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医张褒佳行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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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风雨中寻觅彩虹(2)

张褒佳在组织的重视帮助教育下,业余时间学习党章和党的文件,积极参加党组织号召的活动,思想觉悟提高很快。他深深感到,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组织,她从成立那一天起,就担负起救国救民、改造中国的历史重任。在十年土地革命战争、八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中带领人民浴血奋战,终于推翻了压在人民头上的帝、官、封“三座大山”,建立了新中国。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历史证明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过去,为新中国而战,需要千千万万个共产党员流血牺牲、前赴后继;今后,革命还要继续,要将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仍然需要千千万万个共产党员不懈努力、为之奋斗。自己刚刚走上工作岗位,人生的道路还很长,要将自己的一切,贡献给壮丽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事业。1956年12月27日,经党员赵硕、黎仲英二人介绍,河南省纺织工业管理局联合医院党支部批准张褒佳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支部大会之后,支部书记赵硕找他谈话,告知这一决定,并给他提出工作和思想方面的要求。张褒佳向赵硕书记表示,一定不辜负组织的希望,加强学习,不断履新思想,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发扬优点纠正不足,再接再厉,努力工作,争取按时转正,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共产党员。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想把这一大好消息告诉远方的亲人。他的妻子畅桂菊在西安已经参加了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他起身拉开电灯,伏案疾书,写了一封长信,告诉了妻子这一大好消息。并要她转告父母。没几天,妻子来信了。妻子鼓励他安慰他,说全家祝贺他的进步。还寄来一张照片,那是五岁多的儿子民民和一岁多的女儿毛毛(张莹乳名)的合影照。他将这张照片看过来看过去,心里洋溢着快乐,孩子转眼就这么大啦!(8)从1956年下半年开始,党中央号召全党自下而上开展整风运动,目的是纯洁党的思想作风,提高各级党组织的战斗力,以适应社会主义改造运动的要求。然而,一小撮右派分子乘党开展整风之际,转移斗争大方向,疯狂向党进攻。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取消党的领导,赶共产党下台。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为了教育全体党员干部,各级党组织开展了党员向党组织交心的活动。活动的目的无疑是正确的。

可是,由于反击右派分子的斗争在“左”的指导思想影响下犯了扩大化的错误,基层党组织开展的向党交心活动,也受到“左”的思想影响。张褒佳第一次在党小组会上交心思想汇报没有过关,说他“避重就轻,认识不深刻”。原因是,他在交心汇报中说到他家的成分时,说自己上大学时家庭成分那一栏填的“地主”,当时以为旧社会自己家好过,土改时是被分了田的,可能是地主,于是就填了个“地主”,实际是“富农”成分。大家开展批评时,有人说“地、富、反、坏、右是一样的,都是反动派!你说填错了什么意思?无非是想避重就轻,蒙混过关”。说他认识不深刻,要他继续思考,老老实实向党组织交代清楚。张褒佳迷惑了。难道实事求是交代是“避重就轻”?那我怎么交代才算深刻?他苦思冥想不得要领。最后还是坚信:事实是永恒的。事实才能站住脚,任何谎言妄语最终都站不住脚。他如实地把自己在铭贤中学填写过“三青团”表的事儿都作了交代,而且他还进行了认识和自我批评。党小组会上他过了关。接着是支部大会交心。他以为能够过关。然而他错了,这次他仍然没过关。支部有人说他漏掉了重要情节,批评他“不老实交代”,要他继续深刻检查认识。我哪里不老实了?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又一遍一遍地回忆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似的旧事。他还是想不出门道。晚上,医院职工们都熄灯了,他睡不着觉,出来溜达。看见书记赵硕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就敲了门。赵硕书记在写着什么。看见是张褒佳,很热情地叫他进去。赵硕毕竟是他的入党介绍人,过去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张褒佳坐下后,赵硕书记问他:“小张,有什么事吗?这么晚还没睡?”张褒佳有些委屈,但他不能在书记面前叫屈。他嗫嚅半天,才说:“赵书记,我,我不知道哪儿交代得不好。”赵硕明白他来的意思了,他把毛笔朝笔架上一放,说:“噢,这事儿呀。我跟你说小张,你的家庭成员、社会关系以及你本人过去有什么问题,组织上调查得一清二楚。该说的,一定要说清楚,不要掖掖藏藏,遮遮盖盖,要来个竹筒倒豆子,利利落落。”张褒佳笑着说:“我没有掖掖藏藏啊。”赵硕书记笑了,说:“你再想想,上中学时光填了个‘三青团’表?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张褒佳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铭贤中学上高中时的情景:一天,班主任拿来一打表格让学生们填。张褒佳一看是“三青团申请表”,他根本不知道“三青团”是做什么的,犹豫着不想填,就过去问黄永和,黄永和也在看着那张表发愣。这时班主任发话说,每个人都得填写,别找麻烦。

