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突然歇斯底里道:“我是谁的?我是我自己的,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怎么啦?”
哇,以前谁也没见过陈小发飙的样子,都睁大眼睛,生怕错过精彩的时刻。
“你们俩要是这样,那我可真没办法做人了!”李师江哀叹道,现在他像三明治夹在中间的那一部分,确实没办法做人!
“我喜欢你不行吗?他妈的,我喜欢跟谁在一块儿就跟谁一块儿,关谁什么事啦!”陈小突然爆了粗口,说着说着竟还哽咽了。
这突然爆发的能量把大家都搞蒙了。原来一个看似根本没脾气的女人,伤了自尊之后,会变成另外一个女人。申博天试着去握她的手,但很快被她甩开。这一交手,显然就落了下风,对待哭的女人,他一点儿辙都没有。
“怎么办?”李师江像握着一个烫手山芋。
“千日,你把她送回去!”也许申博天凭着直觉,认定千日比较安全些。
但是陈小并不想进入申博天的指令中,她现在是一匹气愤的小野马,她站了起来,拉着李师江的手,道:“送我走!”
这可让李师江更加为难了,陈小拉着他,就像拉着真正的男朋友似的,这可让他吃不消,更让申博天吃不消。吃不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陈小,可不是谁见了都可以咬一口的陈小,她的倔脾气已经上来了。李师江看着申博天,等着他的命令。申博天已经是个外强中干的施令者了,他能说什么呢,他无奈对李师江道:“那就你送吧,别瞎鸡巴乱碰!”
李师江道:“不碰她又怎么送呢,总是会碰一碰吧!”他指着陈小拉住自己手腕的手。
申博天怒道:“我指的是那个碰,不是这个碰,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儿文学修养!”
李师江带着对“碰”的一知半解送陈小出去了,这可以让气氛重新放松。陈小低着头,抓着李师江的胳膊,慢慢地走,谁都可以看出,是一种极为压抑的情绪在作怪。到了校门口,陈小突然停住,手紧紧地勒着他的胳膊,道:“我不想回去!”
“那想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
这个晚上真是难题一个接一个地为难李师江。在这样的夜里,你能带一个女孩子去什么地方呢?说得随便,做起来可真是犯愁!
“要不,到校园里走走?”这是李师江想出的第一套方案。
“我说过我不回学校。”
“不回学校?难道你想到社会上去?”
“对呀,社会上呀!”
“可是社会很大,我怎么知道你要到社会的哪个角落!”
“不是跟你说了吗,随便呀!”
“可我就是不知道随便到底是哪里
陈小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们去开个房间吧!”
这话同时把两个人都吓住了,因为陈小可能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换成另外一个女孩子,另外一个时间段,李师江保准脑袋里闪出附近小时房的线路图。可是今天不成,没有这个胆儿。
“你是不是说着玩儿的?”
“你看我像说着玩儿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呀?我就是要贱给人看嘛!”她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别这样,真的,这样不好,申博天是我哥们儿,我有责任感!”
“嘿,还哥们儿,他把你骂成那样还哥们儿,真有你的!”
“骂是骂,越是哥们越要骂,可是他从来没打过我!”
“哎呀,你也这么贱呀,你是不是要他打你才明白你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不,打我那就更是哥们儿了。现在他还没打过我,说明我们关系还不够密切!”
“哎呀,你这什么逻辑,你不能让人这样糟践你呀,我都看不过去!”
“不,越糟践越舒服,知道吗,别人抽我,骂我,我从来不会难过,而且觉得舒服,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呜——你到底是不是人。不管你是什么,告诉你,我耗上你了!”
“为什么呀?”
“因为你是他最瞧不起的人,我就要跟他最瞧不起的人耗在一起!”
“别呀,这样多影响我跟他的关系呀,你知道,他女朋友还是我前女友呢,我们关系这么亲密,会被你破坏的!”
“嗯,你这个傻×,贱得让人喜欢了。你真的不去开房间吗?”
“真的,要对得住哥们儿!”
陈小一书包砸过来,刚好砸在李师江的脸上。李师江抱着头,道:“别,你怎么动手了?”
