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金请来“密码之父”
早在30年代,戴笠草创特务处时,就对利用无线电从事特务活动十分感兴趣,为此,他在南京建立了电讯总台,请来当时有名的无线电专家魏大铭负责。
一天,戴笠与魏大铭聊天,魏大铭告诉戴笠:闻名世界的破译巨星、被称作“美国密码之父”的亚德雷,因为美国政府实行“保障通信秘密法”,居然失了业,现在已经是穷困潦倒。得知这个消息,戴笠大喜过望。他通过驻美使馆的秘密联系,用年薪一万美金的重金,聘请亚德雷来华工作。
亚德雷是一位情报天才,早年曾是印第安纳州铁路的电报员,后来在华盛顿的政府部门找到一份密码服务员的工作。在几个月时间里,他解开了所有正在使用的美国密码,然后他就此写出一份题为《美国外交密码破解说明》的报告,强调欧洲同行肯定能毫不费力地读懂美国密码。
当时,亚德雷年青而率真,他不假思索地报告呈交上司,没想到这位上司就是编制这套密码的人,他气急败坏地指责亚德雷是在胡闹。亚德雷索性孤注一掷,放肆地打开上司的保险柜,拿出密码本。因为亚德雷断定,这份密码组合方法是上司根据威尔逊总统未婚妻的电话号码设置的。
亚德雷赌赢了。一时间,关于这位密码天才的故事在美军领导层传开。1917年,美国正式参加一次大战,亚德雷被美国陆军情报局局长范登曼上校相中,专门成立一个全新的军事情报处M18,为亚德雷服务。1918年,亚德雷奇迹般地破译了德国用来与法国境内间谍联系用的密码,结果所有被派到法国的德国间谍都被抓获,这是亚德雷一次光辉的战绩。
一战结束后,M18被美国政府整体包装成商业咨询公司,办公室迁到纽约市区的一幢棕色建筑物里,由美国国务院资助,继续从事研究工作。亚德雷把自己的研究小组称为“黑室”(又称“黑匣子”)。
通过“黑室”的工作,美国政府得知,日本出席世界海军吨位限制会议的代表团在压力下将接受英、美两国和日本的吨位比为十比六的比例限制,而不是像日方最初所竖持的十比七的比例限制。偷看到对方手中的底牌后,美国和英国只要简单地施加必要的压力就可以达到目的。亚德雷因此成了美国的民族英雄,人们称他为“密码魔术师”。
亚德雷出名之后,他的雇主不仅有政府部门,还有民间人士,比如那些怀疑丈夫在外偷情的贵妇人们。他为雇主提供的信息,不慎得罪了当时的国务卿、保守派人士史蒂文森。于是国务院颁布“保障通信秘密法”,还停止对“黑室”发放津贴,“黑室”就此关门大吉。
接着,可怜的民族英雄又因美国的全面大萧条而生计维艰了,他的股票全都因为1929年美国股市大崩盘而泡了汤。为了养家糊口,他写了一本回忆自己情报工作的书:《美国黑室》,该书立即畅销一时,而且立即被翻译成几种外国文字。在日本,它的销售量甚至超过了美国。
然而,这本书暴露了美国情报机关的最大秘密,也引起了美、日两国的争端。于是美国政府的公诉人把亚德雷告上法庭,亚德雷在美国混不下去了。
当亚德雷穷困潦倒之际,却有一群中国人注意到了他。1938年,戴笠从电讯专家魏大铭口中得知亚德雷的情况后,立即报请国民政府委员长蒋介石批准,通过中国驻美大使胡适秘密联系,以年薪一万美元为条件,聘请亚德雷来华帮助破解日军密码。
当年11月,化名为“罗伯特奥斯本”的亚德雷经香港抵达陪都重庆。亚德雷来华后,一方面从事对日军密电的破译工作,一方面为戴笠训练业务骨干。
