看,给女人看,给自己看,男人流泪给上帝看。女人流泪是期望,是自怜自爱,男人流泪是绝望,是自暴自弃。

上帝保佑我不要看见男人流女人的眼泪。上帝保佑我更不要看见男人流男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