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东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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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决然舍弃政治,致力文化运动(3)

讲学社的宗旨是邀请西方学者来华讲学,每年一人。这在当时梁启超致张东荪的信中有所反映:“一、组织一永久团体,名为讲学社,定每年聘名哲一人来华讲演。一、讲学社董事暂定以下诸人,伯唐、孑民、亮寿、秉三、仲仁、任公、静生、梦麟、搏沙、陈小庄(高师校长)、金仲蕃(清华校长)、张伯苓(南开校长),尚拟邀范孙、季直、菊生,尚未得本人同意,想必乐就也。一、经费政府每年补助二万元,以三年为期,此外零碎捐款亦已得万元有奇。”随后,梁启超又致函张东荪说:“讲学社规约及董事名单寄上,请登报。第二年所聘之人,已由董事会决议为倭伊铿矣。”

罗素来华,张东荪等人在上海负责接待与组织工作,这在梁启超的信中也有反映:“一、罗素所乘之船,改期10月12乃到沪。一、讲演或先在南举行最佳,搏沙日内到沪,面罄一切。”因为此时梁启超在天津,本打算来上海迎接罗素但忙于写作《前清一代中国思想界之蜕变》,“一出游又恐中缀”,所以“决作罢矣”,便委托张东荪等人迎接罗素来华讲学。张东荪为此作了精心准备,特地聘请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为翻译,并制定了罗素来华讲演的计划。不久,梁启超又告诉张东荪:“本拟南下迎罗素……其实对罗素亦不必行亲迎礼也。顷促百里代行,惟赵君处最好能由南中要求彼往迎,能由公及黄任之、陈仲甫、沈信卿联名致一电与赵及金(清华学校)最妙,望速办。或约人费时日,则用上海学界同人名义发电亦可。”但当罗素到达上海时,梁启超还是前往迎接。

在讲学社之前,北京大学已经聘请美国著名哲学家杜威在华讲学,并且有1年多了。第二年,杜威便名义上由讲学社续聘,成为讲学社聘请的第一位西方学者。讲学社聘请的西方学者,有英国哲学家罗素(1920~1921年)、德国哲学家杜里舒(1922~1923年)和印度著名文学家泰戈尔(1924年4月至5月)。由于讲学社经费来源困难,而北京政府又未能继续拨款,1925年后讲学社便无力再延聘西方学者来华。但按照梁启超、张君劢、张东荪等人的计划,他们拟邀请哲学家柏格森、倭伊铿,经济学家凯恩斯,自由主义者霍柏生等人,柏格森、霍柏生、倭伊铿、凯恩斯等人皆因故未能来华。

对于讲学社聘请外国著名学者来华讲学的影响,有人这样评价说:“虽然应讲学社邀请来华讲学的学者不过四位,他们都是名重一时的哲学家和文学家,对中国思想界的影响是难于估计的。综合言之,讲学社的活动是很有意义的,日后国人约请外国学者来华,直接间接均受讲学社倡导的影响。知识分子思想的改变,与这一类的活动有着密切的关系。”张东荪作为这些活动的参与者和具体负责者,无疑作出了重要贡献。

主持中国公学,经营文化据点

五四时期,梁启超为首的研究系在上海有两个重要的文化据点,一是张东荪主持的时事新报社,二是张东荪代任校长的中国公学。

中国公学原为收容反对日本取缔留学生规则的归国学生而设,发起于1905年。当时,留日学生反对取缔规则,归国者近千人,谋自建学,以免邻辱,得郑孝胥助金千元,乃于1906年春择地沪上,租屋开学。由于仓促成校,没有一定的经济预算,干事姚宏因此愤而投江自杀,激起了绅士熊希龄、郑孝胥等人的援助,王敬芳、王家襄、胡汝麟等亦相继解囊,公学得以维持,无形中变成了立宪派的事业。张謇、熊希龄等皆任维持,赞助者日众,开始粗具规模,推郑孝胥为校长,王敬芳、黄兆祥、张邦杰,分任斋务、教务、庶务各科干事。学生也达300多人,除办有中学外,还附设了师范、理化、英文、算学各专修科。后经王敬芳努力,两江总督端方任中国公学维持,开始每年捐助1.2万元,又拨吴淞公地100余亩为校址,开始建筑新校舍。民国成立后,南京临时政府要员孙文、黄兴等加入维持之列,筹款开校,并添招政、法、商专门科。1913年夏,二次革命爆发,校舍被革命军占据,学校被迫停课。二次革命后,公学董事会迁到北京,推汤化龙为董事长,王敬芳为校长,派刘星楠为总务干事。1915年,王敬芳与校董胡汝麟与河南福中公司商议,决定由福中公司每年捐助公学2万元。这样,公学的经费得以保证。1916年夏,政、法、商各班毕业,仅余中学数十人。这时护国战争结束,尚在上海的梁启超被公学推为校长。中国公学将所办中学学生转学到上海市内各中学,专门筹办大学。但不久,教育部请暂借校舍于同济医工学校,梁启超又北上进京,中国公学又中途停顿。1919年春,董事熊希龄、夏敬观、梁维岳、王敬芳等催教育部归还了中国公学的校舍,刘秉麟、李荫侬、安殿磐、高阳、王开疆等校友也在经费上鼎力相助,中国公学先借威海卫路德国人旧办小学校舍内开课。重集董事会,推熊希龄为会长,王家襄为副会长,王敬芳为校长,范源濂、胡汝麟、袁希涛、夏敬观、叶景葵、梁维岳、王敬芳等为常务董事,以李荫侬为事务长,刘秉麟为教务长,分代校长职务。议定开办商科专门及中学,翌年迁回本校。经过改组,公学董事会大部分是旧日的立宪派或进步党人物。所以,中国公学便成为研究系在上海的一项文化事业。

