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告诉你,据说省委已经同意樱山撤地设市于今年七八月份挂牌,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很快省委组织部考察组就要去考察班子了。”
“是吗?这个可是个重要消息。”马里红兴奋起来。
“据说,林业厅一个刘副厅长是组长,是路部长的老同学,你就紧紧抓住他,有什么想法他能解决,你现在靠现任领导都靠不准,因为他们都是未知数。”
“那太好了,今晚能不能把刘厅长也请来?”马里红激动地说。
司马凯说:“那得路部长说话!”
“你给部长打个电话!”马里红对司马凯说道。
“还是你打吧,他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说话没你随便。”
于是,马里红给路安韬打了电话,提出了这个想法,路安韬说联系联系看。
六点整,路安韬来电话说到了,他们一起出来迎接。马里红一看,从地区到省里就是不一样,车也换了,原来在樱山坐的是2.4的本田雅阁,现在换成了奥迪A6。路安韬从车上下来,一身蓝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风度很潇洒,已不是在樱山时常穿的那件旧得发黄发白的夹克衫。他们一齐上去给路安韬问候。
“唐老师呢?”马里红问。
“她们学校开会。”路安涛答。
“到省里还教学?”马里红好奇地问。
“到北京她也还教学。”路安韬风趣地说。
进了雅间之后,马里红才问:“那个刘厅长呢?”
“联系了,他不来。”路安韬手一挥说,“我知道他不会来,他马上就要去樱山考核班子,要回避!”
“我又不当市级干部嘛,再联系联系!”马里红恳求道。
司马凯给马里红递个眼色:“刘厅长不来就不勉强了,再说他来不来都一样,有什么事路部长说一他不办二。”
这样,马里红就让路安韬坐在主持的位置上,司马凯坐在路安韬的右边,马里红坐在左边,其他的人依次坐下。
马里红把跟随的人一一给路安韬作了介绍,路安韬一一向他们点头致意,然后共同饮了第一杯酒。搁下酒杯,路安韬说:“樱山是我的第二故乡,感谢在樱山期间大家对我的支持,也欢迎大家常来华安!”
马里红掂起酒壶说:“路专员,你说错了,首先是感谢你在樱山对我们的关照支持,为表达这个心意,今晚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慢着!”路安韬手点点,“今晚咱们按樱山的规矩喝,还是按照华安的习惯喝?”
樱山的喝酒规矩是先喝为敬,谁要是倒酒必须先喝上几杯,才可以给别人倒酒,而且是谁提出与倒酒者碰杯,倒酒者都必须接受,这样一来对倒酒者来说是需要一些酒量的;而华安的喝酒就没有那么厉害了,比较斯文,采用敬酒者与被敬酒者碰杯的方式。
“当然是按樱山的习惯了!”马里红说。
“这就对了!”路安韬说,“樱山的习惯是主人先给客人敬三杯的!那么我就先给大家敬三杯。”
马里红说:“你不能先敬,今晚是俺们请部长的,您是客人!”
路安韬说:“那要么换个位置,你来当主持坐我的位置,我来当主宾坐你的位置,你挑吧!”
司马凯笑笑说:“为难了吧!”
马里红胸脯一拍:“不为难,刚才路专员说樱山是他的第二故乡,今晚还是听他的吧!”
“那我就敬酒了。”路安韬说。
马里红冲着路安韬一脸笑容:“还是你先敬吧!”
路安韬说:“先宣布政策,我先敬每人三杯,不准替,不准等,不准撒,要喝净,滴一滴罚三杯!”
“好!”大家一起喝彩。
路安韬先给马里红倒酒,马里红知道医生交代过不能饮酒,但自己请客又不能不喝,就把第一杯喝了,接着路安韬又给她斟第二杯,马里红要递给郝朋替喝,路安韬、司马凯都不同意,马里红只好说:“我今天有点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路安韬说。
“女同志有些特殊情况不能说。”马里红愁得耸了耸鼻子。
“骗人的吧!”司马凯说。
乔叶子机灵,忙说:“阿姨今天真有特殊情况。”
女人的特殊情况男人确实是不能问的,路安韬说:“这样吧,就这三杯酒你喝了,其他人的酒你可以不喝。”
“可以,我就不给马院长敬酒了。”司马凯说。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马里红只得把路安韬敬的三杯酒给喝了。路安韬敬过酒之后,酒场上秩序乱了,这个要给那个敬,那个要给这个敬,嚷成了一锅粥。后来,小燕子和乔叶子联合起来给路安韬和司马凯敬酒。路安韬不喝,说自己的心脏不太好也不敢多喝。马里红说:“路专员,两个大美女敬酒你还不喝?在樱山这美女哪敢给你敬酒。”路安韬喝了,又敬第二杯的时候,司马凯说:“这杯我喝了,不让部长喝了!”
