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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唱不尽春光,为何偏要唱。

第 44 章 唱不尽春光,为何偏要唱。

刘婉一下子白了脸。

安之看她一眼,平静地打开包,取出一个全黑的袋子,然后撕开袋口扔到她身上:“这些我既带来了,就没有拿回去的理。都是我从网上特意买来感激你的,你一定别嫌弃。”

前几天她正愁想不出怎么“感激”刘婉时,刚好在网上看到有人叫卖蚊子标本。她不过无聊问对方是否能提供别的活的虫类,没想到竟然得到肯定的回答。

刘婉尖叫一声跳开,看着一群蟑螂从袋子里慢慢爬了出来,她又急又气,拼命拿脚去踹。

“咦,你不是最怕蟑螂的么?”安之傻眼。刘婉虽然精于厨道,却最怕蟑螂,以前在厨房里忙着忙着就尖叫着跑出来扑到林岫怀里这种事可没少做,一个二十多年的近乎本能的习惯应该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

没想到刘婉听了却很得意:“那只是装的而已。”

“噢,这样。”安之淡定的看着她转着圈用脚踩蟑螂,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袋子,刷一下扯破,只见袋子里黑压压飞出一群苍蝇。

“宁安之!”刘婉哪还顾得上蟑螂,气得就要扑过身来。岂料安之手里还有个袋子,见刘婉身动,她伸手将袋子挡在身前,很平静地道:“这个袋子里装的是小老鼠,你敢过来我就打开。”

“你!”刘婉忙停住身影,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神精病啊,拿这么变态恶心的东西。”

“有么?哪里变态恶心了?”安之很无辜的眨着眼,“我觉得它们很可爱啊,至少比你可爱多了。”

“你!”没等刘婉说更多,安之就当着她的面,慢慢地、慢慢地撕开了袋子:“忘了跟你说,你不过来我也是要打开的。”

刘婉一声尖叫,再顾不上其他,抱着头就往里躲。她虽然不怕蟑螂,却最怕老鼠,是真真正正的害怕老鼠。

安之的意外发生在离开刘婉公寓之后。

眼见着就到楼下了,还剩那半层楼梯,安之转过弯,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消化着刘婉刚才那番话,乍见眼前横过一手,她惊地抬头看去,就见刚才刘婉房里那男人正拦住她去路。

“你干嘛?”

她想绕过他,移步向左,然而对面的男人跟着往右,再次挡住了她去路:“认识一下,做个朋友吧。”

安之本就心情不好,平生又不喜欢这种搭讪的男人,直接推一把轻喝道:“让开。”

她推得有些急,却不料对方身手敏捷,大约也是本能地一避,安之伸出去的手没了着力点,一下子失去平衡,直跌下楼去。

林岫看着临时病床上的安之,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两只眼睁得大大的,焦距却不知落在哪里,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没有生机。

“安之?”他一时有些不敢走近,仿佛回到了去年初那场车祸时。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从楼梯上摔下来竟然什么事也没有,就身上多了几个瘀青,你说这运气是不是好得让人讨厌?”她的声音仿佛从深幽地底传来,轻飘飘的一字一句说得极缓极慢,眼神依旧是失神状态。

他一下子疾步走近,坐她床畔握住她手,说不出的心痛愧疚:“安之,安之,我打电话让他过来。”

他恨死了自己的浑帐,怎么就没有拦住她。就算拦不住,也应该陪她一道上楼才是啊。但凡他细心点,不是那样坐在车里傻傻的等她,她都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不要!”她一下子惊跳起来,甩开他的手环住自己,带着深深的恐惧像个孩子般乞求地看他。

“安之……”他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地将她拥入怀里,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僵着身,就好像个不能动的木偶,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在他怀里抖索成一团,最后哭成一个泪人,泣不成声:“林岫……你说……孩子……会不会……是清扬的转世……我是不是……又把清扬弄丢了……”

“不是不是,是他还没准备好,所以先回去一趟。”

“可是……可是他还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孩子就没有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与虞玮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一摔摔没了,而虞玮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存在过。她之前生气不想告诉他,现在却是不敢告诉他,他要是知道她这般无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照顾不了保护不好,之前还瞒着他不说,不知会被气成什么模样。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要听了他的话不去找刘婉,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这个孩子来得这么突然又这么短暂,来时她完全没有准备,走时她更是措手不及。他存在她身体里的时间这么短,短得她还没来得及适应母亲的身份,也不曾感觉到他在她体内的脉动,就已经离开了。她后悔、她难过、她伤心、她痛恨自己,她对孩子与孩子的父亲怀有千百万分的愧疚,她多么希望这一刻是虞玮韬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哀悼他们早夭的孩子,可她却连打他电话的勇气也没有。

