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雾,我命令你停止这场荒唐的游戏。”
鲜少看到卓远之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命令”二字都对她用上了,可见他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乍看去还真有点儿吓人呢!可惜幸之雾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否则她也不是幸之雾了。靠在床上,她满脸虚弱的表情,有伤在身是无理取闹的最佳时刻。
“嘿!卓远之,别这样!我只是邀请几个朋友来家里做客,这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你用不着这么紧张,看上去巨奇怪。”
瞧她说得云淡风轻,也不想想他的家是什么地方,那是全球第一大黑帮的总堂啊!多少黑道、白道上的人想尽办法要挖出卓冠堂总堂所在,更有那不知死活的家伙妄想混进卓冠堂做卧底,只可惜掩盖身份这项工作做得不够彻底,别说混进来,连个擦边球都没能打上。
现在她竟然要放一群人光明正大地走进卓冠堂总堂,还要他这个少堂主别紧张,她当这是科技展览,还提供免费参观呢?!
本以为将这极度荒唐的邀请告诉爸,会换来堂主威严镇压她胡乱的行径。谁知道津庭叔偏来凑热闹,说什么堂里太冷清了,既然卓远之现在做了大学生,就该有点儿学生的样子。津庭叔打出旗号全力支持幸之雾的瞎闹,有他做靠山,幸之雾的举措更是畅通无阻,连爸都默认了她的决定,给出一笔不小的经济援助。爱财如命的她,更是如虎添翼。
如今形势对卓远之而言大为不利,他必须孤身抵抗到底,誓死保卫卓冠堂的威严,坚决不能让幸之雾将客人请进家来。
“我不管你是怎么邀请他们的,总之卓冠堂的大门绝对不会为他们敞开,我不能再纵容你胡闹下去。否则,卓冠堂迟早会毁在你手上。”
瞧他义正词严的模样,说得她像是败家子似的,幸之雾喘了口气,经龙铠这么一折腾,她旧伤复发,还真是痛苦啊!
“老大,你横竖不适合扮演宇文寺人清道夫的角色。你就别替自己找借口了,说白了,你就是不想让车神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想让她知道你就是她的梦中恋人吧?”
“我的真实身份本来就属于保密范畴,她身为卓冠堂兄弟的家属,没有资格了解少堂主的真实身份。”
原本理直气壮的原由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少了那么些底气,也不知道泄到哪里去了。糟糕!梅菲斯特碰到坏丫头,威力降低了。
幸之雾却知道从哪里找回她的底气:“既然不是因为车神对你盲目的感情,那就是因为战野和度天涯喽!”
瞧他在瞬间变了脸色,幸之雾顿时得意起来,像只逮到猫的老鼠。“哦!我知道了,你害怕见到度天涯——怕他因为公主的事恨你,而你还在为龙铠的事感到内疚?是这样,没错吧?”
不回答她的问题,卓远之以僵硬的口吻命令卧在脚边的黑豹。“阿猫,替我问候之雾,她需要你的吻。”
恶劣的态度出卖了他急欲隐瞒的心思,为了逃脱阿猫的魔爪,幸之雾捂着肋骨大喊起来:“痛!伤口巨痛!痛得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又跟他玩这一招,卓远之会上当受骗才怪呢!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心软,可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抚抚阿猫的脑门,庞大的黑猫在他的抚慰下卧在了幸之雾的身旁,没有用体重压得她半死。
好不容易逃过这一劫,幸之雾笑得有些惬意。向床里缩了缩,她自在地靠在卓远之的怀里,像妹妹躺在哥哥的身旁。
“不就是邀请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餐饭嘛!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听我的,咱们将家里布置一下,保证车神进了门都不相信这里是卓冠堂总堂,她自然不会想到卓远之竟然是卓冠堂少堂主。”
她说得容易,再怎么说卓冠堂也是有着百年历史的黑道组织,每个角落都流窜着黑道的味道,不消多说,只要车神看到兄弟们的配枪,一切就自然明了了,这是幸之雾那点儿小聪明能掩饰得了的吗?
“你要相信我!”他紧锁的眉头泄露了他的担忧,幸之雾却像在做游戏一样兴奋,“只要有我在,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一切就交给我了,你只要全程配合就好,就这么说定了。”
卓远之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有种寡妇被逼上花轿的悲哀——龙铠,你再来揍我一顿吧!这样梅菲斯特就可以假借受伤的名义逃过更大的劫难了。
完全不顾某人的悲愤,幸之雾掰着指头自顾自地说起来:“我邀请了战野、度天涯、公主,如果宇文寺人愿意来,我也不介意啦!为了朵猫猫,最好请上宇文浪。还剩下车神,就算不请她,她也会非常主动地闯进来吧!”这基本属于不争的事实,“宴会就定在这个周末,到时候你一定要出席哦!”
这分明是欺负民意,卓远之怒火中烧地冷言道:“我是不是还得着正装出席?”
“这主意不错,可以考虑嗳!”
她还认真了?“阿猫,替我问候之雾小姐,她需要你的吻清醒一下。”
“嗷——”
阿猫做出猛虎下山的架势,眼见就要扑上去,忽然却冲着之雾喵呜了起来,倒把等着看好戏的卓远之弄呆了一下下。
抬眼望去,之雾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刚才还兴高采烈地策划着如何欺负他,怎么这会儿的工夫就睡得跟死猪似的,不会是装模作样吧?
