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必行!叶薇虽然是个女子,却也知道承诺之重,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答应了离尹的要求,所以一定要去执行,说她固执也好,说她愚蠢也好,人活在世上,如果连做人的最后准则也丢弃掉,那很多事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左臂上的伤口被唐真重新包扎好了,在此之前耀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瓶黄色的液体,逼着叶薇涂上,叶薇拗不过他的“好意”,只好涂上,却出人意料的止住了流血,甚至是疼痛,问他是什么时,他却只是闭口不答。这个耀阳来历神秘,又这样固执地跟随她,还美名其曰说是她的奴隶?叶薇看着重新包扎后的左臂,低低一叹,算了,任何情况,还能比此时更糟糕吗?
派出去寻找坠崖的“裴琰”的人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可是却一无所获,这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踪影。叶薇很沮丧,可是转念又宽慰自己,这样也好,总比找到他的尸骨要好,这样她是否可以安慰自己他其实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强力压制着自己的双手,不要让它过份的颤抖。手上握着的明晃晃的黄色锦缎,是睿帝的加急诏书,因为地震的缘故(他们那个时代叫做地龙翻身),各国的国民均有死伤,叶薇一直以为只是罪城小面积的局部地震,却原来六国同时都受到了波及,看来这场地震带来的伤害后果,远远超出了叶薇的想象。
罪己之诏……叶薇捏着诏书,嘴角却泛起嘲弄的笑,古时候的人思想陈旧迷信,地震其实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可是他们却觉得这是上天对于凡人的惩罚,甚至会有当今帝君无道,才会导致天怒人怨,降祸于世人的说法,综上可想而知,如今离国和南朝正在爆发战争,而恰在此时,地震了,天谴了,当朝在位者只得通诏全国,自省其身,以获得上天的原谅。
睿帝的罪己之诏很及时,在离尹退兵不过两个时辰之后,这封加急诏书就已经送到了叶薇的手里,因为“裴琰”失踪下落不明,叶薇就成了临时的最高执行官,并顺理成章的由她接诏。诏书中先是睿帝自省己身的罪责,接着就是表示正是这场征战才引来了上天的震怒,南朝愿意率先退兵,并与离国言和,重修旧好等等,最后还提到了令叶薇等人将粮草援兵留给慕容北之后,即刻返回南都。
叶薇一边看,一边暗自佩服。地震了,本来是一件极糟糕的事情,也多亏了睿帝长袖善舞至此,竟能经由这场地震绝处逢生,不禁漂亮的甩脱了战争犯的罪名,还及时地给自己争取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其实叶薇明白,在睿帝的本意里,其实并不想与离国开战,可是又不愿示弱人前,这场地震恰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既可以为睿帝博得一个体恤爱民的贤君名声,还能顺理成章的结束这场他并不想持续下去的战争,一石二鸟之计,着实是妙不可言的很。叶薇不禁在心底暗暗佩服,睿帝看起来小小年纪,却如此的有城府,着实不易呀!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又岂是那么容易坐的舒服的?
睿帝能够明白的道理,离国的尹太子又岂会不知?所以在睿帝的罪己之诏到了之后,很快,离国的使者也送来了休战的檄表,以示离国休战的诚意。也是,睿帝能用粉饰太平的表面功夫,离国又岂会逆流而上,冒着激起民怨的危险,一意孤行的将危机引到自己的身上呢?大家都是聪明人,所以问题迎刃而解的也很快。
紧接着慕容北的援军也到了,罪城真的可以安然无忧了。可是叶薇却不能舒展眉头,离国使者临去之时,还特意提到了她与离尹的“城头之盟”,叶薇叹了一口气,离尹的固执,她是见识过的,如果她违背协定的话,他难保不会借机重起刀兵,那么她就不仅仅是罪城的罪人,更将是天下百姓的罪人,这样的罪名她背负不起,可是如果她今夜依约前去的话,那她岂不是再难回到南都了?并不是她怀念南都,她做梦都想远走高飞离开南都,可是阿羽还在睿帝的手中,如果她就此一去不回,阿羽一定会被她连累,她怎么能这么做?她怎么忍心这么做?从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后,阿羽可以说是对她帮助最大的人,他教会自己很多东西,而她也将他作为长辈一般的亲近和尊敬着,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缘故,致阿羽于危机之中,而自己却远走高飞呢?踏在别人性命上的幸福,又怎么还可以称之为幸福呢?
叶薇怔愣地看着渐渐暗沉起来的天色,心中却是一片惆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命运却再也不能握在自己的手中了呢?
