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第5卷:螳螂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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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圣甲虫的梨形粪球

在有空闲的时候,那个牧羊的小伙子会帮我监视圣甲虫的活动。那是6月下旬的一个周末,他兴高采烈地跑来找我,并对我说做研究的好机会来到了。是这样的,他在无意中发现圣甲虫从地下出来,并在那个地方的下面找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个奇怪的玩意儿彻底动摇了我原来的观念。那是一个褐色的小东西,就像一颗熟透了的失去了新鲜色泽的迷你小梨。真是稀奇,就像在作坊里制造的玩具一样漂亮,它会是人工塑造的吗?它会是给小孩子收藏的梨的仿制品吗?看起来确实是那样。孩子们围着我并用渴望的目光盯着它,他们非常想把这个小东西收进自己的玩具盒里,他们想拥有它。这个小东西的形状居然比玛瑙弹珠还要漂亮,比木陀螺还要精致。

虽然曲线很艺术,可是它的材料好像不怎么样,摸起来有些硬。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情况更为明了之前,这颗地下的“小梨”是不会进入玩具收藏盒的。

这颗小梨会是圣甲虫的作品吗,里面能有卵或者幼虫吗?牧羊小伙子十分肯定,他说在他挖的时候压碎了一颗同样的“小梨”,他在里面发现了一枚麦粒大小的白色的卵。由于“小梨”的形状与我所预料的球形相差甚远,我不敢相信他所说的。

就算是为了弄清楚里面的内容,我也不想冒失地直接将这个东西剖开。假如里面真的像小伙子所说的那样包含着圣甲虫的卵,那么,直接破门而入的话就会危害到里面的胚胎。再说梨形与我所收集的资料相互矛盾,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偶然现象,要是我以后没有机会再得到这种偶然的玩意儿怎么办?我将它原封不动地保存了起来,想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以后再去实地了解情况。

就在第二天的早上,我早早地去山坡上与已经开始干活的牧羊小伙子碰了头。由于山坡上的树最近被砍光了,夏日的太阳会烤得人脖子疼,但是两三个小时之内我们是不会被晒到的。就在这个凉爽的清晨,我们留下法罗监视着羊群吃草,然后开始进行我们的搜寻工作。

不一会儿,我们就发现了一个刚盖好不久的圣甲虫的洞穴。我将我的小铲子借给了我那位用双手挖掘的同伴,我每次出门都会随身带着这个轻便结实的工具,或许是我早已爱上了拨弄泥土的滋味。为了更仔细地观察被铲开的地下建筑里的布置设施,我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牧羊小伙子用一只手拿着小铲子挖土,用另一只手将成堆的泥土抓起来移开。

我们成功地将洞穴打开了,就在那个半开的湿热地道中,我发现了一颗躺在土里的完好的“小梨”。是的,它给我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记忆,它是我第一次发现的圣甲虫母亲的作品。我的心情是如此的激动,即使我像考古学家那样挖掘出古埃及的圣骨,即使我从法老墓穴里那些装饰着绿宝石的木乃伊中发掘出这种神圣的昆虫,也不会比我此刻更为激动。真理突然闪耀光芒,是如此的圣洁与快乐,没有任何的快乐可以与之匹敌。牧羊人为我的微笑而开心,为我的幸福而高兴,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欢喜。

有句古老的格言这样说:“偶然的事情不会出现两次,偶然不会再现。”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到这一形状了,难道它并不是例外而只是普通形状?那么,圣甲虫推着的那些在地上滚动的球体该丢掉吗?我想,只有继续看下去才能明白。然后,我们在第二个巢穴又发现了另一个像第一个一样的“小梨”,它们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样,就如同两滴一模一样的水。而且,我还发现了更有价值的细节,圣甲虫母亲就在“小梨”的旁边,它爱怜地抱着“小梨”,好像做完最后的善后工作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一样。那些怀疑都烟消云散了,那个“小梨”就是圣甲虫的劳动成果。

我要好好利用上午剩下的时间,我要寻找充分的证据。在我被难以忍受的阳光从那片小山坡赶走以前,我找到了一打“小梨”,它们不仅形状一样,大小也相差无几。就在洞穴的深处,有很多次我们都发现了圣甲虫的母亲。