“之雾!之雾——”他拍拍她的脸颊,“别装了,你以为你装睡我就不让阿猫吻你了?”有胆惹他,怎么没胆承担后果?“快醒醒,你还没吃药,现在不是睡觉的时间。”去外面疯了一天,还有精力想着如何折腾他,现在装出虚弱的模样,实在缺乏可信度。
等了又等,仍不见她醒来,卓远之心下有些焦急,手也探上了她的脑门,那上面的高热叫他失去了理智。她的伤势根本就未痊愈,她的确在伪装,不是装睡,而是装作不要紧,她是不希望他担心啊!
“之雾!之雾!津庭叔——”
“我再说一遍,到了那天的宴会,你们的身份是卓家的下属,是帮佣。卓家是正经生意人家,你们跟黑道毫无关系。”
卓远之第一百零八次提醒着那群脸上戴着墨镜,身着黑西装,皮带上揣着枪的小子,生怕他们在那天的宴会上曝露出真实身份。即使如此,他依然有些提心吊胆,这一切的麻烦全都来源于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坏丫头。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做错什么,只是请你的朋友赏个脸,来家里吃个饭而已。卓爸都不介意破费这餐饭,你干嘛瞪我?”屹立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幸之雾依旧能保持极度平静的神色,不愧为真英雄。
她那英雄气概气得卓远之想呼唤阿猫上前吻她——算了,看在她重伤未愈的情况下,就放她一马吧!她现在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还能装出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也不简单了。
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古怪?你以为她病得严重,为她担惊受怕,殊不知她的病有一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她到底还要他为她担心多久?从十四岁至今,都整整五年了,她还要他牵挂多久?
瞧着她的眼神变得幽深,幸之雾忍不住伸出手,像个坏蛋一般轻拍他优美到举世无双、尊贵到无与伦比的……臀部。
“你……”卓远之正要发作,再瞧瞧身后那些高大威猛的下属,再多的怒气也被尊严压了下去——梅菲斯特遭遇恶魔大概就是现在这副憋屈的模样吧!
其实,这些年来,跟在卓远之身旁的这些卓冠堂兄弟早已习惯了之雾小姐和少堂主之间若有似无的暗昧举动,非常自觉地将目光压在墨镜下,心中告诉自己: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没看见之雾小姐正在拍……少堂主的臀。
这世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欺负一个总是喜欢欺负别人的人,而那个人却又对你的举动感到无能为力、手足无措。
幸之雾偷偷地笑着,那得意的模样让卓远之近乎抓狂。“我们待会儿回房里好好谈谈。”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可惜作用不大。阴狠的话语在她的耳边荡过一圈,随即烟消云散。幸之雾太了解梅菲斯特的行径了,他的恐吓是吓不到她的。
现在不是跟她谈判的时候,他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既然在家里举办宴会已是无法逃避的问题,他惟有迎难而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车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除了战野和度天涯,他不能让罗兰德学院的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喂,你到底害怕什么啊?”
幸之雾扬着头望着他,她看得极仔细,将他脸上的每处纹路都刻在心底。当年,她决定离开卓冠堂,离开卓爸,离开津庭叔,离开亦悠、优优,离开他去英国的时候,也这样盯着他望了一整夜。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可确定的因素,但对她来讲能望着他便是一种安定。
“车神迷恋了你那么久,是该让她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时候了。否则,她会永远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你有没有想过战野该怎么办?”
回望着她的那双黑眸闪烁着逃避,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过几年,车神会明白她心目中那个卓冠堂少堂主根本不存在,如果她跟战野有缘,他们还是会走到一起的。”
真如他说得这么轻松,公布他的真实身份又有何难?“那么,你还是很在意战野和天涯,是吗?”即使离开了罗兰德学院303寝室,他依旧牵挂着他的朋友,他是卓冠堂少堂主,但内心深处他仍是二十岁的少年。
卓远之扯起唇笑得僵硬,“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像我这样的人不需要多余的情感,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怎么接任卓冠堂?怎么将卓冠堂更名为‘卓远堂’?”
他的表情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她不说话,只是抬头望着他,许久……许久。在幸之雾的注视下,他终于选择投降:“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很在意战野和天涯,他们是我的朋友。可朋友只能陪你走一段,到了岔道口,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可你心中依然有不舍。”她不想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他,她只是要他明白——即便他是卓冠堂少堂主,即便他背负着众人的命运,即便他必须做梅菲斯特,他依然有生活的权力,他依然可以在必要的时刻选择懦弱地面对。
“没有人是完全、彻底的坚强——即使是你,也不能够。”
她的心意他都懂,就是太懂,很多时刻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她总是这样,轻易看穿他的心思,却还将他当成平凡男子来对待。即便是度天涯、战野也做不到如此坦然地面对他,否则他也不需要离开罗兰德学院。
幸之雾,你怎么能如此特别?为什么是你?如果不是你……如果特别的那个人不是你该有多好!
战野靠在阳台上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少了一个人,外加一只四处滴口水的大黑豹而已,为什么寝室就显得这么空旷?糟糕的是这两天小姐频频发生短路现象,没有阿猫的骚扰,她的运转速度应该更迅速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别说是小姐了,连阿狗都掉了一地的毛,难怪王储殿下黑了半张脸,战野将这些改变自动自发地归为天气的原因,谁让天气这么好。
这该死的鬼天气就缺乏梅菲斯特的教训!
战野没有多少心思诅咒天气,他需要更多的精力回忆卓远之的面容,他怕再过段时间,他会彻底忘了恶魔骑士的长相,如果“卓远之”这个名字在他的心中变成“陌生人”,他会恨自己的。
所以,有空的时候他就一遍遍回忆着卓远之的音容笑貌,像闺中怨妇等待着老公的归来——比如说现在。因为太过集中精神,他竟没有听见敲门声。
在幸之雾将门踹开的前一刻,度天涯的脚步停在了她的身后。
“你怎么又来了?”
“听口气,你好像巨不欢迎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