同学们当然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兵荒马乱年月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跟着填了一张表,之后还给他们发了一个证。但后来也许是局势变化,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宣誓,也没有开展什么活动。“噢,后来还发了个证。也没有宣誓,也没有活动,后来那个证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张褒佳急忙补充说。赵书记眯着眼瞧他,似批评非批评地说:“那你咋不一起说出来哩?竹筒倒豆子嘛!”张褒佳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说:“漏掉了。我检讨,我检讨!”说着,他告辞出门。回到宿舍,他就又写起了自己的思想汇报。他结合自己整风运动中的学习提高,不仅摆出了事实,还进行了分析,在认识上进行提高。过了几天,第三次交心活动开始。这次是在医院大会上交心。他照本宣科,念了稿子。总体感觉还是不错的。然而,又出了岔子。分组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时,有人问他:“你奶奶土改时被打死是怎么回事啊?”事情是这样的:1947年万泉县(后和荣河县合并,称万荣县)解放,接着人民政府领导农会开展土地改革运动。运动来势凶猛。张褒佳的爷爷张徐善在万泉县解放前夕去了西安儿子张瑞生那里一直没回来,只有张徐善的老伴儿李氏在家。为了动员群众积极参加土地改革,当地农会联合组织了一场诉苦大会,把西解村、南解村、北解村、芦邑村和新城等村庄的地主富农分子集中到新城开群众诉苦大会。因张徐善不在家,就让李氏顶着名去了。诉苦大会上倒是没有群众向张徐善和李氏诉苦,因为他们民愤不大。集中诉苦大会之后,各村里又开诉苦会动员群众。西解村开大会就把李氏拉去顶数作为诉苦对象。诉苦大会刚开始,北解村黄氏兄弟两个人突然闯进会场,抡起棍子就打李氏。李氏的近门家人和群众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李氏就被打得头破血流,栽倒在地。这下子会场乱了,群众议论开来:北解村的人怎么来西解村打人咧?北解村地主子弟(黄氏兄弟也是地主子弟)怎这么胆大啊?把他俩抓起来!那不是环环原先那个傻男人吗?……知根知底的都说是黄氏兄弟借机泄私愤报私仇。原来,张徐善的女儿张环环从小与北解村黄某某定了娃娃亲。黄长大后有精神病,群众称半憨憨,张环环不同意跟他结婚。

