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紫鸢的眼神中布满了忧伤之色,叶薇的神情中则全是不解之情,这巨变突发,又是为何?
“公主……”紫鸢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只是嘴唇颤抖,终于化为了无声,她手指流连上叶薇的脸庞,细细的描画着她的五官轮廓,似要将时光凝聚于指间这刹那永恒,将这令她眷恋的人深深地刻入脑海之中。今夜确是永别,也许今生再也无缘得见,这夜的酒也是饯行酒,本想留住满心的甜蜜记忆,无奈入口后才发觉,满心满腔的苦涩滋味萦绕再难挥去。她的指尖轻滑过叶薇的嘴角,微微一顿,才慢慢地俯低头,落下了惊鸿般的一吻,带着她一贯的守礼与恭谨,如蜻蜓点水般浅尝即止,尔后怕是担心自己会动摇般的迅速抽身而退,语气冷峻而严肃:“一切就拜托耀阳公子了。”
她微微侧转头,对着角落里的阴影低语道。不知何时一身浅金色衣袍的耀阳静默地立于庭院一隅,平淡的看着她们,身体斜倚在回廊之上,看似满不在乎的神情,可是眼底却有令人捉摸不透的暗光如烟般的浮动。闻言,片刻他点点头:“紫鸢姑娘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叶薇的,你放心去吧!”
去?去哪里?叶薇心底无边的泛起一片悲凉之色,她无法扭身,也无法开口向耀阳作任何的询问,她只能无声的瞪视着紫鸢。可是紫鸢却视而不见的深深凝视她片刻,忽然躬身,深深的一鞠躬,再抬起头时,眼底隐有晶莹闪烁,她最后不舍的望了叶薇一眼,颤声道:“公主保重,紫鸢去了。”
夜深沉,凉风习习,黑暗很快吞噬了紫鸢的火红身影,叶薇有些眼睛发直的瞪视面前的虚空,忽然间无边的萧索之意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从分辨现实与虚妄的交叠,唇畔似乎依然残存着紫鸢留下的温暖,只是伊人芳踪何觅?叶薇痛苦地闭上双眼,有银线珠光般的细流顺着眼角流淌而下,漫过唇角时,叶薇忽然觉得一阵烧灼般的痛意袭上双唇,无边无际。
有人温柔的将长衫披在了叶薇的肩头,耳闻一声长叹,耀阳来到叶薇的身前,见她紧紧的咬住嘴唇,那细细的血红弥漫上双唇,在这冷寂无边的暗夜中,竟显得格外的娇艳夺目。他轻轻抬起手,松开她紧咬的嘴唇,又轻缓的拭去她唇上的血红和脸颊上的泪痕,再将披在她身上的外衣紧了紧,然后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向卧房走去。
离开南都的时候,浩浩荡荡一群人,而回南都的路上,却是寥寥数人。“裴琰”失踪,生死未卜;紫鸢替她前往离国,无处寻觅;随行的大军留给了慕容北;“裴琰”的亲随被叶薇留在了罪城,继续找寻他的下落,而叶薇则要奉旨回都,片刻不能耽误,如今跟随她返回南都的人,只剩下了唐真和耀阳。
一路上,唐真都反常的沉默,叶薇偷眼看他时,甚至觉得他是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反观耀阳却是一如既往的黏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叶薇甚至觉得他已经到了紧迫盯人的地步了。刚刚恢复身体的行动能力时,她曾经强硬的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一定要回去换回紫鸢,为此她和耀阳间爆发了最为严重的一次争执,两人面红耳赤,寸步不让的僵持着。
最后耀阳只是冷笑问道:“她喜欢你,你知道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你有权捍卫,凭什么旁人就不可以?她代替你,是她自己的选择,说到底,与你无关,你休要从那里自作多情了。她会稀罕你回去救她吗?你那样做,只是在辜负和践踏她的一片真心罢了,或许这是你与她之间最完美的结局了不是吗?你将她寻回来,又该如何自处呢?别瞪我,我可没有推波助澜,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意愿。”
是啊,将紫鸢寻回来,又该如何自处呢?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依然将她留在身边,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罢了,罢了。终了,叶薇只是一声长叹。
过了南朝和离国的交界处后,会有一段短暂的路途紧邻南蛮的国界边境。自从靠近了这片土地之后,唐真的行止更为怪异。叶薇暗暗地观察他,却也看不出什么古怪来,她也曾私下里询问过耀阳,没办法,他们现在是三人行,三人行必有我师嘛!叶薇是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去向耀阳开口的,他却只说了一句话就把叶薇给气回来了:“你喜欢他?你干嘛这么注意他?有时间的话,请多注意注意我不好吗?我自认为容色在他之上很多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叶薇在心底止不住地叹气,亏她之前还觉得耀阳来历神秘,深不可测呢!看来是她想太多了!一定是这样!
