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说:“我没告诉她。”
周宁瞪着他:“你……”
白鸟笑了:“我这辈子就这次最勇敢,你别打击我。”
周宁轻叹一声:“好吧,我祝福你。”
咖啡厅里播放着一首老歌: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两人都沉默下来。周宁心里涌上一阵淡淡的遗憾,如果生活中能有这么一位蓝颜,偶然相约着出来坐一坐,不用刻意寻找话题,只安静地听完一首歌,再重新投入烦琐的各自的生活当中,真的也是一件美事。
暮色悄然降临,两个网络男女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互道再见,白鸟双手插在裤袋里,默默微笑着。周宁忍不住动情地说:“她会爱上你的,加油。”
白鸟笑:“我想也是。”
周宁恋恋不舍:“我们还会见面吗?”
白鸟答道:“也许不。也许会。”
他上前一步,轻轻搂住周宁,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其实没有什么朋友。你算一个。谢谢。”
他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然后退开去,转身走远。
周宁怔怔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以为他终会回过头来看一眼,但他没有。
周宁心里轻叹一声,转身打算回家。刚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静静地站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忍不住惊叫一声:“呀,你呀。”
那人笑了:“真巧!”
是陈光明!
周宁被这意外弄得有点欢喜,一时间只懂得望着陈光明傻傻地笑。突然想到刚才和白鸟告别的那一幕一定被他看在了眼里,顿时又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嗫嚅着说:“刚才,那个……嗯,我朋友。”
这个解释太不清不楚,还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周宁自己也觉得了,又努力地进一步解释:“嗯,网友……网上认识的……”
自己也觉得好笑了,干脆闭上嘴不说了,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陈光明。
陈光明笑了,他太喜欢她这副模样,像偷了糖吃的顽皮孩子,正好被父母捉了个正着似的。他走近她,很自然地为她整理一下颈上的围巾,笑着说:“哪里用解释那么多。”
周宁也觉得懊恼,也是,她犯得着吗?陈光明又不是她什么人!
她轻咳一声,问:“你也来喝咖啡?”
陈光明笑:“我就住这附近,刚吃了晚饭,出来散散步。”
周宁一惊:“呀,你住这里啊。”
陈光明说:“是啊。”
周宁啧啧两声:“好地段。”
陈光明微笑起来:“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周宁想也不想地答:“好啊。”
话出口了才觉得有点不妥。她是一个女人,独自一个人去一个男人家,意味着什么?天知道,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在心里,她已经把陈光明当成自己人,和他在一起,是不需要顾忌和多虑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陈光明,他表情如常,像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周宁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跟着陈光明,前行了大约一百米,拐个弯,喧嚣的闹市在这里突然变得格外静谥起来,大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一片蓝白相间的小区住宅出现在眼前。让人赞叹的是,所有的房子都是多层建筑,周宁留意了一下,最高的也不超过八层。
周宁禁不住由衷地赞叹起来:“这什么地方啊。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这种地段,竟然还这么奢侈地只建多层楼房。”
陈光明并不以为意,淡淡地说:“不过也是个栖身之处罢了。”
周宁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多少人为了房子愁得头发都白了。不说远的,你眼前就有一个。”四下里贪婪地打量着:“我要是能在这种地方有套房子,该多好。”
陈光明看了她一眼,微笑了:“是吗?真这么想?”
周宁冲口而出:“真后悔了,当初嫁给你就好了。”
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让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吃了一惊。周宁一下子便涨红了脸,手足无措起来,赶紧嗫嚅着解释:“我的意思,我……”
陈光明打断她:“怪我。”
周宁被两个字弄懵了,她紧抿着嘴,疑惑地看着他。
陈光明却掉过目光,转了话题:“走吧。跟我来。”
他没再说话,径直往前走,周宁跟在他身后,默默地也往前走,一颗心不规则地轻轻地跳起来。
仿佛走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陈光明站住了:“到了。”
眼前是一片独门独户的小别墅区,在绿树掩映中显得格外动人。陈光明打开铁门,说:“其实是我爸妈的房子,后来在开发区新买了一套,他们就搬了过去,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了。”
周宁真正觉得,这人生真不公平。她的朋友,吴巧莉和李静,包括堂姐周燕,眼下还有这个曾经暧昧过一场的前男友,他们都拥有一套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豪华住房。凭什么?她也很努力地工作和生活,但为什么得到上天眷顾的只有他们?
