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那之后我也没听到过哭声,想是估计没什么了。倒是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凌晴对着邵三说道。
平静的日子总是很短,只不过是住了两日,林贵找上了门来。
“三少爷,三少奶奶,京城派了人来了。”林贵一见到外面散步回来的两人,就急急地上前说道,还气喘吁吁的。
邵三皱了眉道:“起来,慢慢说。”
林贵却有些焦急地道:“三少爷,三少奶奶,奴才已经做主套车了。这京城,似乎出了事,来的人是钟管家。”
钟管家?那个一直跟在老爷身边的没见过几次面的管家?凌晴正要问,却见到邵三的表情突然凝重地说道:“钟管家来的?既然已经准备好了车,那我们就回去吧。”
坐在马车上,凌晴看着邵三的表情,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这位好象只有在除夕之日见过的管家,这次来这边到底是为了何事?
答案在他们见到了钟管家的时候,就揭晓了。钟管家脸色严肃地上前来,先是给两人行了礼,然后说道:“三少爷,三少奶奶,昌顺侯爷的爵位,被皇上给撤了”
邵三本来要去扶钟管家的动作顿时就顿住了。凌晴也大吃了一惊,手里攥紧了手绢,脑袋里完全懵了。邵三回神地很快,说道:“那大哥怎么样了?”
“回三少爷,大少爷被皇上革了职,赋闲在家。”钟管家的声音没有什么高低起伏,在凌晴的耳里听来,却是心惊肉跳的。
“怎么会?大哥做错了什么事,皇上为什么会削去爵位?”邵三追问道。
钟管家躬身道:“回三少爷,听闻是有人参了一本,说是大少爷在国孝家孝之时还在张罗着要纳妾的事情。又有御史弹劾邵家的家风不正,大少爷治家不力。又因着这次的军饷迟迟未到,而户部又说这次的军粮全是由大少爷分管的。大少爷在朝堂上辩解,这次的江南受灾严重,那些粮食先是救济了灾民。皇上本来只是想撤去大少爷的这一官职。谁知,祁家参了一本,说是江南的人都说昌顺侯爷比皇上还更体恤百姓。皇上听了那几个灾民的话,直接派了兵去府里将那块匾额摘了。”
邵三听的时候,眸子里面的光越来越沉,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侧握成了拳头,又慢慢地松开。听到了那最后祁家参邵家的那本,他的眉头微微地一皱,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凌晴听了,已经完全愣住了。伴君如伴虎,之前只是听说过,却没有想到,落到自己的身上是这么的一种滋味。凌晴听到了最后的一句的时候,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瞄向了邵三。
邵三愣了好一阵才道:“那家里现在怎么样了?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
“现在府上还算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只是大少爷时常在书房里面。大少奶奶听了这个消息后就病倒了,现在夫人在管着事。老爷派了我和老赵出来,老赵已经去了二少爷那边。”钟管家回答道。
只是能说,邵家的面子还撑着,并没有垮。毕竟这件事不是简单的事。虽然这爵不是世袭罔替的,但是总归还能袭上几代。这么突然的变故,估计也是皇上气急了。
邵大张罗纳妾的事?怕是大少奶奶自作主张吧。不过,祁家拉的线可够长,把邵家一连串的人都算计了进去,还将邵二和邵三都给支到了外地,好让邵大孤立无援。
邵三在那里呆坐了半晌,才慢慢地将这个事情消化了。他抬起头来看着钟管家,发现钟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沉下了脸,说道:“钟管家,这件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钟管家沉默了一阵,说道:“回三少爷,老爷派奴才来,就是想给三少爷说,虽然三少爷的人脉广,在军中也有几个生死之交。但是这件事,还望三少爷不要急。皇上正在气头上,若是三少爷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动作,怕是,火上浇油。”
邵三听了,原本有些明亮的眸子却在那一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他的脸上的神色充满了无奈:“我知道了,父亲要我不要插手,我就不插手了。”其实,虽然说是派了钟管家来告诉他们这件事,还不如说是派了他来看住这两人,让他们不要做小动作。但是,他们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是在身边,又能有什么样的办法呢?
钟管家行下礼去:“三少爷能明白,那是最好了。”
邵三站了起来,说道:“钟管家长途跋涉,还是早些休息吧。”
钟管家却抬起头来,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邵三见了,微微地沉了眼睛,问道:“钟管家可还有什么不好启齿的?”
