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鲜花中的匕首 (1)
赫夫曼办公室。傍晚。
外面电闪雷鸣,突来的暴风雨猛烈地敲打着窗子。
赫夫曼脸色沉重地命令胡里昂:“要派一个可靠的人,对她俩进行秘密审讯,一定要挖出那个女人的幕后指使者!但不要弄得满城风雨,有结果立刻向我报告!”
胡里昂:“是,阁下!”
赫夫曼紧蹙眉头,边抽烟边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里踱步,传来心中怅然的心声:“肯定不是金铃,她没有必要谋杀我。可是,这次谋杀行动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背景?那个女人是不是盟军派来的杀手?”
“当当当!”的敲门声打断了赫夫曼的思绪。
赫夫曼:“请进。”
安德鲁走进来,敬礼:“晚上好,总督阁下,有些情况,我必须向您报告一下。阁下,我发现您脸色不太好……”
赫夫曼:“啊,没什么。请讲,什么情况?”
安德鲁:“阁下,比利时出现了许多反战报纸,这些小报通篇都是恶毒攻击第三帝国和元首的,小报上居然准确地报道了帝国飞机被英军击落的数目,以及英国首相丘吉尔号召全国人民血战到底的演说词!”将一沓油印小报递到赫夫曼面前。
赫夫曼翻看着小报,不禁大吃一惊。
安德鲁:“阁下,还有一个重要情况,安特卫普的发动机修理厂发生严重破坏事件,造成工厂停工!”
赫夫曼又是一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沉思片刻,自言自语:“没想到这小小的比利时、这个一直被许多国家统治着、直到1830年才宣布独立的小国,也开始反抗了。”
安德鲁:“阁下,我建议没收所有居民的收音机,一律不许他们偷听英国广播,断绝英方的一切消息来源!另外,要对所有的城市、乡村实施夜间宵禁,不许任何人随便行动,防止地下反抗组织在夜间活动!否则,一旦让反抗势力猖獗起来,我们是很难办的!”
赫夫曼看着安德鲁,默默地点了点头。
城堡某地下室里。晚。
一盏昏暗的小灯,映照着两张惊惶失措的脸。一名德国军官冷冷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拉丽特和金铃。
拉丽特愤然道:“是我干的,跟金铃小姐没有任何关系!请你把她放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一听这话,金铃顿时一惊,急忙盯着拉丽特,心里惊呼:“你胡说什么?再说就没命了!”急忙大声喊道:“不,不是她!是我买的鲜花!她根本不知道匕首的事!”
拉丽特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盯着这位瘦小的中国姑娘,忙喊:“不!不是她,是我!”
金铃狠狠地瞪着拉丽特:“您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明明是我买的,您怎么硬说是您买的?”
拉丽特:“不!真的是我!你不要相信她,是我要杀死赫夫曼的!”
“不!长官……”金铃还想争辩下去,却被审讯官厉声制止了。
审讯官:“两位小姐,既然你们都承认是自己干的,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刺杀总督?谁是你们的幕后指使者?”
金铃顿时傻眼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拉丽特却抢先开口道:“因为我恨他,我要为我弟弟报仇,为所有被你们杀死的人报仇!”
金铃忙说:“不,她在胡说八道!她根本就不知道匕首的事,鲜花是我买的,是我要为死难者报仇!”
审讯官:“金铃小姐,您是中国人,这里并不是您的国家,更没有您的民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金铃义正词严:“长官,正义是不分民族和国界的!”
听到这话,审讯官和拉丽特都微微一愣。
审讯官:“请问,谁指使你们来刺杀总督的?”
金铃和拉丽特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要干的!”
审讯官看审不出什么结果,悻悻地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金铃和拉丽特。两个女人立刻不顾一切地抱到一起大哭起来。
拉丽特哭泣着道歉:“对不起,金铃小姐,我向您道歉,我不该连累您……”
金铃悄声说:“不要说那些了!从现在起,您一定不要承认匕首是您放的!……不,请不要打断我,赫夫曼将军毕竟是我的朋友,他不会处死我,可您就不一定了!”
拉丽特:“不,我绝不能连累您!”
金铃:“不,您一定要听我的,否则,您就没命了!”
拉丽特:“可我不能连累您呀!金铃小姐,您太令我感动了……”拉丽特抱住金铃,泣不成声。
审讯官又返回来了,他一指拉丽特:“你出来!”
两人顿时一惊。金铃急忙问道:“叫她去干什么?”
审讯官:“去她应该去的地方!”
