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二次元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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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黎明之前

已经深夜十二点了,再点着蜡烛,会惹人怀疑的。白冷裳将烛火熄灭,拉开窗帘,看着窗下一片莽莽森森的树林。看似无人,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里面把守。这也是她选择这个房间的原因之一——如果有突发情况,她可以直接跳下,无人察觉地消失在这里。

琉璃镇很安静,没有上海的繁华,这个时辰,已经万家灯火皆灭。白冷裳已经习惯了不睡觉,或者说是不深度睡眠的日子,可是千度宾馆的人做不到。她只能一个人独守这黑夜,等待黎明。不过,她不就是日日夜夜生活在黑暗之中吗?她要做的,别人看不懂,也不知道,所以也无可替代。不知道还有没有见到天光的那一天了,白冷裳心叹。

她在“宫木樱子暨谷中信树安插在清昌一门中特工”的名册里,看见了端木良子的名字与详细资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这份名册虽然还不全面,但是在最近十年内可能构成威胁的人员名单已经都在里面了。端木良子,很好,我不相信你会比我的师姐更强。

宫木樱子以宫木家族长女的身份子袭父位,宫木铃以清昌首徒身份继承师位。宫木铃无论在政治、商业、江湖等等许多方面的实力都要大于宫木樱子。毕竟,宫木家族是新兴家族,清昌一门却已有百年基业。只是,宫木樱子的毒辣非常人可以想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况且,师叔谷中信树又叛出师门另立一派,支持宫木樱子。威胁,不小。

早上五点不到十分,白冷裳决定回上海。她按响了电铃。不多时,修罗就已推开门走了进来,轻施一礼:“宫木阁下,有什么吩咐吗?”“备车,六点以前我要回到上海。”她从一架上取下大衣,“别忘了把我染了血的衣服都烧掉,这一身虽不完美,至少可掩人耳目了。”她的大衣是白色的,这一件却是黑色的;所谓的不完美,不过于此而已。

修罗并未来得及回答,白冷裳听见楼下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这么早,不可能有人投宿,况且按照琉璃镇的作息时间,此时琉璃镇正处于酣睡之中。白冷裳迅速离开房间,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里极目远眺,一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座驾映入眼帘——是南田洋子!

“修罗,现在一楼还是我们的人吗?”白冷裳一边下楼,一边还要隐藏脚步声。好在她安全转移到了一间普通的客房。修罗也跟下来了:“是,樱木店长亲自把守。”樱木灵子亲自把守?形式太隆重,应该立即更换人选,只是已经来不及了。算了,只要樱木灵子解释得开,应该没有大碍:“她能拦住南田洋子多久?”“最多五分钟。”修罗低头看表,现在是五点零七分二十六秒。“好,你下去接应,务必将她引到这个房间来。不要多话,你应该知道,言多必失。”白冷裳拔出了手枪。“是。”修罗迅速离开,只留下一阵风声。

白冷裳拉上窗帘,整理床铺,一切都按照一个合格特工的方法来布置。伪装好后,白冷裳侧身躲入一个阴暗的角落,左手悠闲地插在口袋里,右手食指按在手枪板机上。她必须让南田洋子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而只是单纯地因为外面的脚步声而防范。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是修罗的。南田洋子的脚步声她听不见。这个房间太大,这个角落又离门口太远,南田洋子的脚步声必须在十步以内她才能听见。幸得现在是黑夜,安静胜于白天,她可以听得稍微远一点,但是也不能在三十步以外。

房门被打开了,然后又被人从外面关上。屋里黑得可怕,南田洋子显然一下子适应不了,并没有挪动脚步。“南田课长。”白冷裳决定先发制人。她从角落里出来,放下右手里的枪,并刻意用子弹退膛的声音引南田洋子朝自己这儿看来。“白主任。”一夜之间,南田洋子的声音沙哑了许多,让白冷裳感到无比陌生。从这句话开始,两个人安静地对峙着差不多有一分钟。她们都在追着气息判断对方的身份和位置。南田洋子站在离门不远处,白冷裳清晰地感觉到。可是,洗了冰浴之后,白冷裳又已经气息尽失,南田洋子除了根据子弹退膛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白冷裳的位置以外,别无他法。不知道她会不会起疑心。

白冷裳自然地理了理长发,使它们足够精确地遮住自己的面颊。“敢问南田课长,我姐姐与姑父母的尸首,可已在殡仪馆里了?”既然南田洋子张不开口,那就自己开口。

“是的。白主任,对于特高课的这个决定我很抱歉,但是我无法改变这样一个惯例。剩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您去结束,比如继承白家的商业地产,还有一部分经济上由白公馆夫妇留下来的纠纷需要您解决。”她是在套话啊。看政治与经济,自己会偏向哪一个。

“南田课长,请您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妥善处理好的。”白冷裳一点都不傻,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有了哽咽的痕迹,“但是相对于商业和经济,我觉得我还是对政治和军事更感兴趣。”她微微转过身去,心里却几乎是在狂喜。很好,你端木良子不是商业天才吗?那就把白公馆的烂摊子都交给你处理吧。短时间内,你是不可能有时间插手他务了。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南田洋子明显松了口气,“白主任,节哀顺变。”

白冷裳并没有做出反应。她等着南田洋子再提出疑问。南田洋子之所以为南田洋子,就是因为她有毫厘之间辨真伪的能力。假若她对千度宾馆毫无疑义,她也就不是她了。

“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千度宾馆与宫木阁下是否有所关联。”即使在南田洋子的心中,宫木铃远在日本东京,可是当她提到“宫木阁下”的时候,语气里依然有种异乎寻常的尊敬。

“樱木灵子小姐是宫木阁下的暗线之一。”这种尊敬触动了白冷裳心底的秘密,她决定反将一军,“南田课长是否认识宫木阁下?您似乎对她非常关心呢。”

空气一下子凝固,南田洋子迟迟没有回答。白冷裳转过身去,望着南田洋子所在的地方,静静地感受着南田洋子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痛苦。那一定是她记忆深处最不愿意触及的往事。只是,是什么,让南田洋子甚至不愿意公开自己清昌再传弟子的身份,而且在多年之后于触及有关清昌的记忆之时,此痛依然难消呢?况且,藤田芳政还帮她隐瞒。

“对不起!南田课长,我问了我不该问的事情,请您原谅。”在整个日本,不以自己是清昌弟子为荣的人她不敢说有没有,但至少没有以自己是清昌弟子为耻的。看来,南田洋子的那段往事,很可能是她选择杀伐之路的缘由。也许,也会成为她身上唯一的破绽。

“没事,没事——不过是一段陈年旧事罢了。”南田洋子回过神来,“我们走吧。”

甚至不愿意在属于宫木铃的地方多留。白冷裳开始自责:共事一年多了,以宫木铃的身份给南田洋子打电话也打过三回了,竟然时至今日,才发现南田洋子的异样,失职啊。

下了楼,白冷裳开车,南田洋子坐在后座——她没有带司机,也不想要千度宾馆樱木灵子的司机。上车之前,白冷裳看了眼手表:五点四十分二十九秒。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白冷裳通过后视镜看见,南田洋子始终看着窗外,带着杀意的眼神经过黑夜的层层过滤,竟显得那么无助,那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