今夜!紫鸢不知何时站在了叶薇的身旁,和她一起静静的看着天际,半晌,紫鸢才道:“公主,要喝点酒吗?”
叶薇一愣,怎么也想不到紫鸢会这么说,她现在手臂上有伤,以紫鸢这般严谨知进退的性情,又岂会劝她饮酒?只是此时真是格外的烦闷,喝点酒也好,所以叶薇冲紫鸢慢慢地点了点头。
入夜,州府承衙门,中庭院,紫鸢和叶薇二人,对座而饮。
紫鸢几杯酒下肚,妩媚的眉眼间渐渐起了一层雾气,她注视着叶薇:“公主,我们这般面对面的饮酒,严格算起来,这才是第三次呢。”
叶薇本就不是善饮之人,几杯酒下肚后,面色已经渐起绯红之色,闻言迷茫道:“哦?说说看,哪三次?”
紫鸢眼神迷蒙的看着叶薇,却又似穿透她,看向那早已逝去的过往般梦幻迷离:“第一次,我刚刚以紫鸢的身份,被睿帝指派给公主你做总管,那时候的你和现在不同,沉默寡言,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里对我视而不见,所以那夜你独坐院中抚琴饮酒,喝的酩酊大醉时,我才过去扶你,那夜其实我知道你流泪了,可你却对我说那是酒洒了……那夜你亲了我,你的嘴唇好冰冷,毫无生气,仿佛死去了一般,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可是对我来说,却是惊涛骇浪,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明白长久以来,我对你那种无缘由的执着来源是什么。其实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难面对自己,更怕面对你,我刻意地回避你,可是慢慢我才发现,觉得不自在的始终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你根本就是忘记了那件事,或许那夜所谓的吻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印象和记忆,你依然对我冷漠,爱理不理,视而不见。我回避你,你无所谓,我对你亲近,你也无动于衷,好笑的是,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纠结难捱,所以久而久之,我们就变成了后来的那种刻板的主仆关系;第二次,就是临出南都城的那夜,你不信任我,我不对你道明身份,你根本不会带我离开南都,不会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并不后悔告诉你我的心意,你也不必因此心中有所负累,我从没有幻想过任何的结果,我只是想要陪伴在公主的左右而已;今天,是第三次,公主现在心中一定左右为难,紫鸢无法帮公主分忧,我能想到的法子,只能是陪着公主喝这第三次酒,离别在即,就算是践行的酒吧,公主可否喝的尽兴一些呢?”
叶薇举杯一叹,一饮而下:“紫鸢,你又是何苦呢?叶薇何德何能,我其实……”她顿了顿,终于还是没有吐露自己的身份,只是慢慢摇了摇头,举杯又饮。
酒深月沉,两人皆有醉意,紫鸢慢慢站起身来,她一身红衣,在月下有种雾蒙蒙的妖娆之气,她冲着叶薇微微一笑:“公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时那支舞吗?紫鸢今夜斗胆献丑,跳一跳公主的那支舞可好?”言罢,也不待叶薇答话,已经腰肢轻摆,袅袅娜娜的舞动起来了。
对于舞,叶薇其实并不很懂,虽然之前有过和北蛮雅塔郡主的斗舞,不过那完全是胜之以奇,和实力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紫鸢的舞则完全不同,那是一种传统与柔美的结合,妩媚中带有丝丝的温柔,她的身形本就高挑而曲线优雅,此刻灵动于月下,颇有乘风归去之感,让叶薇徒增许多的伤感之意,醉意朦朦中看着月下起舞的红衣女子,叶薇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去挽留什么,紫鸢顺势接住了叶薇的右手将她带起一起旋动,月光下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舞动如云,渐渐纠缠难辨。
叶薇自从知晓紫鸢对夜薇的感情之后,面对紫鸢时,也开始慢慢浮现出面对唐真时的那种愧疚之情,她不是夜薇,她不知道她的情感选择会是谁,所以再美好的感情,她也只能辜负,她不仅侵占了夜薇的身体,也夺去了她的感情,这才是她心怀愧疚的源泉。所以面对紫鸢借着酒意的共舞,叶薇半推半就的没有拒绝,就算是了结她的心愿也好,所以紫鸢的手臂挽上她的脖颈时,叶薇没有推开她。
电光火石之间,紫鸢抬手封住了叶薇周身的大穴,在叶薇警醒的瞬间,她已经僵硬如木桩般的杵在了紫鸢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