她不由得想起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投胎是个技术活。
心里想着,嘴里也喃喃地说了出来:“投胎是个技术活。真的。我现在充分感受到了。”
陈光明好笑起来:“用不着羡慕人家。住在好房子里的人未必快乐。上帝是很公平的。”
周宁眨眨眼睛:“你确定吗?真的?”
陈光明伸手揉揉她头发,不说话。
周宁的心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这些亲昵却又不过分的小动作一点也不排斥,相反的,它们让她觉得温馨,像是和陈光明之间,有着那么一点特殊的,别人无法比拟的亲密情谊。
陈光明家里铺的是地板砖,周宁忍不住发表评论:“我的新房子,一定要铺木地板,因为我最喜欢脱鞋子,想象一下,光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多惬意,多美好啊。”
陈光明笑着给她拿瓶饮料,想想又搁下,重新给她拿了瓶伊利奶:“喝这个吧。”他看她一眼:“你买新房子了?”
周宁蜷坐在沙发上,皱起眉来:“是啊。不够钱。发愁呢。”觉得跟陈光明谈论这个委实不合适,于是说:“你知道吗?刚才我的那个网友,还挺痴情的。”
陈光明在她身边坐下来:“怎么个痴情法?”
周宁来了兴致,便把白鸟的故事细细说了一遍,说完了还意犹未尽,叹道:“要是有这么个男人这样子爱我,我才不想那么多呢!”
突然间,陈光明问:“宁宁,你觉得幸福吗?”
“啊?”周宁不明白陈光明的意思。
陈光明重复一遍:“你幸福吗?”
幸福吗?周宁自己也茫然了。婚姻生活和自己想象的相差太远,恋爱里的浓情蜜意渐渐淡去,她和苏子明的心里眼里都不再仅仅只有彼此,当爱情尘埃落定,他们为之困扰的就是从前最为轻视的物质生活。她不是个追求物质财富的女人,但也渐渐明白,没有物质做基础的爱情,简直就是狗屁。
她和苏子明,还算是好的吧。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也没吃什么苦。而且,苏子明也还算是个好老公。
这么想着,她便答道:“幸福吧。我想。”
陈光明笑了:“想了这么久才回答。” 他安静地看着她:“你的那个网友,果然很痴情。但我只佩服他的勇敢。”
周宁侧过头来,接触到陈光明的目光,突然间就觉得紧张起来。
陈光明轻笑一声:“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不那么轻易就放开你,也许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周宁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好。
他轻轻凑上前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说真的,我后悔了,与你重逢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宁宁,我想过了,从现在起,我要正式追求你。”他的手抚在她面上,深思地看着她:“别怕。别躲开我。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决不会打扰你,可是当你想起我,我总在这里。在这里等你。”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微香,周宁觉得自己被盅惑了,她迷蒙地看着他,心底里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情愫。
陈光明微笑起来,轻声说:“别这样看我。”
他再次凑近来,吻住了她。
一开始是轻轻的,试探的,察觉到周宁没有反抗的意思,那吻便变得热烈且放肆起来,他霸道地试图撬开她的唇,舌头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甜美,他的手掌揽紧了她,她软弱地靠在他身上,一时间,脑海里一片混乱。
一直到他停了下来,目光晶亮地看着她。
周宁到此时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羞赧和难堪让她浑身都烧起来,她慌乱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就奔跑出门。
一口气直奔出小区,夜里冷冷的风兜头扑来,她打个寒噤,一下子全清醒了。
天哪。她做了什么!
耻辱和羞惭紧紧地纠缠着她。
她不怪他,她只怪自己。当他亲吻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没有把他推开!
她失魂落魄地上了公车,一路晃荡着,心事也跟着跌宕起伏。她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一个从前自己根本不感冒的男人,为何在婚后才会被他迷惑?
想到头疼,也想不出个结果。
车子到站,她摇晃着回到家里。
婆婆照例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看到她回来,问:“吃饭了没?”