金铃顿时一惊,急忙大喊:“不!你们不能处死她,她什么都没干,匕首是我放的!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金铃死死地抱住拉丽特,大声哭喊:“我要见赫夫曼将军!我有话对他说!”
拉丽特被拽走了。
金铃:“不——你们不能处死她——我要见赫夫曼将军——我要见赫夫曼将军啊——” 金铃扑倒在水泥地上,绝望地哭喊着。回答她的却是无人的沉默及窗外震耳欲聋的霹雳声。
郊外树林。晚。
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拉丽特被审讯官从一辆吉普车上被押下来,带到一棵树下。她绝望地靠在树上,仰着头,任凭雨水“哗哗”地浇到她脸上和身上。
审讯官身穿雨衣,冲着拉丽特举起手枪,厉声道:“拉丽特小姐,你现在要说出幕后指使者,也许还来得及!”
拉丽特愤怒地喊道:“没有任何指使者,是我自己要杀死赫夫曼那个畜生的!你们这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民不聊生!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没有亲手把赫夫曼那个混蛋杀死!没有亲手把你们这帮畜生送上绞刑架!”临死之前,她痛快淋漓地骂着。
“混蛋!”审讯官大骂一声,“啪啪”扇起拉丽特的耳光,打得她口鼻出血,摔倒在地。
审讯官抓住拉丽特的头发,扬起她满是泥水的脸,厉声问道:“说!到底谁指使你干的?”
拉丽特盯着那张阴冷的脸,咬牙切齿地说:“畜生,你想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全比利时、全欧洲人民指使我干的!这回你该满意了吧?畜生,来吧,开枪吧!冲老娘开枪吧!畜生!”
审讯官举枪瞄准了拉丽特的脑袋……
城堡地下室里。
金铃跌坐在地上绝望地大哭着,门开了,她以为又是审讯官回来了,就愤怒地吼起来:“你把我也拉出去枪毙好了!匕首是我带来的,你把我也处死好了!呜呜……”她忽然看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靴,以及皮靴上方笔挺的将军裤,不禁一惊,急忙抬头盯着那张冷默而陌生的脸……赫夫曼也盯着金铃,两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就像互不相识似的盯视着。
金铃忽然咆哮起来:“你打死我吧,匕首是我放的,是我要杀死你的,你打死我好了!”
赫夫曼冷冷地说:“她并没有死。”
金铃绝望地哭喊道:“不!你不要再骗我了!呜呜……”
“她已经回来了!”赫夫曼推开门,只见满身泥水的拉丽特从门口走了过去。
“拉丽特——”金铃大叫一声,急忙向门口扑过去。拉丽特回头刚要说什么,却被人推进了另一间屋里。
金铃边哭边不由自主地磨叨着:“噢,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天哪!她还活着……”
赫夫曼:“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铃微微一怔,忙说:“匕首是我买花时一不小心带进来的,跟拉丽特没有任何关系!”
赫夫曼厉声嗔怒:“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吗?”
金铃嗫嚅:“就是这么回事……”
赫夫曼:“金铃,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问你,那个叫拉丽特的女人,为什么要来刺杀我?是谁指使她干的?”
金铃:“我已经说了,匕首不是她放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买花时一不小心带进来的!”
赫夫曼“金铃小姐,我感到非常遗憾,你竟然……”他突然想发火,但他点着一支烟抽了几口,压了压火气,开口道,“金铃小姐,我以一位将军的名义向你保证,只要你告诉我谁是拉丽特的幕后指使者,我绝不会伤害她,立刻送你们回家!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人格吗?”
金铃盯着赫夫曼,似乎真的相信了他,可是,维克多的声音却在耳畔忽然响了起来:“他毕竟是德国将军,即使不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法西斯分子,他也要维护他们德国的利益!”
金铃:“匕首真是我买花时一不小心带进来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金铃小姐,你真令我失望!”赫夫曼扔下一句气愤,转身走了出去。
另一间地下室里。拉丽特满脸泥水,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地绑在椅子上,一看到赫夫曼进来,一双蓄满仇恨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赫夫曼打量着这个淋成了落汤鸡似的女人,冷冷地开口道:“拉丽特小姐,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拉丽特冷冷地回击一句:“我却感到很遗憾!”
赫夫曼:“没有亲手杀死我?”
拉丽特:“你还算聪明!”
赫夫曼:“为什么要刺杀我?是为你弟弟报仇吗?”
拉丽特轻蔑地瞪着他:“不!你把我看得太狭隘了!”
赫夫曼:“那为什么?”
拉丽特:“想知道吗?请你让这位长官出去!”
