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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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素芬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给永福打了个传呼。永福刚好从外面拉货回来,人还没下车,就接到了素芬的传呼,从腰带上摘下传呼一边看一边往里面走,嘴里还大大咧咧地说:“真跟个催命鬼一样,我这……”他一抬头愣住了,发现老爷子在里面坐着,正在和素芬妈聊得起劲,就惊讶地问:“咦?你怎么来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就不顺耳,指着永福就骂:“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这是?我怎么就不能来?你以为你当了资本家了翅膀就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就是当了美国总理也得管你老子我叫爹!”

“嘁!人家那叫美国总统好不好?就这水平还当校长呢。”永福走到办公桌前,端起一杯水就喝了个精光。

“我他妈打死你个小兔崽子!”老爷子伸出了巴掌,作势要打永福的样子,大概是碍于素芬妈的面子,想想还得给永福留一点面子。

素芬妈在旁边看得直乐,说:“瞧这爷儿俩。”然后看了看表,就吩咐永福说,“你去青岛饭店定一桌,今天中午留你爸在这里吃饭。”

永福答应了一声,转身刚要往外走,素芬跟在后面说:“我也去!”

素芬妈意味深长地笑着对老爷子说:“你看看这俩,走到哪儿都黏在一起,好得都成一个头了,想拆都拆不开!”

老爷子一听,赶忙顺着素芬妈的眼神看过去,见永福和素芬搂着脖子箍着腰地走出去,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人家这俩早都已经谈上了,心里乐得开了花似的笑骂了一句:“这个小兔崽子,什么事也不跟他老子我说一声。”

在路上,素芬问永福:“你爸爸怎么朝你那么个态度啊?”

永福说:“肚子里有气呗。你不用理他,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整天端着个脸,就像谁欠了他的钱似的。”

素芬说:“原来你这么怕你爸爸呀!好啊,陆永福,你以后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直接去找你爸爸告状,看你还敢不敢!哼!”

两个人又说又笑地穿过了马路,刚走到青岛饭店,远远地就看到有一群人在打架。素芬害怕不敢靠前,就拉着永福往饭店里走,可是永福偏偏是个见了热闹就想往前凑的主,就告诉素芬在这里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跑了过去。他见四五个年轻人正在打一个,被打的那个已经倒在了地上,满脸都是血,可那几个还不算完,穿着皮鞋继续猛踢那个人的头和脸。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警察来了!”打人的那几个一听,撒腿就四散跑了。永福赶紧往前走了几步,伏下身试图把那人给扶起来,可刚一碰那人,就见他嘴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吐血泡,溅了永福一身。

这时,几个警察已经过来了,简单地问了问情况后,赶紧把那人安排送进了医院去抢救,然后转过身对永福说:“你跟我们走吧!”

永福急忙说:“那不行,我这还有事呢。再说打人的都已经跑了,我这是在学习雷锋做好事呢,凭什么让我跟你们去?”

可那警察却说:“告诉你,我国法律明确规定,公民有义务协助我们公安机关对案件进行侦破工作。”

永福着急地说:“我真的还有事!”

站在旁边的一个小警察不耐烦地说:“别叨叨,再叨叨一句我把你给铐起来。”

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警察手里拿着黑皮本问永福:“你和被打的人是什么关系?”

永福茫然地看着警察说:“什么关系也没有,我是从这里路过,真的不认识!”

警察继续问:“既然不认识,为什么我们过来的时候发现你在给他擦血呢?”

还没等永福回答,又一个警察急匆匆地过来,伏在询问永福话的警察耳朵上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那警察一听,眼睛直接就瞪起来了,脱口就说:“什么?死了?”

永福的脑袋“轰”地一声大了,他知道,这下来麻烦了!

素芬妈和永福他爸还在素芬店里聊得热火朝天,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可是那俩去饭店订桌的还没回来,心里就着急,眼睛不停地往外面张望,没见到永福的影子,却看到素芬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连声惊呼:“不好了,不好了,永福被公安局给带走了!”

素芬妈和老爷子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地都“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出了什么事?”

