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高分贝的公主再一次抱住了他,那种不快的感觉让他再度想起了魔女妈妈。有一种感觉,跟她缠绕下去,他的未来绝对是一团乱。他想掰开她的手,他想挣脱出来,他费力地跟她的手劲作着较量。可是这小丫头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怎么甩也甩不掉?
用尽全身的力量,公主像一个相扑运动员死命地抱住对手的腰部,“你知道吗?我们的社员越来越少,如果还没有人加入的话,击剑社就要玩完了。我想通过这场比赛向学院里的同学宣传击剑运动的乐趣,你的剑术那么好,你一定知道这种运动的乐趣何在,对吗?你也不想看到一个标榜着骑士精神的学院却没有击剑社团吧?我已经答应了教练和社长,我一定要做到。可我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是没办法的,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你根本没有赢的机会,还敢答应别人一定要赢——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所以,我绝对不会参与。”从八岁以后,从他被卓远之那个梅非斯特恶整一次之后,他的世界就再也没有失败,因为他不接受“失败”这个词汇。
腰部的力量卸去了,天涯垂首,正对上那张倔强的脸,“就是因为不一定会赢,所以才要努力啊!连试都不敢试,你是不是个男人?!”
她的话猛地震撼了他,想不到那么粗神经的女生也能说出如此有水准的话,“那好啊,明天早上六点整,你在303寝室的草坪前等我,迟到一分钟你就再也不用来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副社长简直不敢相信,他还以为公主那些无礼的行为把他惹火了呢!这个金发蓝眸的男生所散发出的气势太过高贵,像他这种平凡学生还真不太敢靠近,也就是公主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敢勇往直前吧!
天涯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我……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骂我,我就用外交手段制裁你。不要以为你叫公主,就趾高气扬,我还从没被人骂过呢!”
“你以为你看起来很高贵,你就是王子啊?什么外交手段?什么没被人骂过?像你这种自大、奸诈又胆小的家伙就该被人好好教训……”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敢这样骂他,天涯气疯了,“我警告你这个小矮魔女……”他真的是气疯了,又因为严重缺乏骂人词汇,他干脆把“小魔女”和“矮魔女”加在一起,变成了“小矮魔女”。
公主输人不输阵,“什么小矮魔女?我今年满一百六十厘米了!你以为你长得高我就会怕你啊?长那么高做什么?浪费粮食又浪费布料,我要是你就把腿给锯了!哈!”她转身把臀部翘起来对着他,还拍了两下就扭着走了。
“啊,啊,啊——”
不行了!鸡皮疙瘩又开始在那张绝美的脸上耕耘开来——这就是当王子遭遇公主的首战结果。
“早!阿猫。”
清晨起床,卓远之换上运动服,这就准备去三楼平台练习拳法。战野的房间依旧是酣畅淋漓的呼噜声,不用说这小子还在做梦呢!至于缩在客厅沙发上的度天涯,就有点奇怪了。
“钟……坏了吗?”为什么他盯着墙上的时钟,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连一旁的阿狗都端正地坐在地毯上盯着钟,今天刮什么风?难道那钟有催眠的作用?
卓远之好奇地凑了过去,歪着脖子瞅着钟,阿猫不明所以地跟着主人以同样的姿势看着墙上的钟,没什么特别啊!就这样,四双眼把所有的视线都给了那块平凡无奇的钟。
望穿秋水,结果钟还是钟啊!
六点整,时钟地敲响了,天涯反射性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阳台上向下望去。
卓远之与阿猫、阿狗交换着眼神,“他真的被催眠了?大清早激动个什么?”
“那个小矮魔女没来!太好了!”天涯几乎要开香槟庆祝,“是她迟到不能怪我,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
“有人在吗?我找度天涯!”
“哦,来了。”
“我是公主,我和度天涯约好的。”卓远之拉开门的一瞬间,天涯的噩梦如鸡皮疙瘩纷纷现身。没关系,他还有第二招,“阿狗,去跟公主殿下打打招呼。”
不愧是阿狗,跟在主人身后这么多年,坏脾气简直一模一样。踩着优雅的步伐,它出现在公主的视野里。
天涯将全身的重量放在支撑着沙发的手肘上,他的报复心寄托在阿狗身上。他在等待,等待她高分贝的尖叫。
“啊——”
哈!哈哈!她真的尖叫了,快点吓得逃走吧!逃吧,逃吧——
“好可爱的狗!”