安之竭力想瞒下此事,不顾林岫反对,第二天一身黑衣照常上班。

美朵看着她发怵:“安之你怎么了?看着怎么让人怕怕的。”前几天只是精神不好胃口不济,今天却是一身黑衣脸色煞白,眼睛大得跟两个窟隆似的,眼神冷得吓人。

“没事,我中午有事,今天你一个人吃饭吧。”

“有事也可以吃了饭再说的嘛,人总不能不吃饭的。”

“我真的不去了。”安之借口去洗手间,一个人关在洗手间里很久,直到估摸着美朵熬不住先去了食堂,她才出来。

她根本没有一点胃口,什么都吃不下,若不是怕虞玮韬发现异常,她也不会勉强自己来上班。倒是林岫左右放心不下,约安之中午出来吃饭未果,便让人送了外卖鸡汤过来。不料安之躲着美朵,刻意不留在办公室,美朵吃完饭回办公室代签了鸡汤,左右又找不到安之,心里愈发觉得奇怪。

如此这般两天,美朵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怎么追问安之安之都说没事,可是联想前段时间安之的反应与这两天的种种,别说她是专业八卦出身,就算是一般熟识的朋友稍作常识推测,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缘由。

美朵是个好事的,在安之这边打不开缺口,她就壮着胆找上虞玮韬。她倒也不是很直接,只在BQQ里试探的婉转的说道:“虞总,安之看起来很不好,这两天中午都不肯吃饭,鸡汤是你订的么,她也一口都没喝呢。”

安之辛苦瞒下的这一件事,就被美朵的一句话给捅破了。安之知道之后慌忙请了半天假,赶在虞玮韬找来之前,逃似的奔出了恒隆大厦。

安之有些彷徨,又有些仓惶,她害怕虞玮韬随时会找来,觉得躲哪里都不安全,一个人在街道游晃了一圈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到了去J市。

一个人去了J市,才发现虞玮韬隐瞒了她许多。

她晌午出发,下了火车问了几个人、转了几趟车才远远看到那个村庄,而虞玮韬当时只听她说了遍地址,大晚上的连个岔路都没开错就直达目的地了。

他之前肯定来过,而且说不定不止一次。绝不止当年意外撞见她奶奶她母亲他父亲那一幕那么简单。

九月底的天,依然善变。安之出门时还艳阳高照,下车时已是天色阴沉,不出几分钟,滂沱大雨倾天而下。她没有带伞,从车站下来很长一段路都是光伶伶的,两旁除了农田,连个躲雨的地方也没有。等她浑身湿漉漉白惨惨的出现在方书衍跟前时,方书衍几乎是扑过身来搂住她:“怎么不打电话来让我去接你,快先进去洗个热水澡。”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中药味,安之僵着身挣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夭折的孩子。转眼又看到方书衍一脸关切,她心中凄凄,百般滋味都往上冒,却是强辩一句:“我不碍事。”

生活从来没教过她怎么才能成为一个娇弱的人,生疏了二十多年的母女关系,不过就是她淋了场雨,没必要热络成这样。

方书衍哪里能放下心来,安之的脸白得像纸、唇色青灰,就好像随时会晕倒似的。她不顾安之反抗,直把她堆进浴室,一边放了水,一边取了新毛巾道:“你先洗澡,我去找套干净衣服给你换上。”

若是以往,安之肯定不会这般由人任她,但那个夭折的孩子却让她忽然能体会一个母亲的种种心情。虽然她是这样的不称职,但那种失去的痛苦,却依然给予了她沉痛打击。那还是个未出世的孩子啊!母亲当年抛弃她时,难道不曾有过她现在这般心境么?安之心头万般思绪,这一刻恨不能放声大哭。

“快把湿衣服脱下,这样你会感冒的,你小时候一感冒就容易高烧不退。”

“你还提小时候的事做什么?”安之像被什么蛰了似的,一挥手就将她递过来的毛巾拍落在地,几乎落下泪来。

“小米……”

“我不是小米!宁小米已经死在了过去,死在了高三那年的冬天!”那年冬天她高烧不退,病中就只想见她,父亲为此离家来寻,三天后却是顶着一身风雪独自一人回来。她永远不会忘记夜半醒来看到的那一幕,父亲坐在她床头暗自抹泪,这世界上谁都可以叫她小米,就眼前这个人没有资格。

“安之……”方书衍弯身想去拾捡毛巾,刚一弯腰,心口就是一阵巨痛。她一时僵在那动弹不得,蹲不下身、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安之冲出浴室。

那年冬天的事她又如何能忘?她当时听着门外安之父亲的讲述,心都跟着飞了过去,可是她不能答应。那时她的病已经很严重,频繁心悸加咳血,几乎下不了床,只要她一开门,他就会知道一切,到时候女儿还没看到,反会添累了他们。

他在门外足足守了一天一夜,那么大的雪,她听着脚步声“吱嘎吱嘎”渐渐远去,真以为自己撑不过这一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