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都是靠自家生产的,没有报纸杂志,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写的信,很少需要用钱买东西,更没有去工厂或公司上班的必要,这种生活并不需要读书写字,算术只要会加减法就足够应付,所以通常都没有人想到学校去念书。
英国在三百年前,就是这样的社会。如果有人想念书,多半是为了做牧师、神父,或者是为了看药书配药的药剂师,等等。如果担任神职的话,不必劳动也能生活,可以专心念书。
不过,只要是贵族,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读书。牛顿的孩提时代,英国有中学也有大学。进入中学的,主要的是贵族,或是想出任神职的人。
牛顿具有庄园庄主的身份。庄园再怎么小,也是贵族的一分子,所以迟早得去念中学。
当时的英国,有类似于私立小学的私塾,因此不像一般学校那么大,教师多半是主办家的亲属,教学科目只有读、写、算三科而已。
庄主、牧师或药剂师的儿子,通常都要念私塾。牛顿长到了六岁,曾使舅父詹姆士牧师和外婆为上学的事伤透了脑筋,最后好不容易把他送到两家私塾去念书。牛顿每隔一天,轮流到史其灵顿和史托克两所私塾上学。
入学的事定了下来,外婆托爱丽莎在市集买了一些薄质黑布料。
布料拿到手,外婆边称赞,边放在外孙肩膀上比着。
“如果是我的话,绝不可能织成这样又薄又轻的布料。”
“穿上这件衣服,宝宝就是学生了,衣服要做大一点才好。”
外婆自己一个人高兴地想着。
“学校是做什么的地方呀?”
牛顿曾反复多次地向姥姥问起过这个问题。由于艾尔斯索普庄园从来没有过小孩子去上学,牛顿也搞不清学校究竟是做什么的。
“教一些有用的事情。”
“有用,对什么有用?”
“对宝宝长大以后有用的事情,都会一个一个教的。”
“那么,我也会学做水车或桥吗?”
牛顿想在长大了以后,制作各种的东西。所以,能被教到这些,他就能认识学校的意义。但是,这却使得聪明的外婆难以应付。
“会教读书和写字。”
“外婆并不读书写字啊。”
外婆哑口无言。也许是夏天气温高的缘故,她手拿黑布,脑门上流着大汗,不知该如何回答。
庄主公馆里,该读的书一本也没有。牛顿从没见过外婆或母亲读书。当时的女人,识字的几乎没有。不识字的外婆,当然也不会写字。换句话说,牛顿家里的女人,大都跟文字无缘,难怪牛顿不了解学习读书写字的意义了。
“我不去学校了。”这是那段时间经常重复的一句话。
“不去的话,就不能成为伟大的人啊。”
“变成伟大的人,是怎么样的人?”
“比如像詹姆士舅舅成为一个好牧师,这就是个样子。”
“我不要做牧师,我认为做木匠比较好。”
疼爱外孙子的外婆,不知说什么才好,坐在摇椅上把头俯了下去。
入学那一天的牛顿,穿上了长及脚跟的黑袍,哭丧着脸,无精打采。一公里半的路程,是脾气温和的外婆边哄边拉着他走完的。
史其灵顿私塾的老师是位年轻男子。史托克私塾的老师是史托克家的夫人,他们都拿着短教鞭,目光严厉。
男老师挥着教鞭,教1加1等于2。对牛顿来说,算术并不讨厌,不过,有时也似乎很难。
“艾萨克·牛顿,1加2是多少?说说看。”
被老师以诘问的口气一问,牛顿慌张了起来。他脸颊发热,脑袋空空的,平常知道的事情,现在一下子变成难题了。
“是2。”牛顿颤抖着小声回答。
只听到老师的桌子啪一声响,他心想:“糟了!”
“呀,是3。”另一回答,反射般冲口而出。
“艾萨克·牛顿,究竟是2还是3?”
全身血液冲上脑袋,牛顿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目眩舌结,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艾萨克·牛顿,转向那边。”
慌张的牛顿,被老师推着肩膀离开座位,走路时袍布缠着脚。然后,“啪”的一声,屁股被鞭子打了一下。打得虽然并不痛,但牛顿却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这么爱哭,怎么行?”老师大声呵叱。
“真爱哭!”
在其他学生小声的交谈中,牛顿想回到自己的座位。
“艾萨克·牛顿,站在那边!”
牛顿被罚站在门口旁边,他红着脸低下头,心里恨起学校来了。
在史托克私塾被教写字的时候,他内心更惊慌了。要把嘴里说的话写下来,可真令人害怕。牛顿觉得很难学习。字有大写和小写,也是件怪事。讲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可是写文句的时候,偏偏第一个字母必须大写。
“简直是莫名其妙!”牛顿心里这么认为。
牛顿对写字实在头痛极了,不过这还可以忍耐,可是下课前的一件事,倒真刺激了他。
“班伽明·杰佛烈士,这里来!”
被叫到的孩子,瘦得弱不禁风的样子。中年的女老师已举起了教鞭。
想必是他做错了什么事。牛顿想起他在史其灵顿私塾的事情,向那个孩子投去了同情的眼光。
“今天是你六岁生日,没错吧?”
“是的。”那个孩子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
“那么,要举行六岁的祝贺仪式,趴在地上吧。”
穿着黑袍的班伽明手撑地板,屁股高高耸起。老师高举教鞭,“咻”的一声,在空中挥舞着。
“1、2、3、4、5、6。”
教鞭抽过屁股尖锐地响了六次。
“好了,站起来吧!”
那孩子青白的脸上,有了一抹红光,好像是感到满足。牛顿一直屏住的气息,这时才大口地呼了出来。
回家后他对外婆说:“学校是个奇怪的地方。”
由外婆一手养育的牛顿,爱撒娇而内心胆怯。他常常木然不动,很少因为顽皮而吃上鞭子,但上课时总是心不在焉,老是在做白日梦,不知道老师讲些什么。
“那个家伙是个迟钝的呆子。”同学们都这么以为。
牛顿从不跟人交朋友,一放学就回家,专注于喜爱的劳作,因此自然而然地离群落单了。
当然,牛顿不会在意被同学们评说了什么。
身体不大不小,不顽皮,成绩也平常,所以老师眼里的牛顿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艾萨克·牛顿好像被孩子们认为是迟钝的呆子。”
“孩子们说得妙啊。”
史其灵顿私塾和史托克私塾的老师们都这么想。
牛顿从来不理会老师和同学对自己的印象,每天都像是被慈爱的外祖母推出来似的,往返三公里去上学。一回到家里,他就静静地去思考自己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