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地压力席卷而来，李劲海连拉带拽地拖着哥哥出了乐吧，好不容易才把哥哥塞进计程车。他坐到前面的副驾驶位上，大口地喘气，只想把心里的郁闷和悲伤吐出来。雪狼搂住寒音的画面不断在他眼前重现。
“看上那女孩了？”司机瞅他一眼，“那么漂亮的人谁看着不爱啊？可谁爱都是白搭，她可是雪狼的人。知道雪狼是谁吗？就是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个子高大的年轻人，他可是市里的首富，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他要想对你怎么样那还不是很一句话的事。我劝你以后就别去了，你刚才那么看着那女孩已经惹雪狼不高兴了，那女孩是个好讲话的人，雪狼可不是。”
李劲海期盼地问：“那女孩叫什么？”
“还问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别费心了。”
“求你，告诉我，我就是想知道。”李劲海的嘴唇有些抖。
司机沉默一会儿，叹口气：“寒音。”
“寒音……寒音……”李劲海将这个名字含在唇齿间不断回味，愈回味愈有魔力，他深深入迷。
感觉不妙的司机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到家门口，李劲海推开车门时突然回身冲动地说：“师傅！您再等等好吗？我马上下来！”
“你干嘛你干嘛？”司机吓了一跳。
“我还想去那里看看！”
“你不要命了？”
“我只是想看看……”李劲海眼里充满哀求。
“我不送到门口，在拐角哪那儿就停。”
“嗯！谢谢你！”李劲海感激地下了车。
进了家门，父母还是被惊动了，因为生意一直不好而心情烦躁的父亲狠狠骂了一通，母亲忍气吞声地照料儿子。李劲海来不及说什么就冲出家门。
谢天谢地，司机还等在原地。李劲海大步跨过去拉开车门。
“喂，小伙子，”车在拐角处停下后，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说，“你已经不小了吧，想清楚，可别上头版头条啊。”
李劲海镇定地朝司机点了点头。
他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只是满怀着想要再看到寒音的念头，只是想看看她，看看就可以了。在他记忆里，他一直没办法爱上谁，却在这个天将破晓的凌晨，对一个陌生的女孩那么强烈地一见钟情了，而这个女孩从他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就注定不属于他，所以，他只要看看她就好了。
乐吧内大部分的灯都灭了，只有吧台那里还亮着几盏迷蒙的吸顶灯，从半敞的玻璃门里看进去，吧台前是并排坐着的寒音和雪狼的背影，他们交谈的声音被店堂内的空寂扩大得无限清晰。
李劲海停在门外，怀着诀别的痛楚凝视寒音的背影。只不过是刚见面的女孩啊，怎么竟觉得这么地深爱她？爱到只要一想到她已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天慢些亮吧，让一开始爱就受伤的人可以多看心爱的人一会儿，因为他已决定，一旦天亮，他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寒音，”雪狼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你没发现你今天有点反常吗？”
“有吗？”寒音诧异。
“你居然能让李劲风在你面前罗嗦那么久，他是最没资格在你面前说话的人。”
寒音轻笑：“我没想到会再见到他，有点意外。”
“估计是在原来的城市混不下去了才举家搬到这里来的。”
“是什么原因都无所谓了，我相信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李劲海也不想见吗？”
“不想！”寒音肯定地回答，“今天见到他已经是多余的了！”
他们的对话让李劲海惊诧万分，更努力地伸长了耳朵倾听。
“可我看你见到李劲海时挺紧张的。”雪狼取笑。
“因为意外嘛。”寒音给自己倒酒，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别逃避，寒音，你得面对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雪狼拍了拍寒音的手背。
寒音的手抖了抖：“我今天才知道……我忘不了……”
“爱还是恨？”
“都忘不了……”
“我也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他们，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就叫缘分，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份缘分呢？”
