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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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曾国藩兄弟的家族(1)

一爱国外交家曾纪泽

他出生在官宦之家,却没有变成“衙内”和大少爷;从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学识人品倶佳。

曾纪泽(1839-1890年),字劫刚,湖南湘乡县荷塘(今属双峰县)人,系曾国藩长子(因曾的第一个儿子幼殇,所以曾纪泽又可说是长子)。在他降临人世之时,其父曾国藩已在京城做官。后来曾国藩拜相封侯,叔父曾国荃也官至两江总督等,可以说他出生在一个正宗的官宦世家,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他是一个高干子弟。然而,他并未沾染世家子弟的习气而变成“衙内”或大少爷。这与其父曾国藩对他从小就进行的严格家教有关。

曾国藩权绾四省,位列三公,拜相封侯,谥称“文正”,而他寒窗苦读数十年,从军十数载,备受艰辛,深知名誉、地位、家业的确来之不易,因而渴望自己的家族显赫万世,永不衰败。但是,他目睹那些达官显宦家庭的子女,不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困守祖父辈留下的基业,就是挥霍浪用、吃喝嫖赌,欺压下民、横行市井、不思上进,令家业荡然已尽,因而为此深深忧虑不安。于是,曾国藩冷静思索,费尽心机,从封建传统文化中寻找依据,再经过自己的理解,独创了一套治家理论和方法。从曾国藩的家书、曰记中可以看到,他温言细语,言传身教,谆谆诱导曾纪泽等人好好读书,好好做人,不求做官发财,不以优越地位自居,重在真才实学,自立自强。

在读书方面,关于为什么要读书、怎样读书等问题,曾纪泽自幼起就受到曾国藩反复训导。曾国藩认为除了生存所需之外,读书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则可变化气质。”然而,要求变化气质的法子,就必须“先立坚卓之志”。他告诫曾纪泽说:“尔于‘厚重二字,须立志变改。古称金丹换骨,余谓立志即丹也。”淤曾国藩在这里明确告诉曾纪泽,读书的好处多得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变化人的气质,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立志。人生就只那么几十个春秋,从小不立志读书,不把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到老就会后悔莫及。他一再嘱咐曾纪泽:“尔今未弱冠,一刻千金,切不可浪掷光阴”,应当珍惜这优越的家庭环境和条件,趁年轻的时候打下牢固的知识基础。关于读书的方式方法问题,曾纪泽受到曾国藩的指导特别多。检诸曾国藩家书可见,曾氏对曾纪泽兄弟在这方面予以了细致而又亲切的训导。诸如怎样读经典书籍,怎样读制艺文字,都有区别对待。1858年8月,曾国藩在《谕纪泽》一信中具体概括了读书的四种方法:“读书之法,看尧读尧写尧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紧接着,他以实际事例就这几个字做了解释:“看者,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是也”。“读者,如《四书》《诗文》《书》《易经》《左传》《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对于这些书,“非高声朗诵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他把“看”与“读”这两者各自的好处特点做了生动的比较:看书就像在外面经商贸易,获得的利润是原来的几倍;读书就像在家里谨慎守业,不轻易花费钱财。又好比军事家用兵打仗,看书就像攻城夺地,扩大自己的领土地盘;读书就像挖沟修垒,夺得了土地就要能够坚守。总之,看书与子夏所说的“日知所亡”相近,读书则与他说的“无忘所能”相近,这两者都不可偏废。至于写,主要是如何写好字的问题,“切不可间断一日”。至于作,主要是指作诗文,他叮嘱曾纪泽必须在“二三十岁立定规模”,诸如作四书文,作试帖诗,作律试,作古今体诗,作古文,作骈体文,“数者不可不——讲求,——试为之”。过了三十岁以后,“则长进极难”。曾纪泽资质中等,但在父亲的循循诱导之下,异常刻苦认真,因而打下了牢固的国学根底。他所作的诗文虽然没有曾国藩的那样雄伟瑰丽、气势宏大,但也显得章法严谨,笔法老成。尤其值得指出的是,曾纪泽后来成为一个新派人物,与曾国藩对他的指教也有很大关系。1858年9月,在曾国藩快五十岁的时候,他总结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学问后,对曾纪泽讲了他平生有三耻,其中之一是“独天文算学,毫无所知,虽恒星五纬亦不识认”。从而,他语气深切地嘱咐曾纪泽“当思雪此三耻”。他还叮嘱曾纪泽先阅读家中有关科技方面的书籍,如《十七史》中各天文志,及《五礼通考》中所辑《观象授时》一种,“每夜认明恒星二三座,不过数月,可毕识矣”。在曾国藩的教导之下,曾纪泽自二十岁起,在学习其他知识的同时下苦功涉猎西学中的科学技术知识,如近代西方的数学、物理、化学、天文等,他都用心钻研过,并能着文介绍推广。在《几何原本序》一文中,曾纪泽指出:“盖我中国算书以《九章》分目,皆因事立名,各为一法,学者泯其迹而求之,往往毕生习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遂有苦其繁而视为绝学者。无他,徒眩其法而不知求其理也。”因此,他要推介《几何原本》的好处,使国人了解西方数学的效用:“《几何原本》则彻乎《九章》立法之源,而凡《九章》所未及者无不赅也。致其知于此,而验其用于彼,其如肆力小学而收效于群籍者欤?”在《西学述略序》中,曾纪泽首先肯定“其向学易而为学有次第,此泰西学者之所以众多,学而成名亦因是而济济焉。”紧接着,他指出西方光色之学等,“推测之眇,通乎神明,其学亦无穷极焉”。他高度赞扬由赫德选择、艾约瑟译成中文的十六种西学科技着作,“虽曰发蒙之书,浅近易知,究其所谓深远者,第于精微条目益加详尽焉耳,实未始出此书所纪范围之外,举浅近而深远寓焉,讵非涉海之帆楫,烛暗之灯炬欤!”与此同时,曾纪泽通过自学,能用英语交谈,以英文写作和核改外交文件。这在当时士大夫鄙夷西学、保守气氛浓厚的文化环境下,是很不容易的。曾纪泽弥补了其父在这方面的不足,雪洗了三耻中的一耻。