“回三少爷,大少爷被削去爵位的第二天,陆家老爷和大少爷,就被皇上叫进了宫。”钟管家沉声说道。
凌晴听到了这最后的一句话,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跌坐在了椅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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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夫人到了邵家之时,只见丫鬟们都屏息凝神,走路做事轻手轻脚的,很规矩的样子。她不禁暗暗地点头:这的确是从大家里面出来的,与杜府的丫鬟没的比。
她随着引路的锦甜往里面走去。一路上她都在打量着这园子。虽然不大,但是也很齐整,倒是看着也舒心。走在回廊上,杜夫人也瞧见了许多的丫鬟,却没有看见翡玉的身影。
走到了凌晴日常起居的屋子外面,锦甜打起了帘子,高声通报道:“杜夫人来了。”
杜夫人进了门,见到凌晴由一个不认识的丫鬟扶着走出来。凌晴见了杜夫人,嘴角带笑地说道:“因着身子不太爽快,没有亲自去迎杜夫人,还请杜夫人见谅。”
杜夫人摆了摆手,说道:“我来地也急,也没给你打声招呼。只是上次来串门子,恰逢邵大人和邵夫人去了月明寺,不得相见。今儿打听到了邵夫人在家,也就贸然上门来了,还请杜夫人不要怪罪。”
凌晴听着她的话,嘴角一直抿着笑意,待她说完了,凌晴才道:“杜夫人说的哪里话,怎么会是叨扰呢?欢迎至极。”只是她的语气也好,行动也好,怎么也不像是非常的欢迎的。
杜夫人也不与她计较这么多,坐了下来。她打量了一下屋子,说道:“邵夫人来了江州眨眼也一个月了。这入秋了,雨水也多了,倒是出行也不便了。本来想邀大家一道出去走走的。”
凌晴端着茶,神思有些恍惚,听着她的话,却根本没进到心里。直到那杜夫人唤了她好几次,柳叶碰了一下她,凌晴才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对着杜夫人说道:“杜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几日的精神不太好,这注意也不集中,倒是不好意思地紧。”
杜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了:“也没别的,就是家里的田庄装了好几筐子的螃蟹来。我想着也吃不完,送一篓过来让你们尝尝鲜,也算是我的心意罢了。”、“那可是多谢杜夫人了。我前儿还听她们说是螃蟹上市的时节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样的算好。在家也少吃。”凌晴笑着回道。
杜夫人笑道:“那螃蟹倒是个儿顶大的。蒸上,倒些姜醋,倒真是美味。这可是江州的风俗,也算是特色了吧。”
话音刚落,那里屋的帘子又打了起来。杜夫人往那边看去,却是翡玉走了进来。只见翡玉家常穿了件银粉色半旧对襟褙子,外面套了个淡青背心,越发显得她一张瓜子脸小巧了。杜夫人一瞬间倒是看住了,也难怪羡哥儿喜欢。这满府上下,也没有一个丫鬟比得上了。只是,邵夫人不愿,也不知道这翡玉是不是邵大人的房里人。
“三少奶奶,方才奶娘来回说,小少爷嚷饿了,想吃那胡萝卜的汁,离晚饭时候还有一个时辰,先给他弄些吗?”翡玉先是给杜夫人行了礼,然后转向凌晴道。
凌晴点了点头,说道:“别吃胡萝卜的了。把那银耳的汤给他们喂些就好。让奶娘试着那汤是温的时候再喂。别再给珍姐儿就好,不然等下又不吃饭。”
翡玉答应了,又说道:“方才林贵来说,三少爷说是晚间要回来吃饭,还请了客,三少奶奶要不要看看菜。”
