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旧情:给我一个理由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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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原来想要的仍然是一生(4)

问题在哪儿?太多问题了……

何景年想起初见玫瑰那一夜,那样的开始真的算不得什么吧。他的车差点碰到了她,然后她跟着他回到了他的家,他只是以为,那是众多纵情夜之一……

但事实上,他念念不忘于她。

她披散着长发,躺在床上,肌肤如雪,淡淡的月光自窗外跃入,她眼波似水,手臂主动揽住他……

周小柔提醒道:“她有别的男人。”

但她一字不肯提起。眼见她被殴打,他只恨得要吐血。但她握住他的手,制止他报警,也不肯去医院。他只好把她带回家,替她清理伤口,她明明很痛,身体或许还包括心灵,但从头到尾一滴泪也没有。

他情不自禁地觉得心疼。

他把一把门钥匙搁在台阶的地毯下:“你随时可以来。”

她垂着长长的眼睫毛,不作声。

半夜里,她悄然离开。她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他没有。他看着她穿过月光,打开门。

清晨他叮嘱自己,别再去想她。

周小柔同情地看着他:“可怜的……”

何景年有些尴尬,指指刚上来的甜品:“少说话,多干事……”

周小柔道:“我知道她在哪儿。”

何景年眨眨眼睛:“我也知道。”

周小柔道:“那去找她呗。”

何景年摇摇头:“不妥。”

周小柔差点被呛住:“那你忍着吧。痛也忍着,难受也忍着,思念也忍着……不就结了!”

何景年纳闷起来:“我都不知道我脑子哪根筋不对了,特意找你来对你说这些!”

周小柔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何景年气结:“没义气。”

周小柔哭笑不得:“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何景年手机蓦地响起来,他瞥一眼,接上:“嗯,喝咖啡。羡慕吧。”看一眼周小柔,“还有让你更羡慕的,知道是谁在陪我吗?”大概那头问起是谁,何景年顿时得意洋洋起来,“周小柔。”

那头砰地挂了电话,何景年咄一声:“这人!”周小柔探询地看着他,他遂解释道,“许少。”

周小柔眨巴着眼睛,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眼看何景年像是要提问的模样,赶紧抢先道:“什么都不许问。”

何景年只好住嘴。

周小柔终于把桌上的甜品扫荡殆尽,心满意足,斜睨着何景年:“没别的我就先走了……”停顿一下还是提醒道,“我们凌大对你好像蛮另眼相待的……”

何景年不以为然:“就一小屁孩,甭理她。”

周小柔站起身:“那我走啦。以后心里有话尽管找我,不过挑的地方不许重复啊!”

回办公室之前,她去了趟银行,然后揣着厚厚的两沓现金走进了凌琳的办公室。

看到她,凌琳顿时眼睛一亮:“喂,我正想找你。”她扑过来抢着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周小柔奇怪道:“有私密话要说吗?”

凌琳一笑:“我买了套新衣服,试给你看看……”说完,直接背过身就换起衣服来。

周小柔拿她没辙:“喂,你也不怕我拍下你的不雅照以便进而讹诈?”

凌琳头也不回:“要讹诈也找许少而不是找我……”她手脚麻利,很快把衣服换好,兴高采烈地回过身来,“看看,漂亮吗?”

正是寒冬十二月啊,凌琳买的却是一套春装,颜色妩媚,款式活泼甜美,周小柔道:“漂亮是漂亮,可是,你不冷吗?”

凌琳笑:“哎哟,我心里烧着一团火呢,冷什么!”然后喜滋滋地凑上前来,“明天景年生日!我已经约他一块儿吃晚饭了!”

周小柔很冒昧地问道:“要告白?”

凌琳侧侧头:“有这打算。”

周小柔道:“咄,我看你分明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

凌琳嘿嘿笑:“能这样的话最好。”

周小柔道:“好吧,那我就预祝你马到成功!”她从包里取出两万现金,“喏,这是还你的。”

凌琳吃了一惊:“搞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让你还钱了?你还巴巴地带一堆现金来……”

周小柔微笑:“其实我还有点积蓄,只是不太舍得用罢了。你拿着吧,我如果欠你太多,咱们就没法子做朋友了……”她加重语气,“我会觉得处处低你一等……”

凌琳不高兴了:“这什么话!你的意思是做朋友不能互相帮助?”

周小柔赶紧道:“不不不,等我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找你。现在还不是最危急的时候。你是重量级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启用!”她狠狠地搂了搂凌琳的肩,严肃地继续道,“全是真心话。不然你看我眼睛,我如果说了假话,一定没法跟你对视……你试试……试试……”

凌琳被逗笑了:“好好好,我且相信你。”

周小柔点点头:“你必须相信我。”继续上下打量着凌琳,“如果确定不会被冻着的情况下,真的非常漂亮。”指下自己的眼睛,“喏喏喏,不相信就看这里……”

凌琳心花怒放:“事成了请你吃饭!”