两位美女敬酒期间,司马凯小声对马里红说:“酒不多喝了,让其他人走吧,咱们和部长说说话。”
路安韬不同意,他虽不喝酒,但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在樱山他是专员,不能随便与这些小女子喝酒,喝酒的都是官员,走的都是程序,说的都是官话,谈的还是工作,到部里以后还是如此,只有今晚这种场合没有任何包袱,可以放开乐一乐。
热闹中间,马里红让郝朋把那幅画拿了过来,对路安韬说:“路专员这幅画是唐代诗人王维的画,是俺老祖爷清朝年间就收藏起来的,‘文革’时红卫兵为要这幅画,把俺老爷打得要死,俺老爷都没把这画拿出来。这是经过中国书画收藏家协会鉴定过的,绝对是真品,俺一直想送给您,在樱山不敢送,怕你说是行贿不收,现在咱没领导关系了,我也不找你办事了,才送给你!”
“那也不能收,不能收!”路安韬挥手拒绝。
马里红把那画展开用手指着讲道:“你看这画,有山,象征着你手握大权稳如泰山,这水象征着你福如东海长流水,这鸟儿是一行白鹭上青天,象征着青云直上!”
“好,好!”大家一起鼓掌。
“再好我也不能收。”路安韬摇着头说着。
“来吧,我先替部长收着,部长不要我要!”司马凯卖弄地笑着,把画接了过去。说着还给大家递了个眼色,让大家到外边回避一下,郝朋就带着大家出去了。
这时候,路安韬小声问马里红:“有事吗?”
马里红说:“也没什么事,这个司马处长是我多年的朋友,过去帮小马很多忙,我都无法报答,你就多关照关照!多培养培养,多浇点水,多施点肥,让他长快点,长粗点,长高点!”
路安韬哈哈笑笑,说:“里红真会说话,没问题!”
司马凯接着说:“部长对我很关心,一到部里就特别关心。”
“行啊,虽说我不在樱山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说。”路安韬说着这话,其实是准备离场。
马里红说:“本来有件事今晚没打算说,见你一次不容易,也就说说吧。”
“什么事啊,你就说吧。”路安韬毫不介意。
“唉!”马里红叹口气说,“也算是个坏消息,对我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郗大康患肺癌了!”
路安韬听了大吃一惊:“真的?”
“真的。”
“现在怎么样?”
“已在华安医院住院。”
“这得去看看,老同志了!”路安韬心情很沉重地说。
“现在不准探视,对外隔离。”马里红说。
“唉,人哪,就这!他也就是抽烟厉害!”路安韬又感慨地说。
顿了一下,马里红说:“这话说得早些,不过说得晚,别人可能就说了,郗局长肯定不能工作了,我想,我还是能担起这副担子的。”
“马上就要撤地设市了,这事现在给谁说也没用。”路安韬说。
马里红接着说:“所以我想让你明天引我认识认识刘厅长,他去樱山考核,将来谁当书记、市长都经他手,将来他给新书记、市长说话肯定都会听的。”
司马凯旁边敲着边鼓说:“马院长这话都说到点上了,现在办事啊,就得找能左右他命运的人。”
路安韬略有所思地说:“明天我再联系联系老刘,看他见不见。”
司马凯又给马里红递上眼色:“部长都答应了,你还不给部长敬酒?”
“对,对,给部长敬酒……我还喊专员,给俺专员敬酒。”马里红说着拿起酒杯。
“你给我敬酒?”路安韬眼瞥着她说道,“今晚你就没好好喝酒,现在给我敬酒,我不喝!”
“那我补上,那我补上!”马里红说着拿起酒杯斟酒。
“你真喝还是假喝?”路安韬仍是眼瞥着问。
马里红说:“真喝!”
“拿大杯子喝!”路安韬喝声道。
服务员拿了个大啤酒杯,路安韬掂起一瓶西凤酒,咕咚咕咚倒了满满一杯,然后拿个小玻璃酒杯倒上红酒,接着他将那小杯红酒放在啤酒杯里,说:“这叫赤胆忠心,你敢喝吗?”
马里红眨巴眨巴眼看看,大啤酒杯里的白酒足足有半斤,一小杯红酒沉在杯子的底部,煞是好看,那形状果真像一颗鲜红的心脏,这么多的酒进到肚子里绝对是受不了。马里红看着大大的酒杯心里只发憷:“我今晚有特殊情况,是不是太多了!”