“就照前儿的做吧。”凌晴说着就转过头来对着杜夫人道,“杜夫人,吃了你的螃蟹,你也尝尝我们京城的风味。倒是这丫鬟会做几个拿手菜,我吃着也还爽口,你今儿也试试。”
杜夫人当然希望今儿就把事情解决了,听得翡玉还会做菜,心下有些讶异,点头说好。
凌晴当然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只是装做不知道,与杜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杜夫人好几次将话引到了翡玉的身上,凌晴都轻轻地拨开了。这一来二去,杜夫人的脸上就有些讪讪的了,兴致就有些淡了。
到了吃饭的点儿,凌晴就邀了杜夫人往自己平日里吃饭的地方去了。邵三在书房招待客人。凌晴叫了翡玉来伺候。翡玉就站在旁边布菜这些。
“翡玉姑娘倒是心灵手巧,也难怪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离不得你。”杜夫人说着话,眼睛紧紧地盯着翡玉。
翡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说道:“伺候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是奴婢的本分,杜夫人谬赞了。”
凌晴听出了杜夫人的话的弦外之音,就让她这样误会也挺好。她想到这里,说道:“林贵那边怕也是有些招呼不周,翡玉你过去吧。让锦甜上来服侍就可了。”
翡玉领命去了。杜夫人听了凌晴的话,心里早已经把翡玉当成了邵三的房里人,似是明白了凌晴之前这么生气的原因,一边也有些怪羡哥儿,也就不再提这回事了。
凌晴自然是感受到了杜夫人的话,在翡玉离开后,笑着说道:“关于之前杜夫人说的翡玉的事……”她的目光望向了方才翡玉离开的地方,满含深意。
杜夫人见了凌晴的表情,暗暗地觉得自己是不是猜测错了。难不成是因为方才翡玉在这里,邵夫人不好启齿?杜夫人拿不准凌晴的想法,只是坐在那里微笑着不说话。
凌晴假装没有注意到杜夫人的表情,然后说道:“杜夫人,不瞒您说,我也问了翡玉。她从小就跟着我,怕的是以后我们若是回了京,她与我分开这么远。说起来,我的女儿,倒是跟她比跟我还亲。”
杜夫人听了,心里也知是没有希望了,笑地有些悻悻的。吃了饭后没多久,那杜夫人就回去了。
凌晴送了她回来,正好遇到了翡玉。翡玉跟了凌晴进屋。
进到屋里,凌晴刚一坐下,翡玉就在她的面前跪了下去,说道:“三少奶奶,您的大恩大德,奴婢终生难忘。您随意给奴婢挑一门亲事吧也好让奴婢跟着你。”
凌晴的神色有些疲惫,她轻声地说道:“由我做主?”
翡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全凭三少奶奶做主。”
“那即使是我要将你许给那杜家少爷做妾,你也愿意吗?”凌晴突然开口说道。
翡玉抬起头来望着凌晴,眼睛里充满了惊讶,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说道:“三少奶奶,您,您不是不打算应下杜夫人吗?”
凌晴的表情却严肃了许多,然后说道:“若是你要我做主,这完全有可能。我可也没有说,不把你许配过去。”
翡玉不明白凌晴的话的意思了。她张了张口,然后轻声地道:“三少奶奶,奴婢,奴婢不愿意嫁去杜家。”
“既然是有不愿意的事,千万不要轻易地对一个人许下这样的诺言。你又怎么知道我与你想的是不是一样呢?”凌晴讲到了最后,声音低了下来,说道,“你若是心有所属,也得告诉我,我才好帮你想办法不是。”
翡玉低头了好久,半天抬起头来道:“三少奶奶,奴婢想通了。若是您真的打算将奴婢送到杜家,奴婢也愿意。”
凌晴的神色有些疲惫,看了她半晌,说道:“你可当真?”
