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鸣大放下来,把孬舅批得瘦了一圈。站在人前,天天流汗,最后患了尿频毛病。孬舅在大会上做检查,说一不会自杀,二承认事实。过去调皮一些,没想到积怨甚深。大疱问题,曾给县里韩书记汇报过。当时没讲反骨,只讲是不是飞蛾。韩说,延津这地方,盐碱沙滩,穷山恶水,历来不好呆,别说你,我身上也到处起大疱小疱;又问:我是外来的,水土不习惯,长疱不奇怪,你是本地人,土生土长,喝延津水长大的,怎么也长起大疱?我说:我哪里是本地人,也是当年瘟疫之中从大槐树下迁徙过来的,当年你站在延津街头迎接,怎么给忘了?韩恍然大悟,摸了摸我的大疱,笑了。当时韩无责备,我也无在意,没想到里边除了飞蛾,还积了些民愤。下边有人喊:不要拿韩做挡箭牌,韩在县城,也正在被轰。孬舅答:这就对了,韩浑身长疱,正在被轰,我头上一个疱,轰一轰也没什么;说不定一被轰民愤泄尽,疱就下去了呢。大家笑了。放屁问题,承认做得过分。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放屁没错,场合不同,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份。要饭的放屁,别人无非是嗤笑,总统在出访答谢宴会上放屁,就造成不良的国际政治影响。身份不同,屁也不同,忘记了自己是一级领导干部,把自己混同于一般老百姓。与鸡猫狗亲近,与人疏远,是旧习难改。过去在历史上,并无当过支书,只是一个屠宰手。屠宰当然不能宰人,主要是宰动物。过去的习惯,宰动物之前,总要给动物说一些好话,一是使它温顺,冷不防给它刀子,在双方和睦的情况下,在使它心情愉快的情况下,在使它痛苦小一些的情况下,将它送到极乐世界;二是请它原谅,死后到阴间不怪屠夫,只怪脱胎换骨不对。长年积习,一时难改,现在当了支书,还无改掉过去屠夫习性,所以一见动物,就上去温顺;承认这里温顺是不温顺,温顺里边有冷风,有冷气,有阴森森的东西。以此类推,也可以反证中我见了人横眉冷目,其实就是与人亲近,心里不包藏祸心。这是好心一片,天地可鉴,请大家不要误会。我见人不笑,说明心里是阳光,对大家满意,没有使坏,没想到招来大家的误会。怪我以前与人群相互通气不多,相互不了解,才造成这种情况,责任在我。放电影讲话,心中无鬼。要说心中没想到其它娘们,这不现实。不想别的女人的男人,除非他有病。想都想,到具体干,就有个胆略、时间和责任心的问题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干的比不干的好,干的比不干的光明,不干只是琢磨人家,心理更阴暗。我是属于后一种,如果说有什么阴暗的话,我在这点倒有点阴暗。孬舅母在下边听到孬舅时常想别的女人,哭了。孬舅说:小孩他娘你不要哭,你仔细回忆回忆,你就没想过别的男人吗?包括你摸不着的电影男明星?孬舅母啐了一口唾沫,不再哭。至于女人为什么见我就抹香脂,原因不太清楚。也许是心里也琢磨过我吧?这个问题不该问我,该去问那些抹香脂的女同志。在仓库站着拉屎,在办公的地方当众撒尿,确有其事,承认,但是偶然,不是每天都在仓库办事地点拉屎撒尿。今后也保不准不拉不撒,尽量注意就是了。请大家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