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想到湖边看看湖水。
不行。住持坚决地说,这是朝廷的命令,不得离开承福寺半步。
武则天隐忍地说,要是我不听你的话呢。
住持平淡而严厉的话语在武则天的耳边响起,你的心野了,你被这一对老鼠勾走了魂,这老鼠身上藏着鬼你不知道?你迷了心窍了。住持举起手就想把小白鼠扔出去,武则天厉声的号叫制止了她。你是个尼姑,武则天说,你杀生也不怕得罪佛祖?武则天看着这个为逃杀人罪而投奔承福寺的老尼,感到她身上那种怪僻残忍的素质并没有涤荡干净。她对住持说,请你把小白鼠还给我,我听你的话,我不离寺院半步。武则天忍耐着说,只要你把它们还给我,你不能弄死它们。
住持被武则天双眼里射出的光震摄住了,她把白鼠还给武则天。住持说,你们不过是先皇活的殉葬品,不能离开半步,这是朝廷的命令,以免你们把宫中的秘事外泄。
我知道,我会安分地呆在寺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你放心。武则天脸露出奇怪的笑容,我是先皇的才人,在宫中呆了十四年,朝廷的规矩我比你知道得多得多。
住持转身走了。武则天注视着的她的背影,脸颊上已经悄然挂满了眼泪。她对小白鼠轻声说,我真想把你们放了,这样你们就自由了,不过谁来善活你们呢?还是留下来陪我吧。
她用手袖擦干了眼泪,把白鼠拢进袖筒,向寺中走去。
第二天傍晚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个发疯的法文在柴禾间上吊了。更让人难以启齿的是,惠仁和那个樵夫在柴禾间通奸偷情时被当场拿住,法文已经上吊好几天了,惠仁和樵夫也不通报死讯,两人就在尸体边上偷情。樵夫想夺路奔跑,但几个尼姑当场制伏了他,这些尼姑本来都是逃荒的乞丐,躲避衙门的小偷,远离青楼的妓女,甚至还有杀人犯,她们有力气。樵夫身上被绑上了一块大石头,他被推到悬崖边上时还在笑:哈哈,我值了,这辈子跟皇上的妃子睡过觉!
住持说,推下去!
樵夫连同石头一起向山涧滚去,人们似乎能听见他的身体碰撞崖壁的声音。武则天对住持说,你怎么在杀人呢?住持说,我没有杀生,是佛祖在惩罚他。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这时,惠仁挣脱捆绑从寺里出来了,她一边走一边笑,走到悬崖边上。看上去她已经不正常了。她环视尼姑们:活着还不如死,我已经活过一回了,姐妹们,你们呢?
她又回头对武则天诡秘一笑:武才人,担心你的小白鼠。
惠仁试了试脚下的地,自言自语地说,她干吗去追那一绺头发呢?追一绺头发干吗?说着展开双臂纵身一跃,象一只鸟一样弹向空中,两臂类似蝴蝶展开,更象翅膀。她下落的时候留下一连串稀薄的笑声在空中回荡,笑声中的无奈已经被另一种满足过滤了。
一整天惠仁纵身跳崖的影子一直在背后追赶武则天,她的发干的笑声在她耳边持续不断。入夜,武氏的脑海中浮现樵夫强健的身体,以及他身上鼓起的腱子肌肉。潮骚在折磨着她,使她嘴干舌躁,想喝水的愿望持续不退。她在席上辗转反侧,张着嘴喘气,她听见隔壁住持正在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诵读一节陌生的经文,她逐渐升高的诵经声浪托起武氏的不断高涨的情欲,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并在顺应身体的起伏中抚摸。那边诵经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老尼的嘴在剧烈的翕动,仿佛在说穿一个非人的奥秘,洞穿一个恶浊的隐私。武则天感到有一个宫女的手已经探过来了,轻缓地在她不知觉时除去了她的衣服,现在她的嘴已经贴近武氏的肌肤了,她的舌头象狗的舌头一样沿着武氏的腿根滑下,让她感到那温热的舌头上仿佛长着细细的倒刺,顺着大腿滑下时产生一种摄人心魄的摩擦……武氏突然感到眼前浮现出李治年轻的脸庞,她猛地清醒过来,揪住那个宫女的头发往墙上撞两人撕打起来。
别碰我,骚货!武则天迅速穿好衣服。
宫女迷惘的眼光注视着的身体,你的身体那么值钱?你为谁留着身子呢?为鬼吗?我们都是活死人了。她放肆地笑起来了。
老尼的诵读声在最高潮时戛然而止。她象一具塑像一样愣在那里,如同吃惊的猎犬谛听那边的动静。
老尼走过去问:出了什么事?
