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年多的不懈努力,“文革”后大陆第一家民间画院的成立,吸引了来自省内外画界和新闻媒体的特别关注。到乐山道贺的省、市领导和来自省内外的同仁贵客,共二百多人齐聚一堂。北京、江苏、陕西等地的画家也亲临祝贺。四川省文联、省美协,成都画院、锦城画院等省内的画坛权威也参加了此次盛会。“长安画派”掌门人石鲁率李世南、李梓盛、康师尧、修军等发来贺电。新华社、《光明日报》、《美术》杂志、《四川日报》等报纸杂志给予了大篇幅的报道,在国内轰动一时。5月28日,香港《大公报》如是载文:“四川乐山市嘉州画院最近成立。乐山古称嘉州,风景秀美,享有‘书画之乡’的雅称。自隋唐以来,嘉州山水就吸引着历代书画名家到此游览,留下了不少珍贵的墨迹。近代艺术大师徐悲鸿、黄宾虹、张大千等都在此创作。3月15日嘉州画院成立时,四十多位画苑老将新秀,欢聚一堂,挥毫作画,并一致推举李琼久任画院院长。”
四川美术出版社社长、画家王伟在贺信中说:“嘉州画派在四川画坛久享盛名,你们继承了传统,又有创新,形成了嘉州画派崭新的独特风格,为人们所称道。更为可喜的是在这一画派中,又有着各自互相不能代替的自己的面貌。这里力量雄厚,又有众多的新兵,你们画院的成立,是人民喜闻乐见的中国画事业兴旺发达的标志,预示着社会主义美术百花齐放的前景。”
画院聘请了吴凡、李少言、吕林、石鲁、华君武、黄永玉、黄苗子、李苦禅、许麟卢、丁井文、程十发、方济众、康师尧、韩秋岩、袁晓岑、姚仲华、孙克纲、刘智镛、喻继高、黄独峰、阳太阳、林墉、刘宝纯等为名誉院长,李世南、朱佩君等为艺术顾问。
嘉州画院成立后,同年5月26日,四川省委书记谭启龙在省市领导陪同下亲临凌云山视察了画院工作,并与院长李琼久畅谈画院发展,表达了对画院的鼓励和关怀。
逍遥山林任自由
1985年,李少言再三催促李琼久举办个展。一生书画万千,手中却无几张,为了应酬,他只好向收藏者借回一部分字画,又应时创作了四十多幅新作凑数(这也是他最后留下的一批作品,逝后捐赠地方),勉强在成都举办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他的第一次个展,出版了第一本个人画集。除了耗去一些时间应酬此类差遣外,“性本爱丘山”的李琼久,时刻没有忘怀对大自然的那分惦念。绝大部分的时间里,潜入山林,游走于崇山峻岭之间。
除平日例行的创作写生外,李琼久还组织学生开展了几次大型写生活动。1978年,在杨风先生陪同下,他不顾七十高龄,亲率十几名弟子奔赴康定藏区,翻越海拔两千四百多米的二郎雪山写生,历时竟达半月。1983年,他又组织了峨眉山、广福寺长达半年之久的写生体验。笔者亲历了这几次活动,其间记忆尤深者是广福寺的那次。
这次写生,大本营就安扎在与清音阁相邻的广福寺。自1983年夏天延续到次年春节前,历时半年。
与峨眉山清音阁相邻的广福寺位于峨眉山上下山的要冲,与山下龙门洞并称“水胜双绝”。遮天蔽日的林木间点缀着寺庙的楼台亭阁,牛心亭两侧各置石桥飞架,下有黑、白二水(黑龙江、白龙江)飞流直下,似双翼张开,气势如虹。高山泉水落在形如牛心的巨石上,双流飞溅,声震峡谷,时而沉厚,时而激昂,山水之间 “清音”雅韵,故又名“双桥清音”。
孟夏五月,兴致勃勃的李琼久偕夫人何国曦,带领众弟子顶着烈日来到峨眉山,畅游之后,在广福寺安营扎寨创作写生。白天与弟子翻山越岭、观察体悟;晚上与弟子一起谈画论道、点评画稿。激情一来,便挥笔泼墨,尽兴而为,创作了一大批山水、人物画作品。
一天,仙山洞府突然传来响彻山谷的阵阵爆竹声,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原来是是紧邻庙下的农家正在办婚事,李琼久与学生兴冲冲前去凑热闹。见陌生人来祝贺,虽然两手空空,但主人仍然热情接待,将师生推到“九大碗”桌前,李琼久也毫不客气,一屁股和庄稼汉们坐在一条板凳上,开怀畅饮起来,直到酩酊大醉后才被搀扶回庙。第二天睁开双眼,余兴未消,挥毫泼墨,遂成一幅豪放热烈的《万紫千红》农家嫁娶图,图上有“写峨眉山区农村婚娶所见,甲子春九躬”题识。画中游目骋怀,展开想象;密林深处,山花似火,漫山遍野,山上山下迎亲队伍若断若联,锣鼓唢呐之声依稀可闻,古老仙山完全沉浸在一片喜庆欢腾的海洋中。原来这佛国仙山中仍然有着世俗的男欢女爱,穷乡僻壤地依然不乏山里人豪迈奔放的自在潇洒。
在李琼久笔下,将神圣的佛国仙山打扮成坠落红尘的人间乐土,山水与人物的珠联璧合,平淡天真中折射出灰色幽默和浪漫情怀。作品透析出对佛界主流的叛逆,敢于挑战神权的狂放不羁,追求的乃是自由、温暖的人间大爱民本情怀。
在广福寺集训的那段时日中,弟子们十分珍惜难得的机会。每天大家都早早起床,胡乱用完早餐,便抓起几个馒头灌满一壶水(一天出去,几个馒头一壶水权当午餐),三五相约上山写生。
尽管峨眉山林木茂盛,但一路跋涉写生仍然酷热难耐。山上蚊虫又大又多,隔着衣服也被叮上几口,坐下来写生,脸上、手上、脚上,都成为蚊虫攻击的目标。虽然不断擦抹“万金油”,返回时,还是免不了浑身大包小包。