翡玉低着头,说道:“奴婢以前听了大少奶奶念了一句话,奴婢一直觉得很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奴婢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当时贞娘到了府里来,奴婢看到三少奶奶这么伤心的样子,说实在的,奴婢那个时候怨恨过三少爷。奴婢不懂,三少爷为什么在那件事情上面那么的固执,三少奶奶如此巴心巴肝地为他,他却要让三少奶奶如此伤心。奴婢当时甚至觉得这句话只是一句空话,要不然,怎么连三少爷也会做出这等事呢。”说着,她用手绢子抹起了眼泪。
凌晴从来没有与自己的丫鬟们说过关于贞娘的事,她其实很怕别人说闲话。翡玉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感到了震惊之余,又感到深深的失落。连翡玉也懂的事情,邵三又怎么可能不懂呢。凌晴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觉得眼睛里面干干的。
翡玉抬起头来,眼里有晶莹闪烁:“三少奶奶,奴婢不瞒您,奴婢的确是心有所属,但是不是三少爷。可是奴婢也不可能嫁给那个人。三少奶奶,奴婢之前说的终生不嫁,是的确有这样想过。但是奴婢知道,若真是这样,别人又会说闲话。所以,三少奶奶,奴婢只希望您能够让奴婢嫁地挨您近一点儿,能够时刻看到小少爷小小姐就好。”
外面的日光透进了窗户,那光线也慢慢地流转变暗。凌晴看了她片刻,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翡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奴婢告退就退了下去。
屋子里面又只剩下了凌晴一个人。她这才从袖中慢慢地抽出了手绢子,覆上了自己的脸。她的脸上,早已是一片冰凉。这真的是个多事之秋,让她也伤感了起来。
钟管家一直住在邵三这里,凌晴却只见过他那一次。她下意识地也不想去见他,有时候,没有消息真的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她也不问邵三到底京城有什么样的消息,却是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商铺上面。
这件事情后,凌晴也能想得到京城的铺子是有多冷清了。不过,当时她就把范婆子带到了江州的。她深深地了解,有时候,钱的确可以打点不少的东西。邵三一年的俸禄,连她当时京城的铺子的一个月的都算不上。她也没有想到在现代这么普通的汤汤水水,在古代能够卖地这么好。不过,这也证明了当时她的中高端路线是的确走对了的。毕竟,劳苦百姓,也是没有多余的闲钱和闲情来吃这些的。
范婆子在邵三生病的那些日子,就已经将铺子打点好了。江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这消息闭塞的古代,凌晴只得从头再来。
只是经验在这个时候就发挥了作用了。没几天,这个铺子就已经开起来。现在雨也停了,各家的人也出来走动了。江州还是一个很大的城,这么粗粗算下来,亏的也不算多,几乎持平的感觉。
凌晴翻着帐本,看了以前的收益,在考虑要不要开发些新品种。关键是很多东西她只知道味道,并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做的。这个还得长期地走下去。不过,也不怕人偷师。京城也有几家糖水铺子了,可是却没有她的生意这么好。这个也算老字号了吧。
也许,可以考虑一下保存之类的事。凌晴合上了帐本,愣着神想着这其中的事情。
邵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凌晴一个人坐在那一盏小灯下,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地很长,甚至已经投到了后面的书架上。她的一双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的有神。邵三放重了脚步。
凌晴听到了响动,连忙抬起头,邵三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他低声地问道:“在看帐本吗?这些日子铺子怎么样了?”
“比京城的起步好多了。至少心理有个准备,也不算亏地多。”凌晴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的客人走了?”
邵…了头,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些疲惫。他坐在凌晴的旁边的太师椅上,拉着她的手,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没想到,这江州地儿虽不算大,也是有这么多的事的。倒是在京城当闲官当惯了,这可累地走不动了。”
凌晴笑着看着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后,给他按摩着太阳穴,轻声地道:“这父母官要管的事比朝堂大事是要琐碎多了。我曾经听说啊,这有两兄弟为了一只鹅打架,倒是打官司告到了巡抚那里,差点就上京了。”
邵三摆了摆手:“那些案子有些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倒是看那些卷宗都有些笑地走不动了。”
“可是这对于百姓们就是大事了啊。家家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地过日子,总归是有些矛盾的。”凌晴的声音变地轻柔了许多。
邵三也没有回头,手拉过了凌晴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说道:“到哪里去学的,倒是按着挺舒服的。”
凌晴默不作声,只是给他按摩起了手臂。
屋子里面难得的有了一瞬间的沉默。好一会儿,邵三突然开了口:“凌晴,你的帐上,可还周转地开?”
