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七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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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妈妈,我也要书包。”严安歪着头看着正干活儿的妈妈说。

李佳欣正在为严平缝书包,准备让严平上学用。她的手工活儿可真精细、漂亮,竟然用碎布头拼接出非常好看的花样——书包正反两面中间正方形的布块是军绿色的,分别绣着“好好学习”和“天天向上”几个红色大字。大字外围是由深蓝、军旅、浅灰等各色小三角布头拼接而成的图案,立体感非常强。书包内部用了衬布,以便用起来更结实。书包带镶了彩边,看起来更漂亮。说实话,也只有李佳欣能做出这样有文化有格调既雅致又漂亮的书包来,农村妇女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品位和创意的。书包做得特别好看,能不让严安也争着要啊!

“这个给你哥哥上学用。你上学时,给你做更好看的。”李佳欣一边缝合书包,一边跟女儿严安说话。

严安毕竟还小,很容易被哄高兴,一块饼干就让她不再死气咧咧地要书包了。

放寒假了,李佳欣趁有时间在家给即将上小学的严平缝书包,她的心却随着严志纲严平父子俩飞到了北京——严平眼睑上的血管瘤当年没有在省城医院做了手术,因为它没有往大发展,加上家里的钱挺紧张,就一拖二拖到了现在。但是,严平快该上学了,眼上的血管瘤还是做了手术比较好,免得让小同学取消他。这次李佳欣让严志纲直接带儿子去北京了,一来觉得北京的医疗先进,手术更放心;二来是严志纲的四舅从青海调到了北京的军队,可以找他帮忙。

严志纲父子俩已经去北京两天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李佳欣心里惦记着丈夫儿子,手里的活儿却一点儿不耽误。

北京。

严志纲这次带儿子到北京看病比当初带他到省城求医要顺利得多。他带着儿子到了北京后先找到了四舅。

四舅住单位的筒子楼,一间房。尽管严志纲和儿子只能在沙发上挤着睡,这已经让他非常知足了——那种出门在外举目无亲兜里没钱整宿在大街上逛荡无处歇息的滋味太不好受了,现在晚上有个歇脚的地儿真好。另外让严志纲高兴的,有四舅帮忙,省了不少事。四舅把他们介绍到部队附属医院看病,说部队医院治疗技术挺好,这让严志纲心里踏实了不少。

到北京后的第二天。

一大早,严志纲就带着儿子早早地来到部队附属医院候诊。医院不大,不像地方医院那么嘈杂,到处干干净净的,既宽敞又整洁,病人还不多。严志纲一度怀疑是不是决定错了,这里能看好儿子的病吗?

“什么病?”一个年纪大约六十来岁的老军医为严平看病,他慈祥地问。

“这孩子眼上长了个疙瘩,你看看。”严志纲把严平拉到老军医跟前,特意没说“血管瘤”几个字,为的是不影响老军医的诊断。

老军医认真观察了一下,又用手轻轻摸了摸严平眼上的疙瘩,然后说:“米粒大小,不大,不要紧。”

“医生,真不要紧吗?”严志纲问。

“没事,简单。”老军医说。

“这正长在眼睑上,挺影响面容的。治疗会落下疤瘌吗?”严志纲不放心地问老军医。

“不会。”老军医说完就开始写病例。

“手术落不下疤瘌就行。”严志纲无法消除他的顾虑,嘀咕说。

“不用做手术,没那么复杂!交费去吧!”老军医说着话,把处方给了严志纲,让他去交费。

不用手术,那怎么治疗哇?

严志纲心怀疑虑,但不便多问,领着儿子去交费。

“三毛!”收费员说。

严志纲正要把缝在内衣口袋的大钱全掏出来,忽然听到收费员说“三毛”钱,不由得愣了一下,三毛钱!没听错吧!

“多少?”严志纲很怀疑地问了一句。

“三毛。”收费员重复一遍。

这次严志纲听清楚了,是三毛钱。他直接从外衣口袋掏出了几张毛票,拿出三毛钱递给了收费员。收费员收费后,把盖了现金收讫章的票据递给严志纲。

严志纲拿了缴费票据,领着孩子重新去找老军医。老军医把严平领到处置室,洗手、消毒、然后准备了一根针管。

严志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接在孩子眼上扎针吗?不会把孩子的眼扎瞎吧!如果眼睛瞎了,那还不如手术落个疤呢。但是,这个时候,他知道没有退路了,一切只能听从老军医的了。