赫夫曼示意审讯官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拉丽特:“我和金铃小姐来找你,是要求你赦免那八个被你下令绞刑的无辜群众,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准备用匕首逼着你签字!”
赫夫曼疑惑地盯着拉丽特:“我要是不同意呢?”
拉丽特:“我就杀了你!”
赫夫曼:“你杀过人吗?”
拉丽特:“你是第一个!”
赫夫曼:“你不怕死吗?”
拉丽特:“你怕不怕死?”
赫夫曼微微一怔:“你就为了那八个人?”
拉丽特:“不!”
赫夫曼:“还为了谁?”
拉丽特:“为了所有的比利时人!”
赫夫曼又一怔,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这个刚烈的女人:“你这样做,不怕伤害了金铃小姐吗?”
拉丽特:“我是对不住她,但我却对得起我的良心,更对得起我的同胞!我告诉你赫夫曼,金铃小姐丝毫不知道匕首的事,你必须把她放了。否则,我到地狱里都饶不了你!”拉丽特忽然看到赫夫曼的右手向裤兜里伸去,立刻惊愕地盯着他,以为他在掏枪,却看到他掏出一盒香烟来,顿时长出了一口大气。
拉丽特:“给我来一支!”
正在点烟的赫夫曼不觉一愣,给她点着一支送到了她嘴里。一时,两人都默默地抽着烟。
赫夫曼不时用目光扫一眼拉丽特,目光里隐约掠过一丝敬意。
赫夫曼又回到金铃的房间,一进门,金铃就咄咄逼人地叮问他:“拉丽特在哪?您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赫夫曼却说:“我问你,那八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铃吼起来:“我问您,拉丽特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把她处死了?”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赫夫曼动怒了,他不允许她如此放肆地对待自己。
金铃却毫无惧色,大声吼道:“我也要您回答我的问题!”
赫夫曼:“她就在隔壁的房间里!”
金铃瞪圆了乌黑的眼睛,冲他发起泼来:“请您把她放喽,不然我就一头撞死这儿!”
赫夫曼惊讶地盯着金铃,传来内心的独白:“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宁死不屈,另一个却是以死相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赫夫曼“好吧,我可以考虑你的意见。”
金铃根本不信:“您骗我!您不可能放过她!您随时可能派人偷偷地把她杀死!如果是那样,我就永远不认您这位朋友了!我就死给您看!”
赫夫曼:“金铃,你怎么连我起码的人格都不相信了?即使我把这个女人处死了,对我,对我的国家,又能有什么好处?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金铃盯着赫夫曼,终于相信了。
赫夫曼:“说吧,那八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铃:“他们都是无辜的群众,我带来了全镇群众联名写给您的信,请您赦免他们……”金铃忙从鞋垫底下取出那封压得扁扁的信……
赫夫曼迅速扫了一眼签着密密麻麻名字的信:“对不起……”
“怎么,您……?”金铃大失所望地惊问一句。
赫夫曼:“你应该理解,这是我的工作……”
金铃毫无顾及地怒吼道:“什么?您的工作?难道您的工作就是杀人,就是把无辜的群众送上绞刑架吗?”
赫夫曼终于被她激怒了。“金铃小姐,你不觉得你太放肆了吗?”
“丝毫不觉得!”金铃却毫无惧色,“如果不是我亲眼目睹了一切,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了一切,我绝不会相信我所敬慕的将军部下,竟会干出那么多罪恶的事情!”
赫夫曼好像被什么东西忽然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金铃,你并不了解其中的原因……”
金铃:“不!我非常了解!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因为我亲眼目睹了一切!”
赫夫曼:“你看见抵抗分子袭击我们的军官了?”
金铃:“对,一点不错!我还看见有人毫无理由地打死了无辜的孩子,打死了老铁匠,撵得多少人无家可归、背井离乡!昨天,他们又打死了五名群众,逮捕了八九个人……而且,一名受伤的军官跑到我家里,拿枪逼着我,让我给他取出弹头,我说我不会手术,他就掏出枪来要打死我,我只好搬出您的名字来吓唬他,这才捡了一条命!否则,金铃也像那五个人一样,被他们毫无理由地打死之后吊在树上示众了!他们的罪名极其简单,就因为有人在夜里打死了你们的一名军官!”
赫夫曼:“你说的都是事实吗?”
金铃:“有半句谎言,您现在就可以枪毙我!”
赫夫曼:“我却听说是游击队偷袭了军营,打死了我们的好几名官兵?”
金铃:“纯属欺骗!”
赫夫曼盯着金铃,金铃也冷冷地回盯着他,一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赫夫曼突然问道:“告诉我,是不是他们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就派你来游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