最后再说一下我后来发现的事情。在从6月底到9月的整个夏天,我几乎每天都带着我的小铲子去圣甲虫出没的那些地方,从那些挖开的洞穴中我得到了一些超乎期待的资料。虽然笼中的饲养为我提供了一些其他的资料,可是我觉得那是无法与我在自由田间所获得的丰富资料相比的。

在那些被我挖掘的上百个巢穴中,我总能发现一些形状别致的“小梨”,可是却从来没有发现过圆形的粪球,就像书里所说的那种粪球。

我自己以前也犯过这样的错误,我非常相信大师们所说的话。以前在安格尔高原做研究的时候,由于我的饲养试验失败了,我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而我又急于给广大青年读者一个说法。所以,我轻易接受了传统的圆形粪球的说法,并根据一些其他食粪虫的表现,用类比推理的方法大致勾勒出圣甲虫卵的外形。现在,我有麻烦了。是的,与直接观察到的事实相比,平常很好用的类比方法已经显得毫无价值。我被它骗了,我没有忠于生活中的事实真相,而选择帮忙将错误流传下去。我现在就当众道歉,请求读者忘掉那些关于圣甲虫洞穴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现在,请允许我讲一些真实的故事吧,一些以我看到过的、审查过的事实为依据的故事。我们从外面就可以看得出圣甲虫的洞穴,由于封洞穴时里面会有一部分空间,所以洞外会有一个多出来且无法放回原处的小土丘,即被圣甲虫母亲翻动过的一堆泥土。在小土丘的下面不深处,也就是大约10厘米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敞开的洞,后面则有一条或直或曲的水平地道,它通向一个拳头大小的宽敞大厅,而这个大厅就是卵所在的地下室。就在这个离地面仅有几法寸的地方,酷热的太阳将周身裹着食物的卵孵化出来。母亲在这处宽敞的工地上自由活动,以便将未来小宝宝的食物揉搓成梨子形状。

这含粪食物的形状和体积都能让人联想到圣约翰的小梨,它躺着时的长轴线呈现为水平方向。是啊,颜色鲜艳、香喷喷的、早熟的小梨能讨每一个孩子的欢心。粪梨大小的变化范围也不是很大,最大的长为45毫米,宽为35毫米;最小的长为35毫米,宽为28毫米。

“小梨”虽然没有大理石的表面那样光滑,可是那沾着细小的红土颗粒的表面非常匀称,看得出来这外壳是被仔细打磨过的。刚完成不久的“小梨”如同有黏性的陶土一般柔软,后来由于干燥的作用它很快就有了一层坚硬的皮,而且就像木头一样坚固,捏也捏不碎。这层皮就是将圣甲虫隐士与尘世隔离开来的保护层,以便让它得以在宁静之中享受美食。可是,要是干燥扩散到中心的话就危险了。关于那些以变味面包为食的虫子的可怜处境,我以后会向大家介绍的。

那么,圣甲虫的面包店所加工的面团是由骡、马供应的吗?不,当然不是。只要是看到过圣甲虫在一大堆普通的牛粪里卖力工作的人们,恐怕都会这么认为,我曾经也这么认为。在粪粒里加工滚动粪球之后,它们应该会在沙地下的某个隐居处消耗掉粪球。

对圣甲虫自己来说,这种比较粗糙的满是草梗的面包就足够了,但是假如要给后代的话,它们就会更挑剔一些。那应该是营养丰富且易于消化的上等糕点,绝对不是干瘪的羊撒下的一条条的黑橄榄,最好是在绵羊那不太干的肠子里加工出来的单层硬饼干。这是它们为自己的后代所选择的专用面团,只有这种美食才能配上它们的后代。这与马那没有脂肪的粗纤维产品完全不同,而是饱含营养的油腻有黏性的细粪粒。因为面团油腻而有黏性,所以它能够被加工成小梨一样的艺术品。因为食用质量非常的不错,所以它能够满足新生儿那脆弱的胃。因此,圣甲虫的幼虫能够在这小小的粪梨里获得足够的食物。