周小柔笑,指指桌上的钞票:“我出去了,钱收好!”她细心地替凌琳关上了门。

周小柔心里有了决定,这餐饭,还是由她请凌琳好了。凌琳那颗注定要受伤的心,需要朋友的抚慰,她当然义不容辞。

凌琳失踪了,准确地说,叫作失去了影踪。大家议论了几句,只当她大小姐玩性发作,不知上哪儿烧包去了。报纸照旧出着,师曾曾俨然报社领头人,虽然有点装腔作势的嫌疑,但尽心倒是十二分的。

只有周小柔心里在打鼓。她料想得到,凌琳一准在何景年那里碰了钉子,伤心之下一走了之。这倒没啥,关键是她走得太久,细数起来都快二十天了,这就不能不让人担心了。

她在许臻和处敲边鼓:“马上就元旦了,也不知凌大打算发多少红包……”

许臻和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接口道:“她呀,还不是看心情。”

周小柔趁机道:“她这两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许臻和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类型。”抬头看一眼周小柔,“她不是在报社里惹了什么娄子吧……”

周小柔赶紧道:“没有没有……”她清清喉咙,“对了,您的心灵创伤养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痊愈了。下个月起,我就不来上班了。这段时间,承蒙您的照顾,我先谢谢您。”

许臻和扔下报纸,盯着周小柔:“你不继续干下去,拿什么钱来还我?”

小柔一笑:“其实吧,你我心知肚明,您这是何必呢。”她伸手至颈间,开始解衣服扣子,“变着法子留我在身边,不就是要顺了你心里的那口气吗?对,是我欠你,我对不起你。可是这种男女情爱的事,如果不是大团圆结局,必定有人要说对不起。许少真的不必太过挂怀。”大衣从她身上滑落,里头只穿了薄薄的打底毛衫,标致的身材表露无遗,“从此后,我再也不欠你了……”

许臻和冷冷地打量着她,搁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她怎么可以这么想他?怒气直冲脑海,他霍地站起身来,一把把她拽到怀里。周小柔身体一颤,认命似的闭上双眼。

许臻和附在她耳边,格外清晰冷静地道:“不用等到下个月,你现在就走人!”他狠狠地把她一推,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他看也不看她,只道,“我回来的时候,不要再看到你。”他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周小柔完全愣住了。门没关严,冷风趁机窜进屋里,周小柔打个冷噤,抓过大衣套上。但还是冷,寒意像是无处不在。

她几乎跌撞着奔出香榭里美地,还没到平时的下班时间,朱司机的人和车自然无踪影。周小柔站在宽敞的大道上,放眼望去,除了偶尔疾驰而过的私家车,就是被车轮扬起的黄沙。

也不知站了多久,周小柔整张面孔都麻木了,终于有辆出租车驶了过来,车窗摇下,原来是朱司机。

“啊,小柔!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来来,赶紧上车!风大!”朱司机一迭声地招呼着。

刚才心疼得呼吸不了都没掉眼泪,这会儿一上了车,眼泪便哗哗地倒了出来。

朱司机递过来纸巾盒,完全被吓坏了:“怎么了小柔,出什么事了?别哭,别哭……”

周小柔直哭了个昏天黑地,朱司机眼看劝不住,只得由了她去。周小柔好不容易平静几分,哭声小了下来,眼泪却还是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淌。

收音机里正好在广播一则爱情段子——

女声(撒娇地):我是你的什么?

男声:你是我的iPad!

女声(不乐意了):原来我只是个电子游戏机啊!

男声(温柔起来):这样我才可以天天把你捧在手上嘛。

……

周小柔原本以为,她那么说他,她再怎么恶狠狠地说他,他也只会温柔地把她揽在怀里,温言软语地回她道:“不许胡闹。我想要的不是这些,不,不仅仅是这些。小柔,我想要的是我们俩的未来,我与你的一生一世……”

但是他没有。

他从来没有那么凶狠地骂过她。

她无比憎恨着自己,原来心怀奢望的是她。原来不知不觉,她把一颗心又重新系在了他身上,期望着他的一切所为都缘自于爱她。原来,她想要的,还是他的爱。

一回到家里,她就立刻删掉了许臻和的电话,恶狠狠地叮嘱自己,从此以后,再搭理这个人,周小柔你就是小狗!罚你一辈子都找不着肯豢养你的主人!

周母走进来,担忧地问道:“小柔,你怎么了?”

周小柔回过神来,立刻挤出一朵笑容:“没怎么啊。”

周母指指她手上,周小柔低下头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整整一筒卷纸撕了满地。

周小柔脸一红,赶紧蹲下身去把碎纸屑一一捡起来,岔开了话题:“妈,你怎么还不睡?”

周母答道:“我等你呢。”

周小柔终于把地板收拾干净,直起身来:“怎么了?特意等我?”

周母犹豫一下,说道:“小柔,我们家有没有钱?”

周小柔一愣:“怎么了?你要钱干什么?”

周母赶紧掩饰一笑:“不是,我就随便问问……”

周小柔拿过母亲的手:“妈,我们没什么钱,但是您别担心,您有什么需要的,我都给您买。”

周母笑笑:“嗯,小柔,我知道你乖……”

周小柔劝道:“那么去睡了,好不好?”

周母点点头:“那我去睡了!”

母亲进房后周小柔才垮下脸来,她倒在沙发上,丝毫不想动弹。要是一生能一转眼就过去就好了,那么她一定要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全新的,没有他一分一厘的开始。

半夜时分,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周小柔惊醒过来,灯还没关,窗子也大敞着,风和雨争先恐后地扑了进来。

周小柔赶紧起身,把窗子关好,侧头一看,沙发的另一角,米兰不知什么时候也躺倒睡着了。周小柔不禁失笑,扯过滑到地板上的被子,轻轻地盖在米兰的身上。然后,轻轻摁灭了灯。

灯熄了,他心里的期望也终于灰下来。她走到窗边,有那么一刹那,他还以为她会发现他,但是她没有。如果她发现了,会奔下楼来,穿过雨雾,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吗?他保证,再不会推开她,永远也不会。

但是她没有。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手指上一阵炙痛。他摁下车窗,风雨立刻飘摇而入,很快地,就与他的泪混合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