严平从小看见医生打针就躲,现在医生要在他的眼上用针,吓得他直往严志纲身后藏。

“没事,孩子,一点儿都不疼。我让你看哪儿你看哪儿就行了,都是男子汉了,勇敢些。”老军医的脸上带着微笑,鼓励严平。

严志纲把严平揽在怀里,用力扳着他的头,唯恐严平乱动,老军医失误,把针扎到严平的眼睛上。

“听话。扎完针,我带你去买玩具。”严志纲尽管担心,但是表面上还要镇定,大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必须比孩子强。

严志纲的话很起作用。严平听说爸爸给买玩具,果然不躲了。

老军医很熟练地消毒,之后非常迅速地在把针准确地扎在红疙瘩上,再轻轻地抽取里面的积液。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操作就结束了。

“好了!”老军医说。

“好了?”严志纲几分怀疑地问。这也太简单了吧!没想到让全家人担心几年的问题短短几秒钟就解决了。

“不疼吧,小伙子!”老军医问严平。

“不疼。”严平在屁股上打针会哭得撼天动地,在眼睑上用针居然没有出声。看来老军医手法不凡啊。

严平下意识地想用手摸针扎的地方,被老军医制止了。“刚扎针,消毒了,别用手摸。回去先别洗脸,等到明天就没问题了。”

儿子眼上疙瘩瞬间消失了,严志纲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他千恩万谢跟老军医告辞。说实话,这次他带着儿子到北京看病,做好了住院做手术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竟然如此简单。三毛钱、几秒钟,问题就解决了,这可是遇见神医了。这样想着,他越发觉得当初在省城医院没有给孩子做手术是明智之举,这次带孩子来北京是来对了。

严志纲带着儿子离开部队附属医院,心里格外轻松。严平一蹦一跳的,也是高兴得很。

“爸爸!你说话要算数,带我去买玩具。”严平理直气壮。

“走,爸爸带你到大商场。”严志纲高兴地说。

父子俩拉着手往最近的商场去。

北京毕竟是北京,尽管严志纲他们并没有在最繁华的市中心,但是已经感觉出它做为首都的气魄来:宽敞的马路有轿车不停地驶过;高高的立交桥让严平知道了不是所有的桥都横跨在河水上;商场的大玻璃门窗那么明亮,从外面就能看见里面各式各样的商品;售货员一口动听的北京话,让严平觉得他说的话很土气,不好意思张口……

严志纲领着儿子在商场里正闲逛,突然被电器柜台收音机播放的歌曲吸引住了。他们走过去,见柜台前围着一大群人,原来收音机到了新货,售货员正给顾客试音。

“这是最新款的收音机,你看,多精巧,质量好,收台也多。”售货员手里拿着的收音机的确非常好——一本书大小,黑颜色,两个喇叭,立体声,做工精细,一看就是好牌子的。

这时,售货员又把电台调到了评书节目。短短几分钟,收音机里的说书人就把更多的顾客吸引过来。严平听得入迷,一直挤在最前面不动地方。

“好,不错。麻烦你给我包起来吧。”一位老先生满意地对售货员说。

售货员关掉了收音机,评书听不到了。

严平失望地看看爸爸,又羡慕地看着老先生把包好的收音机买走了。

“爸爸,我也想买收音机。”

严志纲看了看收音机的标价:36元。他撇了撇嘴,太贵了!孩子他妈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他又不挣工资,买粮食都不敢一下子扔出三十多块钱,如果买了收音机那还了得,娘肯定会骂他“败家子”了。

“不行,太贵了,咱可买不起。”严志纲对儿子说。

“孩子喜欢就赶紧买吧,这可是紧俏商品,你没见一会儿功夫就卖出十几台了。错过了这批货,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售货员很会见机宣传,“收音机用处可大了,听广播,学知识,方便着呢。”她看出严志纲父子是从乡下来的,对收音机很新鲜,很感兴趣,所以更是极力劝买。

“爸爸,你的钱不是够嘛,你给我买吧,我想要。”严平央求着爸爸。严志纲身上带的钱的确够买收音机的,但那是为严平住院做手术准备的,尽管已经用不着住院做手术了,但也不能买了收音机啊,收音机对他们家来说可是奢侈品。

“那咱也买不了。买收音机得需要票,咱没有。”严志纲跟儿子解释。这句话不假,收音机是统购统销商品,是要凭票买的。这个年代,即使你手里有钱,也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这句话让严平知道彻底没有希望了。

严平被爸爸拉着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商场。

严志纲领着儿子回到四舅的住处,已经到下午下班的时间了。

“你们回来得正好,我刚买饭回来。”四舅比严志纲也就大十来岁,人很随和。加上他当兵之前在严志纲家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跟严志纲非常熟。