关于梨形食品的体积为什么会很小,我想大家已经了解原因了。我一直对这个新发现物的来源持怀疑的态度,直到我在幼虫储粮室前面发现雌性圣甲虫为止。由于圣甲虫太贪吃了,它的身材也太可观了,所以我以前没有能从这个“小梨”上看出什么,更不能确定它就是新生圣甲虫的食物。

是的,我也找到了以前笼中饲养失败的原因。在对圣甲虫的家庭生活极度无知的情况下,我给它们的食物都是一些四处捡来的马粪或者骡粪。圣甲虫之所以拒绝筑巢做窝,是因为它不会让自己的后代接受这些低级食品。根据野外试验的教训,我找来绵羊做圣甲虫的食品供应商,我的笼中饲养有了新的开始。这是否意味着就算是最好的马粪也不能用来捏塑养育后代的粪梨呢?就算那些马粪中的粗纤维能够被剔除掉也不可以吗?只要最好的不出现就一定会拒绝普通的吗?我对这些问题保持谨慎的怀疑态度。事实是这样的,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只要是包括在我所探查的那100多个洞穴之中,洞穴里的圣甲虫都是借助梨形的绵羊粪来为幼虫提供食物的。

那么,卵位于这个形状独特的面包的什么地方呢?人们很自然地会认为卵一定在圆圆的梨肚子中心,那里不仅温度最为恒定,还可以防范外面的突发事件。而且,从每个角度都可以找到厚厚的食物层,随便从哪里吃下一口都不会出错。幼虫根本不需要对周围的食物进行选择,只要将自己的奶牙贴过去就能享受到一顿精细的餐点。

由于这个观点看起来如此合理,我也上当了。在勘察第一个梨的时候,我用小刀的刀锋一层一层地将小梨剥开,我几乎确信自己可以在梨肚子中心的位置找到卵。事实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找到。梨的中心仍然是质地均匀的食物,那里是实心的。

只要是站在我的位置上观察的人,恐怕都会同意我的推断,因为它是那样的合情合理。可是,圣甲虫却有自己的主张。在我们为自己的逻辑推理而自豪的时候,圣甲虫却使用着比我们还要高明的逻辑。由于事先预料到一些可能要发生的事,圣甲虫很有远见地将卵放在了别的地方。

那么,卵在什么地方呢?它位于“小梨”顶端的“梨颈”,也就是“小梨”很细的那部分。由于担心会使“小梨”内的卵受到损伤,我小心地沿着“梨颈”将其纵向切开,我看到了一个四壁光滑发亮的洞,而那里正是胚胎的所在。与雌性圣甲虫的体积相比,它的卵非常大,呈现为白色的长椭圆形,长宽大概是10毫米与5毫米。在卵与孵化室的四壁之间存在一层薄薄的空隙,只有卵的头部与梨颈顶端的内壁相粘,卵的其他部位与洞穴四壁并没有直接接触。通常情况下“小梨”都被以水平姿势摆放,除了那粘着的一点之外,整个卵都是睡在最有弹性、最温暖的空气之中。

在清楚了这些以后,我还想试着搞明白圣甲虫的逻辑,我想了解为什么在昆虫工业中会有这样古怪的形状,粪球为什么必须是梨形。我还想探究卵的这种独特位置有什么优势。我知道,冒险探求事物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是有危险性的,入口是如此的变幻莫测,这个神秘的领域能轻易地将每一个人困住,也许会有一些冒失鬼被错误的泥泞给吞没。

难道因为危险就放弃进入吗?为什么?

与贫乏的工具相比,我们的科学如此的伟大,可是与那些没有边际的未知相比,它又显得那么可怜。它知道多少关于绝对真理的事情呢?