寒音没有回答，她开始唱歌，低低地轻轻地唱，所有曾发生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随着她的回忆一点一滴融入歌声，歌声里有天真烂漫的那对少男少女。
李劲海目瞪口呆，记忆的闸门被歌声瞬间打开，他想起了一切，也看到了他所不知道的，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空白中有嗡嗡的轰鸣。
寒音唱完了，平静地说：“没有缘分，所有的选择都在我被网罩住的时候就决定了。”
雪狼喝了口酒：“想清楚，寒音，你是自由的，我可不想你一辈子都被人看作是我的地下情人，你得有你自己的幸福。我看得出来，那小子虽然被我抹去记忆了，但是对你依然感情炽烈。况且你自己也还没能从这份感情里抽出身来。”
寒音笑着摇头：“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使他什么都忘记了。”
“可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想起来了！”李劲海不顾一切地大步走来，他心疼、愧疚、喜悦、悲伤……五味杂陈，味味都是那么浓烈，浓烈得他的眼中不由涌满泪水。
寒音跳起身，震惊地背靠吧台，一时不知所措。
李劲海急急解释：“寒音，当时有误会！我被哥哥击晕了弄进医院，后来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等我醒来想去帮你时却突然什么都忘了！”
寒音手臂一推，制止他继续前进：“你突然对我说这个，我没法相信。”
李劲海停在原地微笑：“信我，寒音，或者给我机会证明。”
“什么都不可能了，”寒音凄婉地摇头，“不管有心无心，伤害已经造成了，我接受不了人类，人类也接受不了我。”
“我能接受你啊！”李劲海焦急地大喊。
寒音气愤地喊回去：“你也是人类！你还有一大堆人类家人！你们总是做些我理解不了的事情！你们自私！贪婪！从不为别人着想！你们爱的只有你们自己！对妖怪你们充满敌意！你们会制造许多困难来为难妖怪！你们根本对妖怪一点也不了解！却在那里自以为是为所欲为！”一口气喊完后，寒音大口喘息。
李劲海一直微笑：“寒音，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恨些你就多骂两句吧。”
“骂能解决问题吗？”寒音倒笑了，“没用的，人类和妖怪只会互相伤害，你们伤害了我们，我们给你们报复，再伤害你们。知道为什么你家一直这么困难吗？知道为什么你爸妈的生意一直做不好吗？知道为什么你哥哥一直被人打吗？这都是我们给你们下的诅咒。”看着惊得说不出话的李劲海，寒音残忍地接着说，“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会恨得想要想办法来伤害我们吗？然后我们再伤害你们？没完没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寒音……”李劲海声音颤抖，“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寒音舒口气，平静下来，“也许我们今天的相遇只是为了给一切做个了断。我们会收回对你们的诅咒，以后是好是坏就全凭你们自己努力了。但是你们也不要再来烦我们，否则将会发生什么事谁也预料不了。一切，就这样吧，挺好。”
“寒音……”李劲海缓缓摇头，“我该说些什么……”
“什么也不要说，离开这里就对了。”寒音完全放松下来，轻松自若地端了杯酒来喝，“就这样结局不是挺好嘛。”
“你非常地恨我们对吗？”
“讨论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我只想安静简单地活下去。”
李劲海呆了一会儿，微微弯了弯腰：“打搅了。”他慢慢退出乐吧。
天已经微微地亮了，看天边泛起淡红的云霞，应该是个充满希望的开始吧，可李劲海内心却充满苦涩，失魂落魄地朝着朝阳将要升起的方向摇晃走去。
在李劲海离开后几分钟，寒音突然丢开酒杯，回身一扑抱住雪狼的脖子紧张地问：“雪狼哥哥，我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没防备的雪狼吓了一跳：“问你自己啊。”
“嗯……”寒音闭上眼，“让过去的一切就这样结束吧，以后……但愿有个全新的开始。”
“看那小子刚才那状态，够他痛苦一阵子了。”
寒音突然把眼睛睁开，振奋地问：“雪狼哥哥，你说，他还会来找我吗？”不等雪狼回答，她已经兀自开心地笑起来，“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做了个了断，我们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我相信他会来找我的。你说一个人类会怎样追求妖怪？”
“唉，真是的，”雪狼叹气，“有时候真觉得你一点也没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