“我们还真饿了。”严志纲领着儿子去洗手,准备吃饭。

“今天病看得怎么样?”四舅关心地问。

“哦,挺顺利,严平眼上的疙瘩已经没了。”严志纲高兴地跟四舅汇报。

“是吗?小子,过来,让舅姥爷看看。”四舅对严平说。因为严平眼上没有用纱布包扎,他刚才没注意。

严平听话地来到舅姥爷跟前。

“还真是的,这一天就治好了。”四舅也惊异地说,“怪不得人家都说张医生是老专家,神医呢。”

“四舅,亏得你给我们推荐了个好大夫。我都想不到,一针就解决了。你猜,共花了多少钱?”严志纲高兴地让四舅猜。

“多少钱?”四舅没猜,直接问。

“三毛!”严志纲高兴地说,估计跟人说都不相信。

“根本不用做手术,连包扎也不用。以前到省里医院说只能做手术,做手术还会落疤。幸亏到这儿来了。”

“太好了,值得庆贺。”四舅也非常高兴。

严志纲父子俩和四舅一起坐下来吃饭。严平觉得部队上的饭菜好吃极了,他的吃相像饿虎扑食似的,胃口空前得好。

严志纲跟四舅边吃边聊天。

“好不容易来一趟北京,没事了,带孩子去玩一玩吧。”四舅建议。

“明天上午到附近转转,下午就赶火车回去。家里人还都不放心呢,能早点儿回去就早点儿回去。”严志纲说。他知道四舅上班很忙,也不好意思多打扰。毕竟这里是部队,跟地方不一样。

“那你们带点儿什么回去?”四舅问。

严志纲理解四舅的心思。他感念大姐尤焕雯当年的救助,要让严志纲把心意带回去。

“不用什么。”严志纲觉得来北京,已经给四舅添麻烦了,不愿意让他再破费。

“我想买收音机。”严平突然插话。

严志纲忙跟四舅解释今天领严平到商场的事。

“这么回事啊。孩子喜欢,你就买吧。我这里正好有电器票。”四舅说,“回到县里,收音机不好买到。”

“别,您留着票吧,票挺紧俏的。”严志纲忙推辞

“没事。这儿就我一个人,你妗子跟孩子们都在老家,我现在不急着用。”四舅把一张电器票找出来递给严志纲。

严志纲手里攥着票,犹豫着是不是用票去买收音机。

“爸爸,舅姥爷给票了,咱就去买收音机吧。”严平说。

“让我考虑考虑。”虽然有票了,但是毕竟要花三十多块钱,还要掂量掂量。

“今天累了,早点儿睡觉,明天再说。”吃晚饭,严志纲打发孩子睡觉。严平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严志纲跟四舅说了半宿的话,到后半夜才躺下睡觉。

严志纲一觉醒来就快到早晨七点了。他和儿子起来,发现四舅又把饭从食堂买回来了,很不好意思。

“四舅,我睡得太死了,也没听见你出去买饭。”严志纲不好意思地说。严平眼上的疙瘩解决了,他睡了一个踏实觉,以至于四舅出去进来开门关门都没听见。

“我在部队上习惯了,睡觉再晚早晨六点也准时醒。我出去的时候,你们俩睡得正香。”四舅指着还在打哈气的严平说。

桌子上热豆浆的香甜味吸引着严平,还有热乎乎的油条。太有口福了!严平不用催促,自己就坐到了桌子跟前的椅子上。

“四舅,你工作很忙。我们吃完饭,出去转转,下午直接去火车站,不再回你这儿了。”

“那也行。我这些天确实很忙,要不说什么你们到医院也要陪着去,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今天一天都有会,我就不到火车站送你们了,你们路上一定要当心。”四舅嘱咐严志纲。

“没事。”严志纲说。他吃饭很快,三八九点(形容快速)就把饭吃完了。

等严平吃完饭,收拾好东西,严志纲和儿子就跟四舅告辞了。

“这二十块钱你拿着,还有两包点心,带给你娘。”四舅把钱和点心一并塞到严志纲手里。

“别,不用。”严志纲推辞,想想这两天吃住都在四舅这儿,临走还要拿着,严志纲坚决不要。

“你拿着,给你娘。”四舅的语气不允许拒绝。

看看四舅一片诚心,又是带给娘的,严志纲不再推辞了。

严志纲和儿子在昨天到过的商场门口犹豫了好长时间,最后才下决心进去买了一台收音机。好不容易来一趟北京,带个高级一点儿的东西回去也说得过去。严志纲给自己找着理由。他把收音机小心翼翼地放进包袱最里面,唯恐路上被偷了去。