一无所知。只有在我们形成关于世界的思想时,它才能引起我们的兴趣。要是思想消失了,会变得枯燥、混沌、虚无。一堆事实只能是冰冷的目录,它们可不是科学。要想得到科学,就要用心灵的炉火来解冻它们,赋予它们生气,还要用思想和闪光的理性来进行阐释,必须阐释。

就像知难而上地要去爬一个坡一样,我还是试图解释圣甲虫的行为。或许,我们可以把自己的逻辑当成动物的逻辑,毕竟在某方面我们有着惊人的一致,如人类接受理性的支配而动物接受本能的支配。挺奇怪的吧?

食物干燥是圣甲虫幼虫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在幼虫生活的地下室,天花板是由大约10厘米的土层构成的,但是,这一层薄薄的隔热板能抵挡住夏日的酷热吗?夏日的骄阳将土都烤焦了,连深层的土都像烧砖一样的热。可见,幼虫居室的温度也会很高,我刚伸进手去就感觉到了热气。

食物最少要放上三四个星期,要是在此之前食物就干燥的话,幼虫会无法下咽的。假如幼虫的大颚没有找到刚开始时那种软软的面包,而只有一些讨厌的像石头一样难以下咽的面包皮,那么这个小可怜就会饿死。确实是饿死的,我发现了很多丧生在8月太阳下的幼虫。它们吃掉了一些新鲜的食物,将里面吃出一个小洞,后来它们就再也咬不动那些过硬的食物了,它们只能饿死。而剩下的厚壳就如同一个没有开口的锅一般,将那只悲惨的幼虫煮得干瘪。

就算幼虫没有在像石头一样干硬的粪壳里而死,它在羽化成虫后也无法冲破重围,最后也只能死在硬壳里。关于这一点,我们在以后还会有深入的探讨,这里就不再赘述。现在,我更关注幼虫的悲惨处境。

前面我说过,食物干燥是圣甲虫的致命威胁,那些在锅里烤过的幼虫已经向我们证实了,而下面的试验会给我们提供更为确切的证据。在9月筑巢做窝的季节,我找了一些纸盒和杉木盒,并将一打左右的当天早上刚从原产地挖出来的“小梨”放了进去,然后我把密封好的盒子放到了实验室的暗处。由于实验室里的气温非常高,那些卵不是干瘪了就是幼虫孵出来又死掉了,总之,没有一个饲养成功。与之相反,我在白铁盒和玻璃容器中也做了相同的事情,没想到进展得非常顺利,居然没有一个饲养失败。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呢?很简单,7月的高温很容易渗透到纸板和杉木的下面,而且蒸发得也快,这样梨形食物就会很快变干,食物没有了,幼虫自然也就饿死了。而在白铁盒和玻璃容器中就不一样了,由于白铁盒不渗水、玻璃的密封性也很好,所以水分没有蒸发,食物也就能一直保持柔软,因此幼虫也就可以得到很好的发育,如同在它的出生地一般。

为了避免干燥的危险,圣甲虫采取了两个办法。首先,它借助自己手臂上的长长的铠甲将梨的外层压紧,使得梨的表面形成一个比中心更均匀更紧密的保护层。如果如此干燥的食品储藏箱被捏碎的话,那么那层皮在迅速脱落以后就会使核心暴露出来,就像核桃的壳和果仁一样。在加工粪梨的时候,圣甲虫母亲只是压紧表层几毫米的地方,并在那里形成一个外壳,但是,压力是不会扩散到壳里面的,在那里形成了一个体积庞大的核。在最热的夏季里,家庭主妇们总会将面包放进密封的坛子里来保持其新鲜度。圣甲虫母亲也用自己的方式这么做了,它通过压紧的方式将子女的粮食密封了起来,而粪梨就是那个坛子。

作为一位几何学家,圣甲虫不止做了这些,它还解决了最小值的难题。假设其他条件都是相同的,那么,蒸发的多少就会与蒸发面的面积形成正比。因此,要想减少水分的丧失,食物的表面积应该是越小越好,而且还要用最小的面积来包含最大数量的营养物质,以便让幼虫获得足够的食物。那么什么形状可以做到这一点呢?几何学给出了这样的答案:球形。

