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警察将楼栋封锁了起来,五楼有警力专门把守。
直到很晚,我才被允许回家。
开门进了空无一人的家,我凭习惯按下灯的开关,并不宽敞的屋内骤然明亮起来,我却突然觉得有点诡异,不知道是不是才发生了惨案的缘故,总觉得阴风阵阵的。我双手抱臂打了个寒战,转身关了半掩的窗户。
生病打过针的我,洗漱过便爬上床了。
我刚一躺下,手机便响了,下意识看了一眼屏幕,是江海洋的电话。
我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耳边传来江海洋温柔的声音,夹杂着信号不太好发出的沙沙声:“睡了吗?”
我轻轻翻了个身,脸朝着墙:
“没有。”
声音寡淡,没有丝毫感情。我该说我的转变太明显,还是江海洋太敏感,他很快嗅出了不对:
“怎么了,声音怪怪的?生病了?”
我听他鼻音有点重,便扯开话题:“我没病,反而是你,才像病了呢。”
“咳咳。”电话那端传来两声江海洋十分克制的咳嗽声,闷闷地声音,听起来像是江海洋捂着听筒在咳嗽。我意识到,他可能是真的生病了。
我的心倏地一紧,关切的话几乎要说出口,可是就那么一瞬间,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大嫂的话: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要捆到一起?
我即刻收声,沉默地等着那端的人开口。
很久,江海洋才清清嗓音:“昨天晚上玩的太晚了,大概是风吹的。感冒,唉,说出来还真丢人,你是女人都没生病,我一大男人还感冒了。”
我努力克制想要溢出的咳嗽声:“不是你丢人,是我太强悍了。我一路边的小杂草,没那么脆弱。”我冷冷的自嘲口气,让自己都为之一震。
江海洋大概是发现了我的异样,噤声了几秒,他小心翼翼地问:“于季礼,你怎么了?”
我握着电话的手抖了一下,心里没来由地疼起来:“没事,五楼的死了个人,我在想呢。”
江海洋似是舒了一口气:“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呢,反正死了个人,挺吓人的。”
“呵呵,”那端笑了两声:“你这么大了,还会怕这些啊?”
我闷闷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
我轻轻闭上眼睛:
“江海洋,以后,你少来找我吧,我们都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你怎么了?”
“你别说话,听我说。”
电话那端的江海洋虽有些慌张,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安静下来。
我缓缓地开口:“七年前,我没有接受你,七年后,我一样没办法接受你。谢谢你这几天对我这么好。我失恋没多久,心情不太好,而你,正好填补了我的空虚。只是,这样是不公平的。我对你……”
我有些说不下去,深吸一口气:“我对你没有那样的感觉。”
“哔……”电话骤然挂断。我一看黑屏的手机,原来是没电了。
江海洋,你看吧,老天爷都不让我们继续说了。
假话连篇的,磕碜着老天爷了。
我自嘲地冷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关机了我也懒得去充。该说的都说完了,没必要再纠缠什么,我早就醒了,何必还将自己困在梦中?我不是琼瑶奶奶笔下的****运女主人公,没有那么多机会给我浪费。
要知道,刚才,我用尽了我最后的骄傲,再也没有力气去追逐了。
爱情这个词,离我太遥远了。不是真真切切握在手中的东西,我于季礼是从来不敢相信的。
江海洋的爱,太过美好,我不配拥有。
一整夜辗转难眠,七年的时间了,我竟然还没能将这段感情放下。
我明明想要江海洋过的更好不是么?
和我在一起,能幸福么?
答案是否定的。
我可以对任何人自私,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唯独江海洋,我要他比任何人都好,我要他在世界最顶端,像北极星一样闪耀,我要全世界都为他的光芒倾倒。
江海洋,你要知道,爱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骄傲的事儿。
第二天,当我毫无准备地打开门时,我第二次被吓到。对比第一次的程度,我这次要镇定许多。
此情此景,如是相似,却又那么不同。
我平息了许久,才抬眼看着直直站着的江海洋,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更生疏一些:“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不知道敲门么?”