谁?谁的下巴掉了?天涯的重心一个不稳,栽进了沙发里。
公主蹲下来将阿狗抱个满怀,“这只狗真可爱,长得跟狼一样。”
拜托,我就是狼,是雪狼,狼中的王子!
“它的确是狼,雪狼,狼中的王子。”我就不信你不害怕,天涯坏心眼地告诉她。
公主果然松开了手,她的身体没有向外狂奔,反而向天涯的方向跑去,“你这个男生真的很讨厌嗳!专门用这种手段吓唬女生,你知道吗?你很没品哦!”
“我……我在吓唬你?”天涯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吃下去。最可怜的就属阿狗了,它惭愧地把脸蛋儿压在“狗爪”下,没脸见人啦!
不服气!说什么也不服气,天涯把她拖到阿猫跟前,“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公主大气地拍着他的胸说道,“这是一只猫!一只黑色的猫,只不过长得有点像豹子。”
“你见过这么大个的黑猫?”天涯怀疑她自然常识课有没有及格过,居然连狗和狼、猫和豹都分不清。算了!算了!他算是认栽了,“带上你的佩剑,今天练习基本功。”丢下她,他颓丧地让阿狗去取佩剑。
就在天涯的身影消失在客厅的一瞬间,公主“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很勇敢。”一直靠在房门边看好戏的卓远之冲她笑笑。
天涯太过急于求成,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女生从见到阿狗的那一刻起,脸就是惨白惨白的,抱着阿狗时她的小腿都在颤抖,后来见到阿猫她连牙齿都管不住了。除了脸上的微笑,她全身无一处不颤抖。
“需要我帮忙吗?”
卓远之善意地伸出了手,公主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还是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我不是,不是没用哦,我告诉你,我只是……”
“正常反应。”卓远之比较在意的反倒是天涯。成天挂着什么家族荣誉、王储形象的他不是那种喜欢玩这种小把戏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公主努力站直身体,尽可能忽略卧在一边的阿猫,“你能不能……把那个黑黑的东西弄走?”
“呃!”卓远之招了招手,阿猫亦步亦趋地靠了过来,“去跟公主打个招呼。”
在公主尖叫的前一秒,阿猫已经拿出它最温柔的姿态窝在她的腿边蹭啊蹭啊,简直比猫咪还讨好。
颤抖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公主的笑脸,“卡哇咿咿——”
她说的是日语“可爱”——在日本待过一年,卓远之的日语还算过关,“你也是啊。”
一句话赢得了女生的青睐,这年头坏坏的恶魔果然比王子受欢迎,“你比那个自大、奸诈、胆小又可恶的家伙好太多了。”
天涯从卧房里出来,迎面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火冒三丈地嚷嚷着:“你来是做什么的?找男朋友的吗?”
“找也不会找你!”公主赌气地拿起佩剑向外走去,“像你这种喜欢拿宠物吓人的男生最无聊了!真不知道你干吗成天装作很高贵的样子,让人看到就想吐!”
对于刚刚做出的幼稚行为,天涯已经自我检讨过了。现在又被她拿出来说,他实在是很没面子。可她的话也太难听了吧!
“你想让我打破‘从不打女人’的原则是吗?”
“哈,哈哈!你这种没品的男生也会有原则?”
“你这个小矮魔女……”
这一刻的度天涯毫无高贵可言,他就像一个和女生打架输掉的小学男生,唧唧歪歪地吹胡子瞪眼。
卓远之目送着两个吵吵嚷嚷的人出去,心里却在惦念着:一向最善于伪装本性的度天涯居然将自己的阴暗面暴露在一个陌生女孩面前?
“还‘小矮魔女’?这都是谁发明的词语?莫非……天要变,阿猫?”
“呜——”大黑豹绿莹莹的眼在闪烁,那是绿宝石的光芒……
击剑社的清晨半个人影也没有,可是训练室已经弥漫了满满的汗水味。
“注意腿!抬高!抬高!”