于是,圣甲虫母亲将幼虫的口粮加工成球形,我们可以先忽略那个梨颈。球形既不是在盲目机械条件下必然产生的,也不是滚动后的意外收获。我们已经知道,为了有一架能够更方便、更迅速地收集和运送食物的运货车,圣甲虫在移动食物之前就将它加工成一个精确的球形。也就是说,我坚定地认为球在滚动之前就有了。

同样的道理,由于“小梨”没有被转动过或被移动过的迹象,我可以确定那个为幼虫所准备的粪梨是在洞底加工的。就像捏泥人的造型艺术家一样,圣甲虫极其准确地将粪梨加工成自己所需要的形状。其实,圣甲虫的工具也可以做出其他的形状,只不过曲线没有“小梨”那样柔和罢了。例如,它可以做成粪金龟通用的与粪肠类似的粗糙圆柱体形状;它还可以将工作简化到极限,也就是随心所欲地将粪便胡乱扔在一起。如果那样,圣甲虫的工作进展就会快很多,它也会有更多的时间在阳光下快乐。但是,圣甲虫还是选择了制作难度要大得多的精确球形,就如同一位深谙蒸发和几何学原理的学者一般。

接下来我要继续探究,粪梨的颈部有什么作用呢?答案显而易见,卵就包含在梨颈中的孵化室里。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所有的胚胎都需要空气,它是生命存在的原动力。为了能够使这些充满生机的助燃剂渗进去,鸟的蛋壳如同筛子一般布满气孔,圣甲虫的粪梨也做得酷似蛋壳一样。

粪梨的外壳是一层压得硬硬的表皮,它能有效地防止食物干得过快;而梨的营养核就如同卵黄一般,是一个藏在表皮之下的柔软小球;梨颈的孵化室就是粪梨的透气房。在位于梨颈的小窝里,胚胎的四周充满了空气。能住在像尖角一样突出、浸在空气中的孵化室里,能自由地呼吸那些轻易地从薄壁渗透过来的空气,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

在粪梨的中心,气流是很难流通的。首先,粪梨的外壳比较坚硬,而且也没有鸡蛋壳那样的气孔。其次,粪核的中心都是紧密的物质,里面满是食物。不过,还是会有空气渗透进去的,因为不久以后幼虫就会在那里生活。因为与刚微微发出生命气息的胚胎相比,身体结实的幼虫就没有那么挑剔的要求了。

假如将卵放在已经长大的幼虫的位置,它会窒息而死,下面就向你证明这一说法。在一个细颈的瓶子里,我放进了幼虫所需要的上等食物—羊粪,并将这些食物塞紧。接下来,我用一个细棍子在里面挖了一个洞,让它代替孵化室的功能,然后,我将一枚刚从它的天然居所里拿出来的卵放了进去。我封上了洞口后在上面又放了一层厚厚的食物,并将它们压紧。这样,一个与圣甲虫粪梨相似的人造粪梨就完成了,只是我把卵放在了粪梨中央,那是我在仓促中所认为的最合适的地方。然而,那个地方是致命的,卵死掉了。它缺少什么吗?是的,它似乎缺少恰当的通风口。

由于这枚卵处于大量流质食物的包围之中,所以外面的热量很难传进来,卵也就缺乏了孵化所需的温度。是的,空气和温度对胚胎来说都很重要。拿鸟类来说,为了便于接近正在孵育的母亲,鸟的胚胎多会附在卵黄的表面。因此,不论壳内流动的速度有多快,也不论卵的位置在哪里,胚胎都会在卵黄的表面,能够很好地利用趴在卵上的母亲的暖气。

圣甲虫的胚胎也是靠近暖气的,它靠的是太阳晒热地面来孵化。圣甲虫在大地那里寻求生命的火花,它所借助的是这个伟大的孵育了众生的孵化器。因此,圣甲虫的胚胎没有被埋没在毫无生气的粪核中心,而是被放置在梨颈的上端,选择了一处四周充满地面温热气息的所在。

任何食粪虫都不会忽略空气和温度这两项基本条件的。是的,食粪虫的食物形状具有多变性,除了梨形以外,其他的种属还有圆柱形、鸟蛋形、球形、顶针形等不同形状,这些我们在以后都有机会看到。虽然食物的形状有所不同,可是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卵的孵化室都会紧挨地面,以便于空气和温度能够轻易地进入。在这种精妙的艺术之中,要数制造粪梨的圣甲虫最具有天赋。

我在前面说过,这位一流面包师的行为逻辑性是可以与我们人类相媲美的。关于我现在谈到的,我做的实验完全能为这一观点提供佐证。而且,还有一个更好的证明方法,就让科学来帮我阐述这个问题吧!如果只有一大堆食物伴着胚胎成长,那么,食物在干燥作用下很快就会无法食用。食物应该如何制作呢?卵在哪里才能更好地接收空气和温度呢?