国民政府授予亚德雷少校军衔。戴笠为了保证亚德雷的安全,除了派专人进行保护外,还特地在重庆的乡间安排了一间花园别墅给其居住。这花园别墅人称为“豁庐”,它是一幢两层楼的钢筋水泥洋楼,内有二十多个房间。由于它所处的位置偏僻,日本人的飞机也不太会注意这个地方。亚德雷在“豁庐”为戴笠的军统局培训了200多名破译人员,使他们基本上掌握了日本陆军密码的破译规律。
不过,亚德雷对重庆郊区的艰苦环境很不适应,他就常常甩开跟随的警卫人员,独自跑到专供外国人住宿和娱乐的重庆宾馆,去会女人,玩纸牌。而且他觉得“豁庐”太偏僻,经常跑到重庆市内居住。然而,每逢日本的飞机来轰炸,亚德雷又不肯钻进空气污浊的防空洞,宁愿用两个枕头压在头部和腹部然后躺在床上睡大觉。有一次,亚德雷差一点儿被日本飞机投下的炸弹炸死。
1940年初,经蒋介石批准,专门破译日本密电码的机构——军事委员会技术研究室正式成立,简称“军技室”。当时,比照当年美国亚德雷的美国“黑室”之名,给军技室另取一个别名:“中国黑室”。
“军技室”由温毓庆为中将主任,魏大铭和蒋介石的侍从室机要主任毛庆祥为少将副主任,毛庆祥还兼主任秘书,成了实际上的掌权者。
令戴笠感到不满意的是,“军技室”不归军统局领导,而是由蒋介石的侍从室掌管。但面对资历深和后台硬的温毓庆和毛庆祥,戴笠是知道深浅的。早年戴笠在黄埔给蒋介石搞情报时,毛庆祥已经是蒋介石的机要秘书了。而在美国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温毓庆,已经在中原大战中为蒋介石提供情报了。
后来,温毓庆是明知自己斗不过军统局,就以身患黄疸肝炎为由去香港后没再回返。毛庆祥原本对技术研究室具体的研究工作并不懂行,温毓庆的离去使毛庆祥一下没有了方向,他想管也管不到位。蒋介石得知情况后,只好任命魏大铭为“军事委员会技术研究室”代主任。这样,“军技室”实权就落到戴笠手中。
戴笠如愿以偿后,急于想利用“中国黑室”在破译日本密码上有所作为。也就在此时,亚德雷给戴笠带来了惊喜。亚德雷通过他的中国女友徐贞,发现一位日本间谍“独臂大盗”正在活动。
“独臂大盗”是国民党重庆防空部队的一名军官,此人能够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脸上常常挂着迷人的微笑,只因他以前当过土匪,在一次战斗中被打断了胳膊,因此被人称作“独臂大盗”。他被潜入内地的日本浪人收买后,做了日本特务,还勾结蒋介石的德籍军事顾问赫尔·韦纳,组成了一个间谍网,刺探中国的军事情报,然后用密电码向日军报告。
当时,中国的武器比较落后,高射炮的射程只能达到一万二千英尺。“独臂大盗”将这一绝密军事情报密告日军。由此,日军轰炸机在一万二千英尺的高度飞行,到达重庆上空后,就突然降低高度,对重庆市狂轰滥炸。这就是抗战历史上悲惨的“五三”、“五四”惨案,重庆6000民众丧生。
亚德雷也注意到这个现象,他想:国民党在重庆市区花大力气部署的防空部队,为什么竟没有打下几架敌机?这其中必有玄机。
这期间,军统局电台侦听室抄收到一个电台,这个电台经常发出类似明码的四字一组的数字码电报,只知道发送人的代号是“独臂大盗”,其他内容一直不能破译。
后来,“独臂大盗”其人很快被找到了,此人驻守在重庆的国民党某高射炮团的一位营长。戴笠命令暂时不要惊动他。他几次找亚德雷,请他一定要破译出这神秘的讯号。