在如何做人方面,曾纪泽受曾国藩的教诲也很多。曾国藩在家书中对子孙寄予的最大希望是:野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这样的君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就是“勤俭自恃,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他告诫曾纪泽:野宜举止端庄,言不妄发”。如果能做到这样,就是“入德之基”。同时,从小时候起就应当养成一种不贪爱奢华、不习于懒怠的品质,这对于官宦人家的子弟来说,显得尤其重要。这是因为“凡仕宦之家,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翻阅曾国藩家书,诸如教训子孙做人的文字数不胜数,体现了曾国藩殷切希望曾纪泽兄弟自立做人的一片良苦用心。他在1870年赴天津查办教案之前,特预立遗嘱谕二子,告诫他们修身应以不忮不求为重,“尔等欲心地干净,宜于此二者痛下工夫”。在曾国藩的悉心家教之下,曾纪泽为人厚重,处事精明果断,而且学识渊博,中西贯通,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受到时人的称赞。

他曾出使英法俄前后达八年之久,为维护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1870年春,曾纪泽由二品荫生奉旨赴京引见,升户部员外郎。1877年父忧服除,袭封毅勇侯爵。1878年出任驻英、法大臣,补太常寺少卿。次年转大理寺少卿。在此期间,巴西国通过英公使与曾纪泽联系,谋求与中国通商。他审时度势,奏请清廷与之建交通商,开启了中巴建交的先声。1880年,使俄大臣崇厚昏庸无能,因与沙俄擅订《里瓦几亚条约》,被革职定罪,清廷根据曾纪泽的外交才能,又任命他兼充驻俄大臣,与沙俄谈判改约。在此之前的1871年7月,沙俄为了与英国争夺我国新疆,以所谓“保卫俄国边境”为借口,派兵强占了伊犁。1878年6月,左宗棠率兵收复了除伊犁以外的全部新疆领土。而崇厚所订《里瓦几亚条约》虽然使伊犁在名义上归还中国,但其西、南两境均被沙俄割占,处于“弹丸孤注,控守弥难”的境地,随时都有被沙俄重新掠取的危险。消息传出之后,朝野沸腾,群情激愤,坚决要求清政府“先折之以议论”,“次决之以战陈”,用外交和军事配合的手段收复新疆全境。曾纪泽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兼任驻俄大臣的。然而,与俄国人谈判,索回已投之食,确非易事。曾纪泽考虑到:“俄人桀骜狙诈,无端尚且生风,今于已定之约忽云翻异,而不别予一途以为转圜之路,中国人设身处地,似亦难降心以相从也。”然而,他从国家民族的利益出发,决心“障川流而挽既逝之波,探虎口而索已投之食”,争回国土,维护主权。

1880年7月,曾纪泽赴彼得堡进行谈判。他的对手是极为狡诈的沙俄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外交部顾问热梅尼以及驻华公使布策。8月4曰,曾纪泽初赴沙俄外交部,商谈递交国书的日期,但吉尔斯宣称“现在只候照行,无可商改”,拒绝谈判。曾纪泽以“凡各国订约,必俟两国批准方能施行,如所订之约对难行之处,例可再议”,顶回了吉尔斯的谬论。在谈判期间,沙俄代表妄图以战争相威胁,并要求曾纪泽做出永远不索还伊犁的保证。曾纪泽针锋相对,称此次谈判的目的就是为了索还伊犁,至于打仗,胜负难知。倘若中国获胜,俄国亦须赔我兵费。经过一段时间的艰难谈判,终于1881年2月初议定新约。据曾纪泽在给清政府的电文中汇报说:“于和平商榷之中,仍示以不肯苟且迁就之意”,就原约所失利权“挽回之端已十得七八”。是年2月底,中俄双方正式签订了《中俄伊犁条约》,又称《彼得堡条约》。该约虽仍是一个不平等条约,但与《里瓦几亚条约》相比较,除增加赔款数目之外,在界务和商务方面都为中国争回了一部分主权。这是曾纪泽从“替国家保全大局”出发,在复杂尖锐的外交斗争中从容应付,据理力争的结果。