由于梁启超与中国公学的这种关系,当他于1920年春从欧洲归来到上海后,立即便被公学请去演讲。此时校长王敬芳兼任河南福中煤矿公司的总经理,不能两头兼顾,刘秉麟留学英国,李荫侬辞职归蜀。梁启超立意要从事文化运动,正想以中国公学为推进文化事业的基地,有意接办中国公学。于是,王敬芳欲将校长一职让给梁启超。蒋百里认为,梁启超只宜教书,而不宜做校长,加上公学的财务非王敬芳支持不可。这样,本来跃跃欲试的梁启超,只好作罢。于是只有变更办法,选派自己亲信者去主持。经过反复考虑,梁启超决定让张东荪出任教务长,代理校长;王敬芳挂着校长的名义,继续在财力上有所支持。

对于接办中国公学,张东荪的心理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认为这是研究系从事的文化运动非常重要的事业,也是造就人才、培植团体基础的工作,更是将自己对于教育制度上的新见解付诸实施的大好时机。所以,他颇想接办。但另一方面,他也有不少顾虑:一是因为自己主笔《时事新报》及其副刊《学灯》,并任《解放与改造》主编,办刊办报,事务繁忙,已经耗费巨大精力,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顾及中国公学,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是由于中国公学经费来源不足,担心勉强为之,无法使自己的办学计划付诸实施。所以,张东荪尽管也想接办公学,但并没有立即应允。1920年9月5日,梁启超《致东荪兄书》,劝张东荪赶快就任中国公学校长:“一、中国公学教务长望公决任勿疑,经费顷方有某方面可以进行,容续报。其办法则与百里所商讲座之说最妙。”这样,张东荪才打消顾虑,复函梁启超,决定就职。梁启超立即复函表示赞同,并安慰张东荪是可以同时办好《时事新报》和中国公学的:“公决任教务长,甚喜,惟同时摆脱报务,却可不必,挂名主持,大事乃过问,不碍事也。改大学今年已来不及,须矣来年暑假否,抑中途尚有改进之余地,请示复。”

如何办好中国公学?张东荪与蒋百里对中国公学的办学方针曾进行过认真讨论。

1920年10月,蒋百里《与东荪吾兄书》,提出了自己的关于主办中国公学的意见:一、“万不可用‘大学’二字,我辈谈教育亦须有一种特别精神,就是唤起人的研究心,不是仅仅贩卖货物,授人以学,如其一挂大学招牌,则内容无论如何,精神即为此二字掩住。”二、把主要精力放在创办高深学问的学府上,即“精”的方面,由学府而发生深入的影响。他说:“精的方面,即是研究学问方面。吾以为苟办中国公学十年,而欲造就一个真正学者,目的已经圆满达到,故对于此方面应当用全力以教得少数人,比如此次以2万元派10人往欧,就是一种混合办法,此后办学,万不可如此。与其以2万元成一半的10个人,不如以2万元养成一个完全的学者,此关于高等教育中之方针。”三、主张梁启超在学院中教书,“把任公的活泼一个人格的研究精神做基础”,采用中国古代书院和近代英国式的讲座制。他说:“中国公学如其要扩充,早稻田、庆应都不足法,白鹿洞、诂经精舍倒大大的有可取的价值也。”

张东荪在回复蒋百里的信中,认为在“办教育之决心”上,“来书所言,与荪意无大出入”,但在办学方针上,与蒋百里存在着一定分歧:一、不赞成蒋方震的讲座制。他说:“荪以为近代学术与古代学术不同,故近代教育与古代Academic(讲学舍)不尽相同,故前言之讲座办法,实调和近世大学与古代讲学舍而具其微,若夫纯采讲学舍办法,在今日必不足号召,则学生来者稀也。”二、主张办学的目的在建党,应当以“一团人之人格为中心”,发挥团体的精神。“弟不赞成以任公一人之人格为中心,而以为应以‘一团人之人格为中心’,此团不限于吾辈固有之分子,但求志趣相同者足矣。”他指出,“办学之目的有二:一曰对于学生,诚如公言,须精与普并进,而精则如沙里淘金,不必求多也。二曰对于教员,盖许多学者非设法养之不可,不然其学者之地位失矣,故以教员之方法而养人材,亦为办学之目的也。”

张东荪与蒋百里的观点,实际上与原先梁启超创办大学的计划是一致的,其分歧只是办学的规模和大小而已。张东荪与蒋百里经过反复讨论,确定中国公学的办学方针为:改制大学,添办高中,兼顾高深和普通。

按照梁启超、张东荪的设想,他们想将中国公学办得与北京大学、东南大学鼎足而三的第一流大学,要在公学中造出“一种特别精神,特别色彩”;同时,他们又视公学为他们进行文化运动和社会事业的重要方面。所以,张东荪接办公学后,聘请国内优秀教授,积极进行教育制度上的改革,对学制大加改良,中学改用新制,商科升为大学。并在中学采用新的“三三制”,由好友舒新城主持。张东荪为代理校长期间,“课程内容逐渐改革,中学实行三三新制,商科亦分银行、会计、秘书、贸易各门讲授,以期实用。”他锐意改革,力图将中国公学办出特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