度天涯手中操着一根又长又细的棍子,他时不时地将棍子送到公主的脚下。不想被绊倒,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他这是在训练她步伐的灵活性和协调性。可惜方法残酷了一点,公主已经摔得稀里哗啦了。
天涯的魔鬼式训练还在继续着,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提问!”
“回答!”
“叙述佩剑的特征。”
公主喘着气,脚下一边闪躲一边背诵着所有和佩剑有关的知识。“佩剑……长105厘米,剑身长88厘米,重量500克。剑……剑身横断面为梯形,护手盘为……月牙盘。”
“不够完整。”天涯猛地将木棍伸到她防卫不当的右脚边,公主就这样重重地摔了下去。他抽回木棍,绝美的容颜满是严肃,“记住!佩剑的剑尖为圆形,没有弹簧头。站起来——它和花剑、重剑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佩剑既可刺又可劈。”公主随便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倔强地站了起来,“再来!”
好样的!天涯的心有些被她的毅力软化了,可一想到这个小矮魔女之前的种种,他的脸再次低了下去,“佩剑比赛中有效部位是哪些?”
“腰部以上包括上肢——除后脑,其他……其他都是有效部位。”
她总算还有点脑袋,不至于一无是处。天涯默默地凝望着她,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他做了一个假动作,木棍大有向左的趋势,下一刻木棍直捣她的右脚,毫无防备的公主再一次倒下去。
“你的右脚怎么反应这么差?这样下去,你怎么可能在比赛中获胜?”天涯有点泄气了。已经训练两天了,眼看离比赛时间越来越近,她的进步却不是那么明显。这样下去她根本不可能会赢,他做这个教练有什么用啊?早知道根本不应该答应,还说什么就是不一定会赢才要试试,他再也不相信她的话了!
“起来!你给我站起来,继续练!没那个能耐还要许什么诺言,连累我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受不了!”
她坐在地上一声也不吭,头垂得低低的,看不清楚她的脸。好一会儿,沉默的空气就这样压抑着两个人。
轻轻的抽噎声,那是谁在掉眼泪?她哭了?那个小矮魔女哭了?真是倒霉,怎么连对付他的办法都跟他那个魔女妈妈一模一样,害得他气结。
修长的手指无奈地撩动着金色卷发,他别扭地坐在她的身边,“你……你在哭啊?”上帝啊!他一定不适合做柔软体操,身体再怎么弯也看不到她的脸。
“我是小矮魔女,我怎么会哭?”吸吸鼻子,她报复性地抓过他的衣角,偷偷的。
她的眼睛红红的,天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把女生惹哭,他显得有点慌张,“我们谈别的!谈别的,你就不会想哭了。你……你为什么加入击剑社?”
“我看了校报,就是有你握着佩剑的那张照片的校报。然后……然后我觉得玩剑很帅,就拿着报纸去击剑社,当时社团里挤满了女生都是冲着你的照片参加击剑社的。后来我知道你握的剑属于佩剑,就专门学习了佩剑。
“再后来,因为训练很苦,来参加的很多女生都放弃了。我本来也想放弃的,穿着这种白色三件套的击剑服一点也不漂亮,还累得要死。可就在这时候我那么凑巧进入了决赛,而教练和社长又病了,我就想还是等这次比赛结束再交退社申请吧!所以,现在就被你这个自大、奸诈、胆小、没品又爱公报私仇的男生恶整成这个样子。”
原本还有点自责的天涯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心情,“你这个女生真的很奇怪,居然可以当着我的面把我骂成这个样子,你有没有搞错?”
她抬高下巴俯视他,“我不做背后骂人的小人,哪像你那么小人,居然拿那只雪狼吓唬我!”
“这么说,你知道阿狗是狼?”说起阿狗,他想起来了,“要是阿狗在这里就好了。”
“你又想用它吓我?”
天涯摇摇头,“同一种办法用两次,这不是我的品味。我只是在想,这里这么脏,应该用阿狗雪白的皮毛擦一擦,然后再坐下来的。”
公主二话不说伸出手,放到他的颈项处,摸啊摸啊。天涯吓了一跳,连忙闪躲,“你在干吗?”
“看看你有没有喉结。”她一本正经地企图继续摸啊摸。
“呃?”
“我怀疑你不是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