亚德雷接受任务后,反复研译,终于发现了“独臂大盗”使用的密码是“无限不重复式”,即密电码只用一次便不再用。接着,亚德雷又发现“独臂大盗”是在使用一本小说当密码,而且是一本英文小说,它的前一百页中必定有连续三页的第一个词分别是her、light、grain。
恰好亚德雷的中国女友徐贞,认识这个“独臂大盗”。于是,亚德雷假扮为美国来的商人,徐贞介绍,结识这实际上是伪汪间谍的国民党军人。两人谈天说地,十分投机,但当亚德雷问到“高射炮打不中目标”的尖锐问题时,“独臂大盗”对此总是报以不置可否的一笑。
亚德雷请徐贞到“独臂大盗”那里,想法弄清那本小说。后来,徐贞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在“独臂大盗”的书桌上,发现了一本美国著名女作家赛珍珠的长篇小说《大地》,这本书的第17、18、19页上的第一个单词果然分别为her、light、grain。
亚德雷当即设法找来了一本《大地》,组织人连夜工作,终于破译出了密电。
此后,重庆防空指挥部得到敌机来袭的准确情报,让飞机预先飞到高于敌机的云层中埋伏起来,等敌人轰炸机到达后,出其不意地进行攻击。第一次便一举击落三架敌机。从此,日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很快,戴笠掌握了这个间谍网所有间谍的活动,将其一网打尽。这一次胜利,让戴笠出尽了风头。蒋介石对军统破获日谍活动极为满意,还特地召见亚德雷,对他进行嘉奖。
不过,“独臂大盗”间谍网的破获也震惊了日本军方和汪伪政权,他们的间谍人员很快注意到了徐贞。军统局得知后即通知徐贞去香港,但徐贞在去机场途中渡江时,在被人蓄意制造的舢板翻沉事故中淹死。亚德雷得知此事后,悲愤交加,提前结束了与戴笠的签约。
亚德雷回到美国后,为了纪念与徐贞和那段往事,写了《中国密室》一书。此书完稿后,美国政府仍然以保密为由禁止其出版,直到1983年才得以付印发行。
破译天才携妻回国
亚德雷走了,但是他训练的情报人员却充实了“军技室”各个情报岗位,夜以继日地从事情报破译工作。不久之后,“军技室”又为戴笠立下几个小功劳。
先是1941年11月,“军技室”破译出一份日本外交密电,内容是:日本政府准备派富有谈判经验的原驻德国大使,去美国执行“和谈”任务,企图与美国结成联盟。
此事非同小可,戴笠当即将此密电呈报给了蒋介石。蒋介石见此密电后,即令外交部长郭泰棋致电美国总统罗斯福,要求美国向日本宣战。美国人见状,也只得在与日本“和谈”的问题上有所收敛了。
此后不久,军统局的经济专家邓葆光在分析“军技室”破译的一份“日本外交密电本”时,发现日本政府正与苏联政府举行商务谈判,谈判的主题是日本准备用橡胶换取苏联的木材。日本本来就是个资源贫乏之国,这橡胶资源从何而来?邓葆光由此推断,日本军队将很快南下侵占盛产橡胶的东南亚诸国。
戴笠把邓葆光的分析转告给了英国远东军总部,但没有引起英国人的重视。戴笠只好又将此情报转告给了美国海军参谋部,这次引起了美国人的关注,他们很快派人来与邓葆光接触。
接着,邓葆光又发现了新的线索:日本在准备进攻东南亚国家的同时,还企图切断越南和缅甸通往中国的运输线,以其断绝国外对中国的支援!