中法战争期间,曾纪泽作为抵抗派中突出的一员,主要做了两方面的工作:一是全面阐发他的抗法主张,批驳了妥协退让的论调;二是利用合法身份,与法国人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外交谈判。

曾纪泽极力主张抗法的理由有如下三个方面。

首先,法图越南,志在侵我西南利权。当时,清政府中的一些人认为,不值得为一个“藩属”的问题去得罪西方强国。曾纪泽不同意这种观点,认为“越南危,非中国之福”。自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法国占据越南西贡等地后,起初以为从澜沧江、湄公河可直通中国境内,后因该两处水浅且涸,多处不能通航,“遂欲占据越南东京,由富良江入口以通云南”。为什么法国对越南的据点一再改换,而又急欲通航中国呢?曾纪泽深刻指出,这是因为“法人之夙志,非徒并越,而特欲以越为根脚耳。粤边之煤矿,滇中之金矿,无不垂涎”。可见,法之侵越,目的非常明显。中国决不能袖手旁观,任其为之。他极力主张,应乘“翻改俄约之后,声威较前日增”的大好时机,“齐心协力”,奋发自卫。

其次,法国处境困难,内外矛盾重重,力量并不雄厚。曾纪泽在细心考察分析了法国实情之后指出:“法人内慑于德,又丢尼斯之役未甚如意,断不敢与我轻开衅端。”而国内“朋党相竞,政出多门”,步调并不一致。即使暂时爆发战争,法国也很难坚持到底。

这是因为,法国离越南数万里之,“筹兵、筹饷,尤非易事”。只要中国军民实力备战,坚决抗击,法国一定不能坚持过久。法国之所以在中法正式开战之前急欲议和,其诡谋在于:“先张声势,……犹是恫吓以尝我耳。”他提醒李鸿章等人,不要被法国的假相所迷惑,不要为它的恫吓所屈服,应当振作精神,采取实力备战的主动措施。

再次,中国有能力抵御法国,且有取胜的希望。曾纪泽在分析了法国的情况之后,又对中国本身的实力做了考察:“吾华海防水师,渐有起色,女口拨派数艘移近南服,使敌人有所顾忌,或可不至于剥肤噬哜之悔。”因此,只有实力备战,主动出击,才能“使敌人有所顾忌”。“若我能坚持不让之心,一战不胜,则谋再战,再战不胜,则谋屡战,此彼之所甚畏也”。总之,今日除抗战以外,别无他途,“中外强弱之机,在此一举”。只要坚持抗战到底,中国就有取胜的可能,并将由弱转强。他警告清廷,再也不要举棋不定、三心二意而失去良机了。

然而,清政府无视曾纪泽的抗法主张,斥之“多为愤激之谈”,“似是臆度之词”。从而不做抗战准备,一味姑息退让,急于和谈了事,终于使得中国步步坐失良机。曾纪泽连闻噩耗,“终日焦灼,百事颓废”,愤激异常。他坚持定见,一面继续与法国政府反复争辩,不稍苟让。一面扩大影响,争取国际同情势力:“惟向英、法绅民及新报馆以口舌表我之情理,张我之声威,冀以摇惑法绅,倾其执政。”中法战争爆发之后,清政府唯恐战火延至中国内地,即授权李鸿章与法国侵略者加速和谈,从而增长了敌人的气焰,使得曾纪泽与法国政府的谈判更加艰难。在多次谈判过程中,法人肆加凌辱,横蛮不讲理,致使曾纪泽旧疾复发,“每晨起辄咯血数口,血虽不多,颇形委顿”虞。但他置身度外,将个人安危与国家民族的前途紧紧联系在一起,考虑到“辱身即以辱国,且忍辱往晤,仍不见答,是于公事无益,徒示弱耳。公使示弱,则敌情益骄”愚,仍据理力争。然而,尽管曾纪泽“不见礼于法庭,则依然如故”舆,也终究挽回不了中国失败的结局。1884年4月,李鸿章奉清廷之命与法国正式签了《停战协定》,前线官兵纷纷撤回。曾纪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悲愤难言。他痛陈中国战败的原因,“实由吾华示弱太甚,酝酿而成”余;浩叹议和已成,“岂非亘古一大恨事?且非一让即了也,各国之垂涎于他处者,势将接踵而起,何以御?”俞。他指责李鸿章所订条约,真可谓“数年豪气,一朝丧尽矣”。字里行间,无不透露他一片忧国忧民的悲愤心情。

他敢于正视现实,拥抱西学,主张取其所长,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