陈小道:“你不说喜欢被人抽吗?”
“喜欢是喜欢,可也别这么突然,都来不及享受呢!”
“那就继续享受吧,你这个贱货!”陈小边笑着边把书包抽过来,啪、啪,砸在李师江头上,李师江舒服得都叫唤起来了。
抽得陈小精疲力尽,快要跌倒了,李师江扶住她,关切问道:“怎么样,气消了吗?”
“嗯,哈哈,舒服多了!”
“那就好,以后要消气就来找我,别觉得对不住我,这是双赢的局面,你我都在享受!”
“啊,你这只狗!”
“嗯,你的感觉很到位。现在可以送你回宿舍了吗?”
“你要不愿陪我,就走吧!”
“你宿舍在几层?”
“三层!”
“千万不要跳楼呀,心情多不好也不要跳楼,这个楼层跳下来,不死不活,可难受了!”
“那我可以从顶楼往下跳!”
“顶层也不保险,那么多树枝、电线,万一被挡一下还是摔不死,总之还是不要跳比较好!”
“靠,你想得真周到,你是不是对女生都这么照顾!”
“是呀,我习惯了,想女人的问题总是比自己的要周全!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心情不好,气色有点差,可以吃点乌鸡白凤丸!”
李师江绕了学校小半圈,想了各种话题把陈小的心情归置得差不多了,才送她回宿舍,然后跑回酒吧报信。
“他妈的就几步路,怎么送了老半天!”酒吧里剩下的几个人都等得不耐烦了。
李师江就把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特别是拒绝开房间那一段,把自己说得非常光明磊落,希望给大家留个好印象。但是,这里的人每个都有编故事的能力,因此也都怀疑他在编故事。
“你丫是不是开了房间办完了事儿才过来扯淡呀!”申博天有理由第一个质疑,因为他始终认为陈小是他的人。
大伙儿都说:“对呀,李师江,你要是干了就得说出来,大家都可以原谅你是不是!”
李师江急了,道:“靠,你们可以马上打电话问陈小,我真是没那个心!”
大伙儿都笑了,道:“那陈小能承认这个事儿吗?”
付绝响出了个主意,道:“这事只有一个办法,你把裤子脱了,让我们看看能不能硬得起来!”这个意见招来大家的举手同意。
李师江想了想,道:“你们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硬起来,那我也硬给大家看,这样可以了吧!”
大家摸了摸自己的裤裆,确实,在这个环境下硬起来,难度很大。申博天说:“这样,洗手间里门后面有一张裸女挂历,你去那儿硬起来,然后我们派人检查检查。”既然大家都不信,那还有什么办法,众口砾金呀!
李师江跑到洗手间里,过了几分钟,便传来叫声:“快来快来,要不来不及了!”
阿飞、付绝响等扑了进去,然后不断赞叹着出来。阿飞道:“老申,你误会李师江同志了!”又对李师江道,“你是个好同志,也有一根好鸡巴!”
很明显,这是个让申博天很郁闷的晚上,而且他只能在李师江身上出气,所以他喝了一口啤酒后把酒气喷到李师江脸上,继续警告道:“告诉你呀,以后别接近陈小,别接她的电话,否则有你好看的!”
阿飞看不下去了,道:“老申,这是你不对了,你根本就不该腻上陈小,你是有妇之夫呀!”
“哇,你来教训我啦,还用大道理,没想到会从你嘴里吐出来,我真是太高估你了。有妇之夫就不能泡妞,你可真会说笑话,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申博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对手,这下可憋不住了。
“我不用大道理,我说的都是真理,你反对我就是反对真理I“
“哎哟,真理先生,如果我喜欢又怎么样,真理不能剥夺我去喜欢一个妞!知道吗,喜欢就是最大的真理!”
“不喜欢也是最大的真理,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更喜欢李师江一点冬。”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喜欢就是代表喜欢,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喜欢的,你还是多研究一下女人再跟我谈真理!”
“我还用研究,告诉你我这都是代表上帝说话的,你不信,你会遭到报应的。李师江,以后她如果喜欢你,你完全可以接受,这是上帝给你的权利!”
