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舅舅)……快救救我!”随着一声紧张急促的求救声,虚掩着的过道门被撞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吃晚饭的舅舅和舅姥爷急忙站起身冲出屋去,巧巧也紧张地放下饭碗向外跑。只看见一个十五六岁身材消瘦的男孩子光着脚气喘吁吁地跑进家来。
是哥哥!巧巧惊讶地瞪大眼睛愣在那里。自从她离开柴庄后,一年了,她再也没有回过柴庄,别说见到哥哥了!怎么今天哥哥像天上掉下来的似的,突然就到了眼前?要知道柴庄离红崖村有七八里地远,路上很凶险,更何况天色已晚!哥哥也是个小孩子呀!
柴少春看见屋里有人出来,腿上立刻泄了劲儿,几乎要倒在地上。舅舅赶忙扶住他。
“孩子,发生什么事了?”舅舅一边说着,一边把柴少春搀进屋里。
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柴少春身上。
柴少春看见了紧张万分的巧巧。“妹妹——”他叫了一声,眼泪一下子在眼睛里打转了。随即转向舅舅说,“他们要斩草除根!”
舅舅没有再往下问,已经明白了。孩子被人追赶,一定是实在无处躲藏了,才逃到这里。
“他们知道你往这里跑吗?”舅姥爷着急地问。
“嗯,他们一直追着我,半路上正好过来一辆拉干草的大马车,我扒上车藏在草里过来的。没准儿他们很快就会到这里来。”哥哥又紧张起来。
“他们要到了红崖村肯定会到家里来搜人,撞上就麻烦了。如衡,你赶紧带他到后山山洞里去躲躲!”舅姥爷严肃地对舅舅说。
“孩子,你?”姥娘什么话都没有来得及问,舅舅就已经拉起柴少春往外走了。
“上梯子,从房上躲着走。从门走别让人撞见了!”舅姥爷又连忙叮嘱了一句。
“拿上块儿干粮!孩子八成没吃东西!”姥娘突然想起来,赶紧从锅里拿了一个玉米饼子递给巧巧,巧巧跑上去递给舅舅。这时哥哥已经到梯子边了。
巧巧眼瞅着哥哥在舅舅的带领下爬上梯子,上了房,又转到德正舅舅家西房上,之后跳到北面邻居家的房上,然后消失了。巧巧知道北面邻居家房子旁边有个猪圈,先从房上跳到猪圈棚上,再从猪圈棚上跳到地上,就安全到后街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短短几分钟,巧巧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甚至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跟哥哥说,哥哥就又消失了。
大约又过了半顿饭的工夫,巧巧姥娘家中稀里哗啦地闯进一大帮人,大概有五六个,都穿着绿色军服。个个横冲直撞,杀气十足,年龄都在二三十岁。有一个手里拿着一把刀,还有一个手里拿着根大木棍子。巧巧吓得藏在姥娘身后。
“柴少春那个小崽子是不是跑到这儿来了?快点交出来!”为首的一个小胡子嚷道,口气要多横有多横(蛮横、霸道、蛮不讲理的意思)。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我们不认识你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舅姥爷耐心地劝说着眼前的一伙人。
“我们早打听了,这儿是柴柯媳妇的娘家,柴少春那个小崽子到了红崖村只能往这儿跑,他们家在这个村没有别的亲戚。”小胡子旁边拿着木棍子的人说。
“我们家跟柴家早就没关系了,谁不知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礼?”舅姥爷板起脸来。
“别说废话,没关系那小崽子能往这儿跑?”一个歪带帽子的瘦脸说。
“你们怎么肯定柴少春跑这儿来了?奇怪!”舅姥爷平静地说。
“有人看到他往红崖村跑了,别想蒙我们!这可是政治任务,谁要阻挠我们抓反革命的狗崽子,影响我们斩草除根,那谁就是与革命过不去,后果……你们知道!”为首的小胡子威胁说。
“确实没有在这儿,你们不相信,就搜吧!”姥娘有些害怕地说。
“搜!”小胡子一个手势,这群人“哗”地散开,在家里乱找起来。
“如果找不到人,就立刻给我滚蛋!”见这伙儿人一群土匪样,舅姥爷气得脸色已经不很好看了。
巧巧眼瞅着一伙人在屋里院里翻了个底儿朝天。有一个人甚至把身子探进驴圈里看了半天,之后又朝大井里张望了几眼才罢休。一痛搜查之后,这伙人悻悻地离开了。临走还扔下一句话:如果窝藏柴少春,那么你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巧巧无法理解从天而降的那伙人为什么要抓哥哥,哥哥这么小会犯什么罪吗?当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伙人会骂哥哥“反革命的狗崽子”。但她感觉到柴家真的遭了大难——爹爹被抓进监狱,哥哥又被人追杀出来,那么,姐姐和奶奶会怎么样呢?她们会不会也遭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