江海洋的脸色不太好,却还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大概是感冒的缘故,声音听上去喑哑生涩:“没多久,刚要敲门,你就开了。”
我心疼不已,却还努力克制着,指甲重重剜着手心,闷不吭声地望着他。
他无声地把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轻轻地放在我手心,冰凉的手指触在我的指腹上,我被凉的一个激灵,抬头,正对上他略显疲惫的眉眼。
“嘘,”他用手按在泛白的唇上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我没有说话。他用他温柔醇厚地声音缓缓地说:
“我只是,想给七年前的我们,一个结果,我不会逼你,我等你的答案。不管是不是我想要的,我想给七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当然,也看见了,他有些踉跄的步伐。
眼底涩涩的,我有些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纸条,不知不觉间手心便汗涔涔了。
正这时侯,对面住的伯伯正好打开门,看我一直傻站在门口,吊着嗓子说:
“小于啊,你家里没事吧?早上五点多我去晨练,看见有个疯子,一直站在你家门口,一动不动的,我瞧着那模样,挺不错的一小年轻人啊,只可惜是个疯子。”
他边说边惋惜地摇着头,我的眼前彷佛出现了天还没亮就无声守在门口的江海洋,他该是多么无奈、忐忑和不安?
天多么冷?他的心情,又该是多么压抑?
我的心阵阵抽痛,鼻尖酸涩难耐。我直直地盯着那伯伯,用不容置疑地口气,一字一顿地说:
“他不是疯子。”
“砰——”
我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浑身一软,无力地靠在门上。让震颤撼动着我每一根细微的神经。
我痴痴望着江海洋在我家吃饭时坐的方向,脑海里满是他温柔的耍赖和顽皮的笑意。
仰头,让眼泪积在眼眶里,固执地不让它滑落。
伯伯,他怎么会是疯子呢?他是我的江海洋啊!
每次每次,我都让他这么难受,七年前也是,七年后也是。
也许,我才是他的劫。
许久,我拿起江海洋塞在我手心的纸条。
纸条被我拽得皱皱地,我小心翼翼地展开,用掌心整平,然后细细地看。
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址,显得十分无力,那大面积的留白,让人无端生出些无可奈何地哀伤情绪。
郁卒地叹气。
江海洋,你要给自己交代?那我呢?谁给我交代?
我们都不是孩子,还说什么任性的话?
有关于那对情侣的流言,给并不算太热闹的春节生生抹上些许惊悚的鲜艳色调,几天来,我已经听了好几个不同版本的“真相”,而事情终究是什么样子,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而我,不过是众多听着流言胡乱猜测的****之一。
再传奇的故事,也不过是我饭后无聊的牙祭而已。
之后的两天,我的生活都过得孤单而平缓。像一井死水,不起任何波澜。
没有特别想念江海洋,只是看着屋内属于他的痕迹会有些许惆怅。
初五接到不久前在医院碰到那个高中同学的电话。
千叮万嘱我同学聚会一定要去。
我本想拒绝,话在嘴边时听到那端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她不想来就别勉强了,我要是她也不敢来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我听见了。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我一贯不爱与人赌气,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犯傻了。
初六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这场意料之外的春雪,让准备趁着寒假出游的人们都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旧时的说法,腊雪是宝,春雪是草,就该知道春雪是利大于弊了。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整个城市就银装素裹,依偎在白色的汪洋里。
这给我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虽然今早雪停了,但是已经积攒起来的雪已经足以将我吞灭。
我哈了一口气,看着那升腾的云雾好一会儿才飘散。一阵冷风刮来,我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一路走一路搓着我冰凉的双手。穿着高跟的靴子走在结起冰的路上,我一直颤颤巍巍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个四脚朝天。我这身ZARA的枚红色大衣,还是那会儿顾岑光从买菜钱中七攒八攒给我买的,我一直放着舍不得穿,今个想想要见那么多同学,不能太丢份儿,才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脖子上围着和江海洋一起买的扎染围巾,有一瞬间对着路边店铺的落地玻璃呆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我就继续我的步履匆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