夏秋时节,天气反复无常。刚才还是红日高照,酷热难当,转眼就阴云密布,倾盆大雨而至,一个个便浇得如落汤之鸡,只好脱下衣服包裹画夹,光着膀子寻找避雨处。
在广福寺,李琼久和大伙儿同吃一桌饭、同住一间屋。这么多年来,他似乎已经离不开这些活泼单纯的年轻人,既是老师,又把学生当做朋友。有时候,李琼久还将学生的速写本借来仔细临摹,吸取青春活力。当然,老人与年轻人也有一些难以逾越的代沟。闲暇时间,大家就兴致勃勃地聚集在如收音机大小的电视机前。播放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时,大家兴致盎然,睁大双眼、手舞足蹈;李琼久却闭目养神,等待《红楼梦》的播出……
冬天即至,寒气袭来。破庙老屋里,师生们围炉取暖,面前火热,背后冰凉。这一年,适逢大雪漫天,佛国仙山银装素裹,又是一番别样的神秘。弟子们欢呼雀跃,一起奔到庙外打玩,李琼久踏雪赏景,面带喜色口中连连赞曰:“瑞雪兆丰年。”第二天一早,顾不得手冻足僵,他满怀激情,一气呵成《峨眉瑞雪图》。图中,山峦着素,层林尽染,风雪中的广福寺庄严肃穆,星星点点的几片透红枫叶,在丛林中闪烁。此图所画雪景又有新法,让弟子们又开了一次眼界(后来,此画被日本山梨县美术馆珍藏)。
从头顶青丝到满头霜雪,李琼久对峨眉山不离不弃,而峨眉山,也给他带来过太多的激动。李琼久踏遍山林,静观默察四时之变,广交高僧大德感悟佛性真如。半年多的遨游逍遥,他收获了一批山水精品,完成了《十六应真者造像》系列后,尽兴而归。这时,城里的孩子们已点燃了新春的爆竹,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凯旋。
峨眉山是李琼久艺术的根,也是嘉州画院培养学生的摇篮。
由于条件所限,不可能长期集中授课,于是,李琼久煞费苦心,直接把画院的课堂搬到峨眉山上。弟子们大多住在乐山城区,工作又忙,但他们总是想尽办法赶来学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从百里之外赶来的成都弟子,也不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纷纷上山聆听先生教诲。
先生施教有方,学子勤勉精进。在为期半年的集训中,三十多名学生轮番上山,收获颇丰,成绩斐然。
嘉州画院十年
嘉州画院在李琼久和黄高彬的通力合作下,众弟子齐心协力,开创了轰轰烈烈的十年辉煌。
组织写生、创作。画院成立后,多次组织弟子到峨眉山、大小凉山写生、考察。按李琼久的要求“最好每年有三分之二时间在外写生,三分之一时间在家搞创作”,所谓“农忙下地栽秧打谷,农闲在家编筐筐箩箩”。
走出去。李琼久组织多次到南方、北方各地写生考察,学术交流。
筹集经费。由于画院为民办,不拿国家一分钱,开设嘉州画廊经营部,卖出一部分画,虽然收入不多,还算能勉强维持活动经费。
在李琼久的精心呵护培养下,十几个弟子羽翼渐丰。他一方面指导学生在艺术上不断提升,另一方面也在关心学生的前途命运。尤其对一些在农村、城市中工作条件较差或无业的学生,总是千方百计通过各种渠道关系,将他们调到大佛寺或工作条件比较好的单位,以便集中辅导。
李琼久和嘉州画院在省内外的影响越来越大。在他的组织策划下,一系列活动频频开展。
1980年9月,省里决定更新人民大会堂四川厅,点名要嘉州画院创作《泸定桥》巨幅画作陈列。画院组织到康定、泸定写生,在弟子盛志中、黄仲新协助下成功地完成了任务。盛志中回忆说:“当时李老师叫我和黄仲新当助手,到大渡河写生后,回来在大佛寺创作了高三米、长五米的《泸定桥》,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共得了一千元稿费,其中我和黄各得一百元。”
1981年6月,李琼久再赴西安,面见病中的石鲁。同时,他还考察了华山、茂陵,并留下一批佳作。
1983年,李琼久为伦敦博物馆作《山鬼图》。同年秋,在峨眉山创作《十六应真者图》。
1984年5月,香港《文汇报》专版介绍画家李琼久;中国美术馆收藏李琼久的《绿林古寺》等五幅画作。
1985年,《李琼久画集》由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同年5月,李琼久为京西宾馆作画四十余幅;6月,在上海会晤佛教协会副主席明旸法师,并组织众弟子,亲自挥毫为全国残联创作一批画;12月28日,《李琼久画展》在四川省展览馆举办。
1986年3月,李琼久重访西安,并创作《彩陶系列》二十幅;5月,率弟子赴上海、福州、厦门考察写生。
1986年11月,李琼久参加四川省美术家代表团赴日考察,并撰联以记其事。
1987年5月,李琼久率弟子一同创作参加在北京举办的《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画展》;同年,在北京创作《长征组画》系列,全部作品被中国军事博物馆收藏。
1988年3月,李琼久赴京参加全国重点画院大会;同年为纪念嘉州画院成立八周年,在成都举办《嘉州画院作品展》,并出版《嘉州画院作品集》。
1990年,李琼久登临泰山考察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