“怎么,三少爷可有闲钱来资助我这小本买卖?”凌晴尽量用调侃一些的语气说道。
邵三却拉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的目光望着她,似乎组织了很久的语言,然后才道:“凌晴,也许,往后的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多用些钱,家里,我可能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他说着,声音戛然而止,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凌晴早料到了,只是看他什么时候要对自己启口。若是真要让邵三什么都不做,这就不会派了老爷身边的钟管家过来了。而邵三现在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能有多少的权力。离开了邵家这棵大树,又有哪里可以乘凉呢?特别是她,现在是婆家娘家一起遭殃。她轻声地说道:“爷说的是什么话。我可还欠爷一大笔债呢。”
邵三的眼里有些疑惑,显然没有理解她的话的意思。
凌晴松开了他的手,自去取了另一本帐本,翻开,一笔一笔地指给他看,说道:“当日三少爷在我的铺子开张之时资助的银两,我都入了股。虽然不多,也有三成。这一笔钱,虽不多,但是要应付难关,应该还是能过得去的。我闲时粗粗地算了算,三少爷的木材铺子,一年也有几千两的进项吧。”
邵三接过了她手里的帐册子来看,越翻越是有些惊奇:“原来当日我的馈赠,竟然是我入了股。这红利也有好几番了。难为了你天天在家看孩子,这做生意,你还是比我知道的多。这笔钱也不必给我了,你拿着置些田产吧。贴补家用的钱,我还是有的。”
凌晴将帐本合上,说道:“那敢情好。今年的这水灾,虽然是退下去了,但是多的是流民。倒不是怕别的,怕些瘟疫之类的。我想捐些钱出去,给他们添置些药材。”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这个时候,你还是别出这个头好。”邵三的眸子里的深意再明显不过。
凌晴点头:“我倒是知道,那张夫人却是个包里有钱的。我改天上门去与她说说便是了。”
邵…头,又翻了一下帐本,说道:“就那么些东西能赚这么多?这可真是无奸不商了。”
凌晴的小拳头打在了他的肩头,嘴里有些不服气:“自然是与三少爷的没处比。可是,也不是上不得台面的。”
邵三与她笑了一阵,神色却渐渐地凛然了起来。他拉着凌晴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腕来回地摩挲着。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问出了自己在心里埋藏已久的问题:“凌晴,这次邵家和陆家出这么大的事,你却是一句话也没有问我?上**为了陆家那么东奔西跑,怎么这次,突然变了个样儿呢?”
凌晴的笑慢慢地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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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凌晴的表情似是有些玩笑,又带着些认真。
这个答案,真不像是凌晴说出来的,可是却是眼下最让人信服的答案了。邵三望着她,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腕,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她的手腕的那个小骨头,叹了口气道:“皇上已经审问过了你的父亲和大哥了。”
凌晴的眼皮微微地一跳,却强压下了心里的那种不安,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那有了结果了吗?皇上,准备怎么待陆家?”
邵三没有多卖关子,望着凌晴,说道:“还没有结果。只是问了他们。现在他们还被关在大内监牢。”
“那陆家的人现在如何?”凌晴忍不住追问道,压根不像是之前她那么洒脱的样子。
“还与之前一样吧。并没有怎么动他们。”邵三的眼睛下面都有些青色了,神色很是疲惫。他这些日子又要管自己本来的事情,又要为了邵家东奔西跑的,当真是很累的。
凌晴听了,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轻声地道:“先歇下吧,这事情也急不来的。别把自己的身子弄坏了。”
邵三也觉得睡意都到了眼睛边儿上,点点头,站起来,去了净房里面更衣盥洗去了。凌晴收拾着帐本,正好瞧见了那帐本上的一个小东西。她拿起来看。
这是一个小小的黑玉做成的小东西,像是一个镇纸一样的,可是却是挂饰一样的。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只觉得这个小玩意儿很精致,不知道邵三从何处得来。
“这个玉虽然看着是好东西,倒是也不贵。小时候祖母给我玩的,我一直挂在脖子上。后来有了护身符才取下。方才翻东西的时候正好翻了出来。凌晴,你会打络子吗?”邵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屏风里面出来了,一边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道。
凌晴摇了摇头,说道:“不过翡玉会这些东西,我赶明儿问问她。”
邵三和凌晴收拾好了就歇下了。江州的秋天都有些凉了,凌晴觉得这被子有些薄了,转头问道:“宇轩你可觉得凉?我再去拿个被子吧。”
邵三坐了起来,拿过了一件大氅盖在了被子上面,然后将被子拉上来了点,把凌晴捞在怀里,轻声地道:“可还冷?”
“不冷了。”凌晴的身子稍微挪了挪,找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位置,才闭上了眼。
这屋子里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却是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两个人都没有睡着,可是都没有开口,就这么沉默着。
隔了好一会儿,凌晴非但没有酝酿出睡意,反而觉得自己更加的清醒了。她数着自己与邵三的呼吸,自己总是比他要稍微快一点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从小就在军营里训练的原因。
“凌晴。”邵三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没有什么睡意。
凌晴应了一声,说道:“你还没睡吗?不是累了吗?”