她说:“吃了。”
婆婆多看了她几眼:“怎么了,脸色不好。”
她心虚起来,答:“今天忙,累了。我去躺会儿。”
她要进房,婆婆在身后说:“子明打电话来说今晚可能晚点才回来。说是打你电话你没接。”
她“啊”了一声,说:“可能在车上,太吵了,没听到。我等下打给他。”
说完进房,关上门。摸摸身上,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她吃了一惊,仔细回想着,公车上人很少,一直没人靠近过她,应该不是在车上弄丢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拉在陈光明家里了。
一想到陈光明,她就没法坐下来。她在房里胡乱地走着,试图平复一下紊乱的心情。
可是没用。她的脑海里全是陈光明。他淡淡微笑的模样。他略微冰凉的唇。他手掌上的微温。
这一个夜晚,对于周宁而言,是特殊的,仿佛有些什么不同,就从此时此刻开始。
她一夜没睡好。不,几乎是整夜都像是没睡着。
苏子明回来得很晚,以为她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在她身边躺下,稍臾便发出了鼾声。
她闻到他浑身酒气,想起他前些天很郑重地对她说:“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应酬,酒可能也会喝得多一点,老婆你要理解我。”
她讨厌醉醺醺的男人。所以并不打算真的要理解他。但此刻,她却不在意了。她恐慌地意识到,她不是不在意苏子明是否喝酒,而是因为陈光明,她对苏子明,看淡了。
辗转反侧,快天亮了才睡着。
她梦到了一个男人,他耐心地,好脾气地亲吻着她,她的身体很热,不知不觉地开始回应着男人,潜意识里,这男人就是自己家老公苏子明,于是放任了他去,他挑逗地抚摸着她,轻咬着她的耳朵,手掌抚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情不自禁地,身体随着他的手指微微起伏着,他轻笑着,温柔地抱紧她。她忍不住回吻着他,他眼睛晶亮,却是陈光明。她竟然没有吃惊,心里的欢喜翻江倒海地覆来……
蓦然间,她惊醒过来,桌上的闹钟在不停地响,她愣愣地躺在在床上,刚才梦里的一切,那感觉竟然那么清晰,像真的,刚刚才发生过。
她心里涌上一丝眷恋,这梦,要是不醒该多好。
她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于是赶紧下床穿鞋。
她告诫着自己,周宁,你别发疯。从现在起,你得忘掉他!
整整一天,周宁都觉得自己像踩在云朵上,脚是飘浮的,微笑是机械的。
临近下班时分,有快递上门来:“周宁,快递!”
落款陈光明。
她的手机。以及一张银行卡。
她的心又怦怦跳起来。
他一定也知道她心神不定,因为并没打电话,而是选择了快递。
可是,银行卡?他为什么寄一张银行卡给她?
她忍了又忍,终于拨个电话过去。
电话通了,她却半晌开不了口。
陈光明温和地先开了口:“怎么了。”
周宁突然觉得羞赧万分。自己怎么永远像个青涩少女,这才多大的事,她立刻就乱了阵脚。可是心里又暗自着恼,他陈光明,凭什么这么云淡风轻?
这么一想,口气就有点没好气起来:“你干吗寄张银行卡给我?”
突然间想,难道要用金钱购买我的肉身?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怎么可能,陈光明哪有这么下作。
只听得陈光明笑了笑,说:“你不是说买房子还差点钱吗,我伸一下援助之手也不行啊。”
周宁心里登时暖了一下,嘴上却嘀咕道:“谁要你援助了。”
陈光明又笑,笑得周宁的脸又发热起来,不由得抗议:“笑什么嘛。”虽是抗议,却带了撒娇的成分。
陈光明停了轻笑声,正色道:“里边有十万块,你先用着吧。”大概是猜着了她的心事,继续说:“别担心,不用肉偿。绝无此意。”
周宁也不好意思了,轻轻“呸”一声。
陈光明哈哈大笑起来,压低了嗓音,显得又是犹豫又是为难地说:“万一你实在要坚持,也未尝不可。”
周宁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嚷:“滚蛋!”
砰地挂了电话,耳边犹自还响着陈光明的窃笑声,她出了会儿神,自己也好笑起来。
李静抬起头来,瞥她一眼:“姐夫?”
周宁赶紧收敛了笑容,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李静说:“你俩还真是恩爱。”
周宁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静挑挑眉毛:“宁姐,再过段时间,我这模样估计也动不了啦,不如,这周末咱去哪玩玩?”
周宁笑:“行啊。这有什么难的。”突然想起苏子明说过,牙风一再表示过,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