司马凯在旁边敲打着说:“对领导就得赤胆忠心,要不然领导怎能帮你?”
“马里红的心本来就是红的!”她拖着腔说着。
“心在肚里看不见啊,部长要看行动。”司马凯激将道。
马里红想想也是,这个时候要是能打动路安韬,他能给刘厅长说说自己的事情,那卫生局局长的事情就十拿九稳了。“喝,那我就喝了!”马里红顾不得那么多了,一饮而尽。一大杯酒水进了肚,路安韬拿过酒杯依照上面的方法又倒上了一个“赤胆忠心”,冲着马里红问:“还敢喝不敢?”
马里红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喝吧,路安韬的眼神告诉她是不可能的,喝了吧,自己又刚刚在医院放疗过,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饮酒,这样喝下会要命的。这时,马里红灵机一动:“赤胆忠心一颗就够了,不能三心二意的。”
“‘文革’中还讲三忠于哩!”司马凯又逼上了一句。
马里红看着那高高大大的酒杯,瞄了瞄路安韬,路安韬一直没松口,无奈她只得又喝了这杯“赤胆忠心”。
路安韬见马里红又爽快地喝下了,高兴地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马里红的酒量大。”
这时,司马凯又来凑热闹:“路部长,你再倒两杯‘赤胆忠心’,我和里红一起面对你喝了,也算是表个忠心!”
“你喝吧,你喝吧!我真的不敢再喝了!”马里红低着头摆着手。
既然是司马凯提出来的赤胆忠心,路安韬也想与司马凯拉近距离,就说:“里红,司马喝了,你不喝,够朋友吗?刚才你还替司马说话,你不陪他喝,他的事我就不办了。”
路安韬说话说到这份儿上,就是喝死她也得喝,马里红陪着司马凯喝下了第三杯“赤胆忠心”,放下酒杯,马里红就身子一软滑倒在桌子下面。
司马凯哈哈大笑着:“痛快,痛快,今晚喝得痛快!”
路安韬见马里红喝成那个样子,冲司马凯喊道:“司马,快喊人来扶里红回房间!”
郝朋几个人就在院里,迅速跑过来扶马里红上了房间。
路安韬临上车还嘱咐郝朋:“到房间让她多喝点水。”
马里红被几个人扶着进到了房间里,躺了下来。小燕倒了杯水,喊道:“马院长,你喝点水。”
马里红摆着手,表示不喝水,接着又连连摆手:“你们……走吧……我想安静。”
他们几个也就出来了,到各自房间休息。
第二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小燕要喊马里红起来吃饭,乔叶子说:“马阿姨昨晚喝多了,让她多休息会儿吧!”
到了八点半,几个人还不见马里红起床,小燕和乔叶子就去敲马里红的门,但是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她俩回自己房间往马里红的房间打电话,但是电话也没人接,打了十几遍,不见马里红任何动静。“是不是马阿姨起床早,出去散步去了?打她的手机试试。”乔叶子打通了马里红的手机,但也是一直响,就是没人接。
两个人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小燕毕竟是办公室的主任,经验丰富些,她喊来了服务员,说明了情况,请服务员打开马里红的房门看看。幸亏房门没有反锁,门打开了,燕子和叶子进门一看,床上躺着的是个光头的男人!她俩吓得“哇”的一声惊叫着跑了出来。
“咋了,咋了?”在楼道里等候着的郝朋问道。
小燕吓得结结巴巴地说:“屋里……是个……男人!”
乔叶子哭着说:“好像……好像还是个死的……”
郝朋听他俩一说,说先不要进,喊来了酒店的保安,一同进了屋。郝朋凑近一看,也吃了一惊:“马院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保安捡起掉在地上的假发套,对郝朋说:“你看,这是个假发套,还是个女的嘛!”
他们几个都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马里红戴了假发。
这时,乔叶子和小燕又凑了过来,定睛一看:“是马院长!是马院长!”几个人呼喊着,但是马里红还是没有应声。只见马里红浑身僵硬,面部表情极为痛苦,几个人吓得又往后退了退。还是保安胆大,他摸了摸马里红的鼻孔:“好像是死了。”
乔叶子一听,号啕大哭起来:“马阿姨啊……我的马阿姨啊……我的车子……我的房子找谁啊……”
这时候,客房服务员带着宾馆医务室的医生也赶来了。医生凑近摸了摸马里红的脉搏,还有极其微弱的跳动,就喊道:“别哭了!你们别哭了!她还有脉搏,快想办法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