邵三的手将她抱地更紧了些,说道:“凌晴,昨天晚上,我梦到祖母了。”
凌晴翻了个身,黑夜里看见邵三的眼睛反射出微弱的亮光。她做出了一副要仔细听他说话的架势。
“梦到了小时候,我想要吃那糖人,就托小厮给我带回来。谁知道,那一次拉肚子,拉了三天三夜,整个人最后都是瘫在床上的。可是我每次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都是祖母担心的神色。从那以后,我就对甜的东西,避而远之了。”邵三说着,声音里面带了一些唏嘘。
凌晴轻轻地移过去,双手环住了他的背,轻声道:“祖母在天上也会知道你这么想念他的。她也没白疼你不是?”
邵三无声地咧了咧嘴,然后将她搂地紧了些。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说道:“这也算是祖母托梦了吧。”话只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凌晴在等待他的下文,好半天,都没有听到他的动静。凌晴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回答她的却是邵三绵长的呼吸。原来是睡着了。她闭上了眼睛,在数到了五百多只绵羊的时候,终于迷糊着睡着了。
翌日的清晨,邵三依旧很早就去了衙门。凌晴也早起打扮了起来,然后就拿着东西去拜访张夫人了。
凌晴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将话题引到了那救济灾民上面去,不过也是模糊地点出来。那张夫人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点头应和道:“是啊。这些百姓的生计,确实是大问题。这水患,不仅仅是水患啊。”丝毫没有提自己帮忙的事情。
见自己前面的说法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凌晴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些,说道:“虽然官府的救济粮在路上,但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数以万计的灾民,也不能光指着这些粮食不是。倒是帮着他们把房子这些建起来才好。”
张夫人听了她的话,用手绢子沾了沾唇角,说道:“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过我们女子自当以针黹女红为本分,这些事情本也不是我们的首肯,在家相夫教子,恪守妇德才是我们的正事。”
这一番正派的封建女子应该如何做的道理,直接就把凌晴即将要说出来的提议给堵了回去。凌晴虽然不赞同她的观点,但是也明白,若是真去办了这件事,没有事倒好,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许有人就会拿着这些说事了。既然张夫人不乐意,凌晴也就不说了。
“邵夫人的气色看起来倒是有些差,这些日子是没休息好吗?”张夫人关切地问道。
凌晴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倒是在学着打络子,昨儿睡地有些晚。没有别的什么事。”想来,那京城的事情,大概还没有传到江州来吧。不然张夫人也不会问自己气色不好了。
说着说着话,就有丫鬟来请示张夫人,问她中午要准备哪些菜。张夫人顺便留了凌晴吃午饭。凌晴含笑答应了。张夫人就吩咐了那丫鬟几句。
两人在园子里逛着,时不时地说几句话,时间也很快就过去了。那丫鬟来请两人入席了。
张夫人家的饭菜的口味还是偏清淡的,带甜味。凌晴不是很惯这样的味道,吃的都比较少。张夫人见了凌晴这样,笑着说:“也不知京城那边的菜主要是些什么味道。不过这个狍子,倒是我京城的姐姐前儿才送来的。说起来,邵夫人兴许还见过我的姐姐。我姐姐嫁到甄家。”
甄家的人,凌晴的脸色只是一顿,说道:“不知道是甄家几夫人呢?”既然京城的东西都送过来了,那么,消息也该传过来了吧。尤其,还是甄家的人。凌晴的眸子暗了暗。
“甄家大夫人。”张夫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声音里面却有些得意。想来,这长房长媳的身份总是比其他的要高些。
凌晴的心定了些,说道:“我倒是远远见过甄家大夫人,不过我也不是常出去的,倒是少了许多机会去甄大夫人结交。”
张夫人笑了笑。凌晴却更是没有胃口了。吃完饭后,凌晴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三少奶奶,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坐到了车上面,锦甜立刻就问起了凌晴。
凌晴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说道:“不算了还能怎么样呢?这件事,我不宜出头的。”
锦甜想了想,说道:“这江州最大的不是杜巡抚吗?三少奶奶怎么不直接找杜夫人呢?”
“你也听到了,这张夫人在京城里,可还有甄家。这甄家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可是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就这一点, 张夫人就比杜夫人强。”凌晴回答着,心里却微叹了一口气。这张夫人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先是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结果,等到自己把话都说完了表明了来意以后,才亮她的底牌。不过,自己还是稍微低调点好,就让邵三去费些心吧,自己多出些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