李师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摆着手退让道:“不,不,绝对不……”
两个人渐渐较起劲来,这已经完全不像朋友之间的争论了。千日赶紧打圆场道:“这就没意思了,喝酒的时候谈真理就没意思了,都是朋友嘛,别跟真理较劲!”
阿飞道:“我宁可不要朋友也要谈谈真理。”
申博天怒道:“嘿,你他妈的,今晚是为你压惊的,你还来劲了不是!”
“操,为我压惊,我就不能来劲吗?谁规定的!”
两个人见有人劝架,更来劲了,借着酒劲儿都站了起来,谁都想赢了今天这一阵。这样下去肯定没法收场,千日、付绝响忙把他们劝开,说走人走人。千日把阿飞架出去,李师江把申博天扶到另一边,付绝响埋单的时候跟小姐聊了好半天,大家都急了,全把气撒到他身上,道:“你他妈的能不能换个时间搭讪!”
付绝响像个得手的小偷一样,拿着钱包匆匆跑了出来。
金燕给千日电话的时候,千日正在睡回笼觉。昨晚多喝了酒,一喝酒神经就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翻越清醒。可要翻身起来呢,还是困、晕,不得已就在床上数羊,数蚂蚁,折腾许久才睡,又睡得不深,梦一个接一个。上午起床后吃了块面包,接了几个电话,想想今天其实可以偷懒,又睡回笼觉。回笼觉睡得还比较舒坦,不做梦了,但是却被金燕的电话吵醒。
“你过来嘛,我心里有点不好受!”金燕说。她很少这样没事就叫千日到学校来。
千日想起上次金燕说的双手无力的症状,原来以为是床上运动过于剧烈导致,后面发现即便没有运动,还是出现这个症状。金燕念叨过几次,千日是个粗心的人,认为这可能是长期没有体育锻炼的结果,叫金燕坚持跑步。千日想,可能是这个问题让金燕烦心了。
正是学校午餐的时间,金燕坚持要带千日去食堂吃饭。她说其实食堂的伙食比外面餐馆差不到哪里去,而且还便宜。千日越来越觉得她真是个过日子的行家。
“快说什么事?”千日看金燕打了两份饭过来,赶紧问。
“其实没什么事,你过来了,我心情就舒服了!”
“那总是有事。”
“嗯,是这样,我的上铺冒紫烟要我去见一个男的,据说是宣传部的。”
千日听了一愣,既而感到恼火。
“靠,你见就见,干吗要跟我说呢?”千日是感觉到一股无名怒火。
金燕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生气!”
“我真的一点都不生气,我只是认为这点屁事就叫我过来,很无聊。”
“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嘁。”千日鄙夷道,“你去不去都不关我的事。我还怕你不去呢!”
“你能不能不用这个表情,听我说完。”金燕把自己盘里的两块牛肉夹到千日的盘里,道,“你知道我是心里只有一个人,容不下另一个人的。可是冒紫霞她老是给我出主意,以前习惯了听她的,现在不听她的,她就批评我,搞得我怪难受的,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许你听她的是正确的,她是掌握了生存法则的人!”千日还在赌气。
“这回不会了,我现在心里满满的就装着你一个人!”金燕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漫不经心,但确实令千日动了一下心。
“那她肯定还劝过你赶紧跟我分手!”
“这倒没有,她只是说,多认识几个朋友多几种选择,别让自己在一棵树上吊死!”
“哎哟,看来她对你确实是真心呵护,比我对你好多了,你倒是应该听听她的。”
“你别开玩笑了,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回答她?”
“我说过了,你应该听她的话,去见一见,相相亲,即便不成也没损失什么呀!”
“不,爱情不应该这样的。我叫你来是想问你,我怎么回答她我不难受,她也不难受?”
“真的不见?”
“当然了,我说话都算数的。”
“那你就说,我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千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有一种战胜冒紫霞的快感。
“好,我就愿意在你这棵树上。”金燕笑着刮了刮千日的鼻子,“但不是吊死。”
这个问题解决了,金燕就开心起来。千日觉得她怎么越来越单纯,不过他好享受这种单纯。
“还有一个问题。”金燕又道。
“哎呀,你能不能别拿这种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来为难我!”千日觉得老去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真是很无聊。
“不是那个问题。我想去广州一趟,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
“什么事呢?”