但在农村封建势力逼迫下,不得已跟黄成亲后,还是不跟他圆房,并一直闹着离婚,直闹到乡里县里打起了官司。张环环后来与别人结婚成家。由此两家积下私仇。黄家说是张环环母亲李氏挑拨的,一直寻机会找李氏出气。那天晚上听说西解村斗争李氏,趁着这当儿打了李氏。李氏被打后,连伤带气,不久就去世了。由于李氏是富农婆姨,又在农运高潮中被打致死,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个情况整风时党组织派人调查已经了解清楚。张褒佳之所以没说这件事情,他认为这件事不是他奶奶有什么历史问题,而是两家恩怨。再者,那时他远离家乡上中学,开始并不知道,后来也只是听说,说不清楚的事情他就没有说及。人家问他时,他陈述中解释了一下,说了句“打死人是不对的”、“我奶奶那个人并不坏”。这一说不要紧,人家就上纲上线说他“同情地富分子”,还说“地富分子并不坏”,阶级界限不清。“阶级界限不清”,在那个“左”的思想不断升级的年代是大问题啊!因此这次交心仍没过关。三次交心不过关,真是成了问题。张褒佳虽然心情沉重,但他不泄气、不放弃。他白天忙于新业务的研究和开展。就在这个时候,他在皮肤科开展了皮下注氧治疗玫瑰糠疹和皮肤瘙痒症新业务。晚上下班后,除了到球场活动一下身体,他哪儿也不去,静静地在宿舍看书学习,思考自己的问题。他想,只要自己有一颗虔诚的心,组织上早晚会明白的。形势越来越严峻。1957年“反右派斗争”的疾风骤雨中医院抓了四个“右派”。运动并没有结束。第二年春天又来了个“反右派斗争补课”,弄得人人自危,个个如惊弓之鸟。医生们成了看病、吃饭、睡觉的机器人。谁还敢多说话呀?在这种形势下,一向谨言慎行的张褒佳倒是没有感到话语权的短缺或者逼仄。他坚信,阳光总在风雨后,风雨后的阳光会更加灿烂。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医院党支部1958年11月6日作出决定,停止了他的预备党员资格。赵硕书记亲自找他谈话,传达了支部的决定。同时,同志式地和他交了心,说:“没办法啊,形势不饶人。再说支部又不是一个人,这是大家的决定,希望你能正确理解。

同时希望你不要怨恨组织,不要自暴自弃,要继续努力,党组织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着的,希望你有这一天。好吗?”张褒佳伤心地默默掉泪了。打他记事起,好像还没有什么事儿比停止他的预备党员资格更令他伤心。小时候,挨爹娘的打骂,哭哭而已,并不上心;上了中学,今天这里明天那里,远离家乡,颠沛流离,吃苦受罪,有时候也掉过泪,也不觉得怎么伤心;上大学时自己曾经为一些事情掉过泪,也没有今天这样入骨入髓,扎得心尖儿痛!他伤心当然不是抱怨、不是委屈,或许有一点儿但不是主要的。他伤心的是自己努力追寻的目标,就像雨后追寻着色彩绚丽的彩虹那样已经出现了,结果一阵风吹来又突然消失了。风雨中是多么想看到彩虹啊!看来,爱之愈深,痛之愈切啊!赵硕书记见张褒佳十分沉痛地哭起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还是不错的年轻医生。他迟疑一会儿,让张褒佳缓了缓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这样。沉住气,向前看,一切还会好的。”张褒佳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该告辞啦。他说些什么呢?简单得很:“我服从组织决定。我一定向前看,会继续努力的。”回去的路上,他擦干眼泪,信步走着,思绪万千。他在思索着自己走过来的路。他不由地想起小学时他的畅老师。畅老师当年跑延安投了八路,现在是党的高干了吧?自己……当时太小。他又想起中学时的进步同学赵麟。赵麟后来上了军医大学之后,直接参加了革命队伍。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像他们那样早点儿接触革命呢?新中国成立后自己上了大学,虽然接受了党的思想、理论和路线教育,有了一些政治观念和思想觉悟,但自己和那些热情投入革命洪流中去的同学相比,还是有不少差距。

参加工作后,自己在党组织培养教育下,做出了一些成绩,党组织是看得见的,让自己这个出身不算好的子弟入了党。组织上是对得起自己的呀!自己向党交心没有过关影响了预备党员转正,能怪组织吗?能说组织对不起自己吗?不能啊!还是自己没有做好啊!再说啦,一个人在漫漫的人生道路上哪能都坐顺风船?徐特立老人曾经说过:“想不经受任何挫折而成长起来,那是神话。挫折是成长中的必需品。”自己受了一点儿挫折,如果就趴下就放弃,那样的话自己怎么会成熟起来?不,决不能那样!他回到宿舍,伏在桌子上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几句话:“胜不骄,败不馁。向着自己念想的目标,奋发努力,永不言弃!”这几句话,汇成他胸中的最强音,在他的人生道路上,一直鼓舞和激励着他战胜困难、战胜自我,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