之后,严志纲带儿子去了动物园,尽管时间紧,没有转完整个动物园,但是已经让儿子高兴坏了,至于听收音机的事严平早就忘到了脑后。

在动物园蛇馆门口,严平还买了一条青色的塑胶玩具蛇,他像打了兴奋针剂似的,高兴了一路。

“你们回来了!”李佳欣见严志纲和儿子回来得挺快,大喜。她第一反应就是把儿子拉到怀里看看他脸上是否真留下了疤瘌。

“看不出来。”李佳欣说。

“当然看不出来,就没做手术。要住院做手术,我们回来不可能这么快。”严志纲骄傲地说。

“那红疙瘩没了呀。”李佳欣奇怪地问。

“我们碰上好大夫了!是个老军医,他在严平眼上用了一针,就没事了。老军医太神了。”严志纲赞不绝口。

“孩子眼睛没事吧。”李佳欣说着用手在严平眼前晃了晃,试试严平的眼睛能不能看见。

“妈妈,我眼睛没事。”严平喊道。

“妈妈,你看这个!”说着,严平从兜里掏出玩具蛇。玩具蛇做得太逼真了,吓得李佳欣本能地往后一退,差点儿摔到。妈妈身旁的小严安则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严平乐得差点儿笑弯了腰。

“是玩具蛇。”严志纲忙跟李佳欣解释。

李佳欣这才镇定下来,“你怎么给孩子买这样的玩具,吓着别人怎么办?”

“他非要,也快过年了。孩子高兴就行呗。”严志纲倒是无所谓,他觉得男孩子从小胆子大一点儿还是好。

“严平,你自己玩,可别拿出去吓唬小朋友,把小朋友吓坏了,家里大人就不饶你了。”李佳欣嘱咐儿子。

严平嘴上答应着,手里拿着他的玩具蛇一溜烟跑出去跟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严安被严志纲手里的点心吸引着,不哭了。她手里有了一块,还要要。

“这是你舅姥爷给你奶奶买的,你不能都吃了啊。”严志纲哄严安说。

“给我买的,就是让孩子们吃的。让孩子吃吧!”尤焕雯说。严志纲又拿出一块点心给了严安,剩下的让娘收起来。

“那好,我先收起来,别一次吃光了。”尤焕雯拿着点心进东屋了。她是舍不得吃高级点心的。她拿出一些,打算给严志纲的爷爷送去,剩下的留给严平严安两个孩子。

“我买了个收音机。”严志纲小声对李佳欣说。

“是吗?”李佳欣很意外。平常严志纲节俭得不得了,大热天舍不得买根冰棍,怎么突然买收音机了呢。况且收音机不是随便买的,是要凭票排队用高价钱才能买到的。

严志纲原原本本跟李佳欣说了买收音机的经过。

李佳欣把收音机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可是这么贵的物件,婆婆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东西挺好,可不能当饭吃,让娘知道了还不骂你败家啊。”李佳欣埋怨严志纲草率。

“严平想要,我觉得也是机会难得,好不容易去一趟北京……”严志纲回到家,也觉得确实不好跟爹娘交代。因为收音机有了,一个月的口粮就没了,

“严平是个孩子,你哄哄他也就过去了。现在可好,孩子把收音机的事早忘了,你说往哪里放?”李佳欣看看四周,不知把收音机摆在哪里合适。如果让家里人骤然看见收音机,那还不找着挨说?

“要不放大衣柜里先锁起来吧,以后慢慢跟娘解释。”严志纲这会儿真怕娘看到不高兴了。

“也先那样吧。”

收音机一锁就好几个月,直到严平不知怎么想起来买过收音机,吵着要听,这台从北京买来的收音机才被从大衣柜里拿出来。

“你也是,买了就买了呗,还瞒着我。”尤焕雯埋怨儿子。

“我不是怕你不高兴,骂我瞎花钱嘛。”严志纲不好意思地跟娘道歉。

“现在都是花你媳妇的钱,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不过,过日子还得尽着紧要的花。你忘了咱家盖房的时候,找一分钱都难死了?”尤焕雯叹叹气说。

“娘,买收音机有用。严平他们能跟着收音机学不少东西呢。”严志纲跟娘解释,让娘相信他不是瞎花钱。

“不瞎花钱就行。”尤焕雯说完到她屋里去了,严志纲看得出娘对他一下子用这么多的钱买了不当饭吃的物件还是很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