武则天抚摸着小白鼠,淡漠地说,没出什么事,我的小白鼠发情了,半夜出来找吃的。
高宗的到来是突兀的,当皇帝的车辇和仪仗在山路上出现时,整个承福寺都骚动起来。谁也想不到刚登基不久的年轻皇帝会突然到这个寒寺进香,只有一个人心里是透亮的。眼下这个人安静地坐在禅房里谛听外面宫女的喧闹,吃惊的咋呼不绝于耳,她的眼中起了泪水,慢条斯理地整理衣冠,然后焚香诵经,眼泪就从眼角渗透出来。
高宗的进香仪式显得有点敷衍了事,年轻皇帝看上去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心情,进香时眼光飘忽,心不在焉。之后,所有尼姑集合到堂前见过皇上,武则天看见年轻男人在一大堆艳光四射的尼姑中有点不知所措,他很别扭地说了一通安慰的套话,大约是要众尼为先帝守节求福不辞劳苦之类。众尼轮番曲膝跪拜时李治的目光四处搜寻,武则天知道他是在寻找自己,奇怪的是高宗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就过去了,没有丝毫停留,武则天有点儿绝望。
高宗一行预备在寺中过夜,住持又惊又喜,年轻的皇帝心事重重地在寺门外空地上踱步,眺望蒙蒙的群山。他看见寺门外就是个悬崖,对住持说,这么高的县崖,会摔死人的。
若非佛祖动怒,谁也不会从这里掉下去。
那不一定,年轻皇帝狐疑地说,他走近悬崖,看了看底下的深涧,转眼用一种奇怪而锐利的目光注视住持:这么深的悬崖,谁要是高兴过头了,多走几步,他就完了。
住持不再吱声,脸上有一种固执的表情,高宗迷茫地眺望对面云团一样的绿树,对身边的宫役说,我真盼望我是一只鸟,能飞到对面去。宫役听了默然无声,从袖筒中拎出一管箫来,吹了一曲。高宗的表情仿佛顷刻间被箫音凝结起来,奇特而忧伤的声音似乎激得花茎都在发抖。
正在沐浴的武则天听到箫声时愣住了,仿佛被一种消息弄得目瞪口呆。她在箫声停歇之后,听见了略显零乱的脚步声,年轻皇帝在与住持的对话中已经显得不耐烦了。他单刀直入地问起武氏,她在哪儿?我怎么没有见到她呢?悬崖让年轻皇帝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的语调都变了。住持说她现在法号叫惠文了,正在沐浴呢,马上就让她来见皇上。李治说不必了,你退下。
突然来临的寂静使武则天紧张起来,她心里掠过一丝慌乱,知道她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临,她必须扶住沐浴的大桶的边沿才能勉强立住。武则天仿佛看见了年轻皇帝躲在一个什么地方窥视她了,浴房似乎到处都是孔,每一个孔里都布满了眼睛,年轻皇帝已经分成了几个人,他的眼光正在形成一张网,武则天听见空气中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大,配合着她自己的喘息,这是一种有力量的穿破皮肤的喘息,在沉重的喘息中武则天的胴体终于如一条鱼一样破水而出,完全暴露在风中。
她很快地穿好了衣服,这时外面响了一声。她刚推开浴室木门时,一个男子的身影覆盖过来,武则天一挣脱就过去了。年轻皇帝慢怒、惊愕地呆在那里,他虚虚地叫了一声武媚!她却在夜色中消失了。
李治再次遇见武氏是在众尼晚上的诵经时刻,现在他看清了,现在他一眼就能在众多的尼姑袍中认出她来了。李治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武则天在尼姑袍里如此脱俗冷艳,好象地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李治必须重新认识这个女子,他新鲜的激情随同整齐的诵经声一同高涨。武则天徽闭的眼帘象莲花一样开了,两人目光交接之时,双方的激情都已达到高潮,慵懒的小老鼠在武氏胸口爬来爬去,使这个精力旺盛的女人的激情达到极致,她的嘴唇开始发抖了。
诵经声结束之后,寺中变得出奇的宁静。武则天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在僻静处她被那人抱住了,她挣脱他的怀抱,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抢了进来,用劲地抱住了她。她还在挣扎,可是他越抱越紧。她连声叫道,我已经是尼姑了,别来找我,但他不理会她的叫声,反而被这种坦白弄得更加兴奋:你是尼姑,我就是要跟尼姑在一起。他开始剥她的衣服,我是专门上山来找尼姑的!武则天眼泪哗哗地流出来:我已经是出家人了,别来碰我!
你不怕犯欺君之罪吗?出家人。李治突然冷冷地说,他猛地扯下武则天的尼姑帽,一头浓密的黑发象乱云一样涌现出来,飞流直下,两个人都被这个动作震摄住了。过了一刻。武则天说了一句:皇上,我这是为你留的。说着抱住李治痛哭起来,李治立刻用手捂住她的嘴,她的哭声马上转为沉闷和暗哑。
我说过要来就一定来,我说的话是圣旨。
武则天的话搅在哭泣中显得含糊不清:……我已经怀上了皇上的龙子,你再不接我走,我就活不下去了。
李治的脸色立即严峻起来,他扯开武则天的衣服,在她腹上摸来摸去:我的儿子?在哪儿?他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听,抬起头来说,咕咕的声音,他在说话呢。
他在咒骂你。武则天说,真是说不清楚了,皇上的儿子,母亲是个尼姑。
我今晚就要跟尼姑呆一宿。李治情绪高涨地在武则天耳边说。武则天抚摸着李治说,皇上在尼姑庵过夜,不怕人耻笑。李治笑起来:耻笑?谁耻笑--他用手掌做了一个动作--杀!
住持的木鱼声与他们的喘息一同响起,你仔细地倾听就会发现,木鱼声也并非那么单调,适当的时候,它也是可以敲出一种节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