“找工作呀,我那里有个王老师,对我很关心,他跟战友歌舞团的领导熟悉,答应可以帮我找找关系!”
“我得想想,我去合适吗?什么王老师,关系那么好?”
“你不知道,他对我可好了,每年父亲节我都要给他打电话的。”
金燕子开始讲和王老师的奇遇。
金燕初中毕业后,考上了一个舞蹈的中专学校。像所有懵懵懂懂的姑娘一样,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特长是什么,只喜欢跳呀唱呀。父母是老实的农民,也管不了她那么多,既然大的几个女儿都是种在家门口的萝卜,一个个坑儿地在附近扎根下去了,那么就让最小的女儿换一种活法,像朵蒲公英往外面的世界飘,飘在哪儿算哪儿。毕业之后她随着同学一起飘到广东,当过招待所服务员、广告业务员、杂志推销员。有一天省城几个老师下来采风,晚上搞联欢,县里安排几个小姑娘陪着老师们一起唱唱歌,活跃气氛。金燕就是几个小姑娘之一,她唱了一首民歌,把随团的词作家王老师惊呆了,他认定金燕的嗓子很好,音域宽广,有潜力,不搞声乐可惜了,建议金燕考音乐学院。
金燕这时候才开窍了,知道自己的特长是嗓子。虽然王老师表示,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向他开口,但是金燕最终没有向他开口,恰逢她时来运转,给杂志拉广告得到六万块提成,足够维持学资,于是开始复习考试。她平时喜欢看书写点小文章,文化课比一般女孩子有优势,又专程到北京学了一段时间的声乐,没费多大的劲儿就考上了。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王老师的指点起了很大的作用,金燕一直把他当成启蒙老师。在金燕即将毕业的时候,王老师告诉她,自己有同学在战士歌舞团当团长,有需要可以说一声。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千日提出自己的质疑。
“因为他是好人呀!”
“我不信,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的。”
“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他天生好人。对了,你是不是见别人对我好,你就吃醋了?”
“笑话,我吃醋,我还吃一个老人家的醋,都白活了!”
“不过我喜欢你吃醋呀,说明你在乎我!”
“那是你的虚荣心,但是我不可能满足你的。”
“对了,假如我到了广州,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不会。”
“为什么?”
“我就喜欢待在北京。”
“那我们会怎么样?”
“可能会分手吧!”
说到“分手”两个字,两人都凝重起来,好像都很后悔提到这两个字。两人早已经走出食堂,走在校园里,但是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去。
“为什么就会分手呢,爱情会这么脆弱?”金燕突然伤感起来,显然对“分手”二字很忌讳。
“这跟爱情没关系,两个人隔这么远,不分手能干吗?”
“你希望分手吗?”
“你的问题真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谁去希望分手干吗?”
“如果分手了你会怎么样?”
“哎哟,你的问题越来越幼稚了,分手了能怎么样,反正我不至于去死吧!”
“我可能会去死的。”
“扯淡,为我去死,那你也太不值得!”
“为爱情而死,也是很正常的!”
“哎哟,你看书看中毒了,我们能不能谈点别的。对了,我们现在该去干吗?”
“我下午没课,你看我们该去干吗?”
“去哪里玩吧,在分手之前尽兴。”
“不许你提分手!”
“不是你提起来的吗?”
金燕提出几个去处,都被千日给否决了。去游乐场,太小儿科;去公园,太无聊;去看电影,太老套。金燕最后提出去逛商场,把千日吓了一跳。上次陪金燕逛了一次,为了买一点东西,跟着她在胸罩堆里绕了半天,尴尬不说,头都转晕了。千日忙道:“别逛别逛,你还是从前面几个去处里选一个,我怎么都陪你!”金燕又掰着手指,把前面几个琢磨来比较去。
千日突然想起来,道:“你不是说你身子一直没力气吗,不如趁今天去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