素芬就结结巴巴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老爷子听完之后,不满地摇了摇头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辈子改不了这个遇事爱慌慌的毛病了!”说着,就要素芬带他一起去公安局,素芬妈见状也跟在后面去了。

实际上在公安局里,人家警察并没有难为永福,因为旁边有很多人给永福证明,他确确实实不是打人那一伙的,就是路过此处,刚巧赶上了这事。警察也就是按照惯例做一个笔录,问明白了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打人的那几个长的有什么特点,身高大约多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你为什么当时在场,准备去干什么,什么人给你作证等等。永福一一如实回答完了后,警察就让永福在旁边等着,自己拿了那些笔录去了另一个房间。

永福长这么大,除了去派出所办理过户口以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公安局。他好奇地四下张望,只见警察一个个忙忙碌碌地出出进进,一会押进一个戴着手铐的人,一会又送出去一个,在外面的窗棱上不知犯了什么事还铐着一个。不管这些人平时在社会上有多么嚣张多么“叱鳞”,(叱鳞:青岛土话,张狂的意思)可进了这里,一个个都低头耷拉角的没了平日那些精神,老实得和个温顺的绵羊似的。

永福还在好奇地四下看,就觉得脚下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发现在桌子底下还铐着一个,只见那人头顶着写字台的抽屉底板,像个大虾一样蜷曲着身体,站不直也坐不下,只能把脸贴在桌子的侧板上呈骑马蹲档式地半蹲在那里。永福大为诧异,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咧了咧嘴,露出满口黑乎乎的大黄牙,小声地回答:“我都已经习惯了!”然后又问永福:“你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

永福简单地把过程讲了一遍,那人听完,很老道地对永福说:“你没事,一会儿就可以出去了。”他那双贼眼滴溜溜地看了看四周,又对永福说:“兄弟,你出去后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永福紧张地问:“什么事,你说。”

那人说:“兄弟,我是肯定出不去了。如果你出去的话,在南大桥从北面数第六个桥洞子里有我一个包。你去帮忙给我取出来,然后按照里面的地址帮忙送过去。只要你送过去,有人肯定会给你重谢!”

永福忙问:“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刚才盘问永福的那个警察从里屋走出来,见永福正在说什么,就厉声喝道:“不许说话!”

这一嗓子把永福吓得打了个激灵,赶紧住嘴,只是冲那人默默地眨了眨眼,意思是说我已经知道了。那人做了个抱拳的姿势,向永福表示感谢,可永福分明看到,那双眼流露出的,是一种骇人的杀气。

警察把永福叫过去,又仔仔细细地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就让他在讯问笔录上签了字,又按上了手印,然后对永福说:“你可以走了,你的家人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永福赶紧对警察说了声谢谢,就从里面出来了,一看,老爷子、素芬妈还有素芬都在大门外焦急地等他。自己再低头看看这身血呼啦的衣服,也觉得不是个事,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老爷子狠狠地瞅了永福一眼,气得一句话都不说,估计是当着素芬和素芬妈的面不好发作,只好背着手走来走去。素芬妈也觉得永福这事做得实在太离谱,两家老人好不容易才算见上了一面,就想借着中午吃饭这个工夫和永福他爸好好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事,结果让永福给搞了这么一出,一下子全给搅黄了,想想这口气就不打一处来,气哼哼地对永福说:“你说说永福,你这都是办了些什么事,好好的让你去订个桌,你去凑什么热闹啊!唉,真不知道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其实就连永福自己也觉得窝囊,心里不停地在骂自己: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事啊,好好的往前凑哪门子热闹啊,到头来还闹了自己一身臊气。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出了公安局的大门。老爷子连招呼都没打,背着手气鼓鼓地独自走了。素芬刚想去追,被她妈一把拽住,只剩下永福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引得过路人都一齐回过头来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永福又气又恼,狠狠地飞起一脚想把路边的一个破纸盒踢飞,可是没想到,那纸盒下面却是一块石头,这结结实实的一脚正好踢在了石头上,疼得他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脚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