三个人赶路,因为叶薇毕竟是女子,体力有所不济,所以他二人还是很照顾她的,有意的放慢了步伐。这夜行到了一家客栈,此地少有人烟,方圆百里,竟没有看到第二家客栈,所以三人当夜就在此地休息下来。此地虽然是南蛮的边境地带,但是建筑的风格却充满了南蛮本地的风格,竹制的屋子与地板,屋顶像是用某种粗大的树木天然制成一般,没有门,草藤叶编成的帘子,竟然意外地能拢住一室的温暖。进到客栈内部的客人统一都要脱去鞋子,叶薇看到这时暗自发笑,这样倒是很有日韩的风格,就差跪坐了。
这里和南都的繁荣、罪城的广袤都不同,因为占地面积极少,所以客栈的规模并不大,由此可证,客房也并不多。叶薇本来要了三间房,可是老板抱歉的说,只剩了两间。叶薇只得与唐真、耀阳商量:“我住一间,你们两人一间。”这哪是什么商量的口气,这根本就是直接告之结果。唐真闻言只是心事重重的点点头,耀阳却直接把头摇得好像波浪鼓一般:“我为何要和他同住?要么我单独一间,要么我和叶薇一间!”叶薇闻言简直哭笑不得:“那我和唐真一间,你自己一间吧。”
耀阳似是没有料想到叶薇竟会这般说,一时有些愣住,半晌才暗自咬牙道:“叶薇是女子,理应照顾,我就和唐真一间好了。”叶薇很满意这个结果,点点头:“大家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呢!”言罢率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准备走进去时,忽闻一阵异香浮动,提鼻子一嗅,很是醉人的香气呢,像是花香,又似是酒香,令人闻之欲醉。叶薇呆了呆,才微微一笑缓步走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一张竹床,放衣服的架子,以及方桌、圆椅,全木质的结构,给人一种极为古朴纯真的感觉。叶薇对这个房间很满意,这让她想起了和容烟住在谷中的日子,美好而又简单,只是如今……想到这,胸中那种痛楚之感再度袭来,令她觉得分外地疲惫,她用温水洗了一把脸,又怔愣了片刻,才爬上床睡觉去了。
夜色如同迷雾一般的浓重起来,带着一弯血色的月轮高挂夜空中,平添了一股诡异难辨之感,黑暗中似有无数细小的窸窸窣窣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搅得叶薇无法安眠。她枯躺在床上半晌,终于无奈地坐起身来,头顶似有滑腻的东西擦过,叶薇下意识地伸手摸去,细长、有鳞、光滑如人的口腔内壁一般,却冰冷无比。
叶薇瞬间头皮炸起,脑中闪过无数可怕的想法,她终于承受不了心底的恐惧之感,咬紧牙关,猛地一掀被子,双脚踏在地板上,似有东西快速地闪避开她的脚,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让人想要神经崩溃。
因为内力深厚,叶薇的眼睛极快的适应了黑暗,令她止不住想尖叫的是眼前极为不可思议却也极致恐怖的一幕:无数的蛇爬满了叶薇的房间,有的团起,有的竖起身体张望,血红色的信子吞吐不断。随着叶薇的下床,蛇群似乎不安起来,它们有序的簌簌移动,和叶薇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小心地挪动着细长的身体。
一个人,一群蛇,在黑暗的房间中无声的对峙着,有细流一般的冷汗,顺着叶薇的额角不停的滑落。叶薇在心底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出声,可是这样的场面委实过于恐怖和难以想象。蛇,令叶薇恐惧,以前在电视中看到时,都止不住令她厌恶,更何况如今她犹如置身蛇窟一般,被无数的蛇无声地静寂的包围着,任谁想想都会止不住恐惧的侵袭。
蛇群并没有靠近叶薇,只是在她身体周围来回的滑动游弋,似乎比叶薇还要不安。叶薇心底不解的想,为什么蛇群没有靠过来攻击她呢?灵光乍现般的,她突然想到了!莫非是因为天狼珠?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叶薇不住地给自己鼓励和打气,终于试探性的向前跨出一步,果然,蛇群如同受惊一般的迅速退避,小心翼翼地不去靠近叶薇。竟然如此?果然如此。天狼珠的传说竟然是真的?避妖邪,解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