第一个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因为蒸发量和蒸发面积是成正比的,因为常识告诉我们,食物应该做成球状,只有球才能以最小的表面积包含最大的物质体积。那么,卵呢?既然它需要一个使它免受伤害的保护套,那就将它放在一个薄薄的圆柱形的套子里,然后再将套子立在球面上。

这样,我们就满足了所要求的条件。堆成球状的食物能够保持新鲜,薄薄的圆柱形套子能够使卵受到保护,而且空气和温度还能毫无阻碍地给卵提供营养。既然最基本的条件都满足了,也就不去顾及形状过于丑陋了,实用跟美观总会有些差距的。

我们由推理得到的粗陋作品被一位艺术家给修改了,圆柱形被变成了更为优雅的半椭圆形,而球上的椭圆曲面也被修饰得更加精致优美。

它的整个形状就像一个小梨,也可以看做是一个有颈的葫芦。其实,它更像一个美丽的艺术品。

圣甲虫所做的不正是美学要求我们做的事吗?它也有美感,它也会欣赏梨的优雅吗?它自然是看不见的,圣甲虫制造粪梨的工作都是在地底下的黑暗之中进行的,但是,它可以摸到。就算圣甲虫有着粗糙的角质外壳,就算圣甲虫的触觉有些可怜,可是它对那柔和的轮廓还是有感觉的。

我曾想借助圣甲虫的作品向小孩子们提出一些美学问题,测试一下他们的智力。我必须找一些智力刚萌芽的稚嫩的小孩子,最好是还沉睡在早期的迷雾之中的孩子。总之,他们的智力水平最好跟昆虫的模糊的理解力差不多。当然,是以两者的智力不相上下为前提的。此外,我还需要一些这样的小孩,他们最好有足够的智慧来理解我说的话。因此,我选择了一些还不太懂事的小孩,最大的才6岁。

我将圣甲虫的作品和我经过几何推理后用手捏制的作品放到他们的面前,我让这些孩子给出评判。两个作品的体积相同,只不过我的作品的形状是在一个球形上立了一个矮圆柱。为了让他们不影响彼此,我让他们就像忏悔的时候那样分开站立,然后出其不意地拿出这两个玩具给他们看,并让他们选择更漂亮的那个。我很震惊,5个小孩整齐一致地选择了圣甲虫的“小梨”。这些还连鼻涕都不懂得擦的乡下小孩,也对形状有着某种审美感知力。他们也知道美与丑。

圣甲虫也是这样吗?在深知底细的情况下,没有人还勇敢地说是或不是。唯一的判断是不能作为参考的,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毕竟这种回答也许过于简单了。花儿对美丽绝伦的花冠清楚吗?雪花对优雅的六角星形清楚吗?或许,圣甲虫就像花儿和雪儿一样,它也不清楚自己的作品真的很美。

到处都有美的存在,前提是有了识别美的眼光。在某种程度上,智慧的眼光与欣赏优美形状的眼光是动物的特权吗?对一只公癞蛤蟆来说,它对美的概念就是母癞蛤蟆,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除了不可抗拒的性之外,在动物那里有真正的美的魅力吗?那么,用普遍的眼光来看,真正的美是什么呢?是秩序。那秩序是什么呢?秩序是整体性的和谐。那和谐又是什么呢?是..就到此为止吧。问题的后面有着没有边际的答案,永远也达不到一个无法动摇的支点。仅仅是一小块羊粪而已,就能引发出这么多形而上的思考。是继续其他问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