这个消息关系到国家的存亡,戴笠就立刻向蒋介石作了报告。蒋介石则马上给戴笠打电话,要戴笠立即了解厦门海面日本军舰的活动情况,以核实该情报的准确性。
军统局在厦门的鼓浪屿设有电台,戴笠答应马上呈报厦门海面的情况。可是几个小时过去后,军统总部没能与厦门的电台联系上。戴笠急了,他火气十足地把魏大铭找来,要他立刻查明情况。而魏大铭则解释说:“厦门电台的电力弱,距重庆的距离有一千四百多公里,不容易收到信号,联络不上是常有的事。”
戴笠继而火冒三丈:“我已答应委员长马上查清厦门海面上敌舰的情况,这责任你负得起吗?你马上自己上电台,要是两个小时内叫不通厦门,我就先枪毙了你然后再自杀!我不能在委员长面前食言!”
对魏大铭这样的技术人才,戴笠向来是很客气的,这一发火,魏大铭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他马上动身,去了军统局的电讯总台。
对于一个发报员来说,指法是否得当、对各种收发报机的性能是否了解,有些时侯都可能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问题。魏大铭亲自出马,果然没用多少时间,厦门电台就有了回音,并且很快查清了海面上日本军舰的数目及到达的时间,证实了日本军队即将“南进”情报的准确性。
于是,蒋介石有了充足的时间,将囤聚在缅甸的军用物资抢运了回来,并抢先做好了东南亚沦陷之后的外援物资的运输和潜伏等工作。而当时厦门电台的主报员姜毅英,则因此立了大功,被调总部,后来成为军统惟一的女少将。
1941年12月初,“军技室”突然发现一个新情况:日本方面突然全部更换了电报密码。他们由此判断,日本军队将有一次很大的行动。
于是,“军技室”加紧了新密码的研究。而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池步洲,便担当起破译日军新密码的工作。
池步洲是福建闽清人,1908年出生在一个贫寒的穷民家庭中,排行第八。幸好池步洲的五哥在辛亥革命爆发那年参了军,还考上保定军官学校,成了一个“吃公粮”的人,这才有钱送池步洲上学。池步洲中学毕业后,五哥罄其所有,甚至卖了五嫂陪嫁来的田产和金银首饰,凑足了三千块大洋,送池步洲到日本东京大学(一说早稻田大学)机电工程系去深造。
三年级的时候,池步洲在一次聚会上结识了出生在日本神户的白滨英子,两人一见倾心。虽然妇方的家庭都反对,但池步洲和白滨英子还是顶着压力结婚了。而此时,中日两国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抗日战争正式开始,池步洲坚持回中国抗日,而妻子白滨英子坚持要跟随丈夫到中国,为此她与白滨家族决裂。于是,池步洲夫妇带着他们的三个子女,于1939年夏天回到南京。
此时,国民党政府机关早已撤退,池步洲只得在华侨招待所投宿。这个侨招待所是国民党政府设立,对留日学生归国抗日者,免费供应食宿。有一天,一位国民党官员突然登门拜访,表示愿意帮助池步洲找份工作,还问他是否愿意研究破译日本密电码?
池步洲本来是学电气工程的,对密电码一无所知,当时就一口否决了。不料,过了几天,那位官员又来找他,对他说:“委员长说过,谁能译出日本密电码,等于前方增加几十万大军。你回国不是为了抗日吗?你不懂密码学,但日语好,即是有利条件,还是试试吧。”
池步洲当时只有29岁,满腔爱国热情,一听“等于前方增加几十万大军”,不由热血沸腾,于是就答应下来了。”事后池步洲才知道,当时蒋介石下令各机关物色留日人才,从事日本密码破译工作。所以,官员们才看中了他。
于是,池步洲被这位官员带到了“中统”,他全家也随着中统机关向西南转移,然而,由于途中医药匮乏,池步洲的两个小女儿发烧病死了。
后来,池步洲接到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的电召,赴汉口加入“日帝陆军密电研究组”。然而,这个机关内部派系林立,尔虞我诈,根本不是他一个书呆子能应付的。他便辞去密电研究组的工作,到国民党中央广播电台担任日语广播的撰稿和播音,同妻子白滨英子一起进行抗日反战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