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这会儿心情相当的不爽,好像更年期一下子提前了,而且一更就没完没了了。她和顾衍生这么多年朋友了,也不好对她发作什么,她喝得半醉半醒的,估摸着到明天再问她她就能直接失忆。旁边一群不明就里的疯女人们跟着起哄,弄得她骑虎难下,逼上梁山。
说真的她对夏显文也没什么暧昧的,她自认行得端坐得正,只是前头杜警官那个事让她明白了,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巧合到一起去了,众口铄金,就算她舌灿莲花也解释不清。为了不使自己再深陷囹圄,最好的办法就是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她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也很把公婆的提醒放在心上,她不希望再惹什么事,也怕风言风语惹徐岩生气。
夏显文眼角上扬,微微眯着,那表情像打量着食物的豹子,危险又慵懒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怕她跑了一样。那样掠夺性的目光让乔夕颜有些不舒服。她抬头看着夏显文,他正凝视着她,眼底只有一簇小小的光亮,而她就在那一簇光亮的中心,影影绰绰的一道。她没经历过什么伤筋动骨的爱情,也不懂与人博弈对峙,她没什么出众的情商可以处理这种场面,咬了咬唇想了想,转身即欲离开。
她刚准备跨出步子,手腕上传来一道温柔的力道,那样灼烫的温度,烫得她手腕间的血脉都似乎突突地跳了起来。她惊恐地转过头瞪着夏显文,脏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她急切地甩开夏显文的手,用不卑不亢的口气说:“夏先生,请你自重!”
夏显文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怒气,不再刺激她,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地说:“就这样?”
乔夕颜看了他一眼:“夏先生愿意把果汁给我了吗?”她微微一笑,毫不躲闪地迎上夏显文的目光。半晌,见夏显文不说话也不动作,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不给?那算了。”
夏显文拍了拍巴掌,大喇喇地笑了起来:“你就这样回去?”
乔夕颜满不在乎:“对啊!”
“可是她们会惩罚你。”
“无所谓,我脸皮厚。”
夏显文眯起眼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微醺:“我可以给你。”
“别跟我谈条件。”乔夕颜义正言辞,“我只接受无条件给我。”
夏显文伸出手,食指摇了摇,对她说:“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喝了酒,一会儿你开车送我一下就可以了,同学一场,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夏显文专注和她说话,趁他没怎么注意,乔夕颜手一抄,将那杯果汁拿走了。她狡黠地冲夏显文笑了笑,非常模糊地回答:“再说吧!”说完,兴高采烈地踩着舞台回到自己的场子去了。
望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夏显文摇了摇头,十足哭笑不得的表情。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这女小人,简直是难上加难。
聚会到十二点半就结束了,个别还没尽兴的又拉着顾衍生下一摊了,乔夕颜趁大家都醉得云里雾里,赶紧打了招呼溜了。她刚逃出生天就掏出手机准备给徐岩打电话让他来接,这电话还没打通,她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来者不善的夏显文。她赶忙挂断了电话,皱着眉头向前方走去。
夏显文随意地倚靠着墙,见她走过来了,故意地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乔夕颜见状,停了脚步,转身,和夏显文面对面,情绪有点激动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其实你爱的是徐岩吧?没好意思和他说故意这么做的是不是?电视剧里都这么写!”
夏显文被她的话彻底逗乐,挑着眉笑得很肆意:“如果真是这样,你要退出吗?”
一句话把乔夕颜彻底噎住了。她哽了哽,说道:“去你的!想得美!”
夏显文不再与她纠缠,又转了转手上的钥匙,声音沙哑而平缓:“送我一程吧,熟人我比较放心。”
乔夕颜翻了个白眼:“你个大男人还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我这不是怕遇到女色魔嘛,现在治安这么差。”
“孔雀开屏!”乔夕颜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了钥匙。要不是看在他喝醉了,她才不会管他!怎么说他也是她的同学兼投资方,好吧!这关系其实也蛮亲近的!
乔夕颜车技其实很一般,夏显文住的地方又不怎么好找,她开着导航还是找不着,以前顾衍生就说过:“乔夕颜是拿着指南针都找不着北的大路痴”,让她找路,这任务还真够艰巨的。她看了一眼夏显文,这厮已经不省人事了,从一上车就整个人歪在副驾驶座半寐过去了。乔夕颜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找路。
开车是真的不能分心,她不过是低头看了一眼导航上的地图想知道大概的方位,再抬头就出事故了。
只听“梆——”一声巨响,车头撞上了转弯处的护栏,乔夕颜赶紧刹了车,但撞上了就是撞上了,她整个人已经吓到状况外了。她没喝酒,还犯这种低级错误,还真被顾衍生说着了,她就是一马路杀手。
巨响也彻底把夏显文弄醒了,乔夕颜蹲在车头看着凹进去的保险扛,忍不住直叹气,两百多万的车,这修起来也不便宜啊!见夏显文下车走过来,乔夕颜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修车费我来出。”
夏显文被夜风吹了一阵,酒气散了大半。他笑了笑说:“没关系,这车是我姑妈的。”
“不管是谁的修车的钱都我来出吧,真是不好意思。我车技太烂了。没个金刚钻不该揽瓷器活。”
夏显文笑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同站在路边:“行了,别内疚了,不过是辆车。”
“……”
乔夕颜最后打通了徐岩的电话,让徐岩来接。徐岩很快就到了,一见乔夕颜和夏显文一同站在路边,先是一愣,随即恢复常态,礼貌地和夏显文握手。寒暄了两句就回头问乔夕颜:“怎么回事?”
乔夕颜指了指旁边的车:“撞到护栏了,车撞凹了。”
徐岩眉头皱得死紧:“人没事吧?”
乔夕颜两手一摊:“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事,就车有事。”
徐岩看了她两眼,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是没事,一会儿有没有事我就不保证了。”
徐岩把夏显文送回家才带乔夕颜回家,一路脸色都有点不好,表情冷峻,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乔夕颜以为他是在生气她撞车的事,唯唯诺诺地说:“他那车我不怎么会开,一低头就给撞了。”随后一想,他该不是误会她和夏显文了吧?赶紧解释,“我本来是参加顾衍生的生日,然后她们去二摊我不想去就先走了,夏显文喝醉了叫我帮忙开开车,我想想他现在也算我半个老板,就帮帮他。”
徐岩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开车一贯不理人,乔夕颜也习惯了,又说:“我一开始真的不想鸟他,但是他今天帮了我一点小忙,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徐岩还是没回答什么。凌晨的街道上,路灯一盏一盏孤寂在路边排列着,车辆鲜少,并且来去匆匆,行人更是几乎见不到。路遇红灯,徐岩停下车等灯。
看着信号灯上不断变动的数字,乔夕颜莫名有了一点慌张,她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徐岩:“你生气了?”她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岩,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最后,她难能温柔地唤了一声,“老公?”
这一声“老公”终于把木头人一样的徐岩唤出了一点反应。他一手搁在方向盘上,撑着半边身子侧着看着乔夕颜,脸色还是那样冷峻,轻抿薄唇,一字一顿地说:“闭嘴,现在别惹我,我很生气。”
徐岩口气中带着点薄怒和不加掩饰的醋意。表情很是严肃,这是乔夕颜不曾见过的。一直到进家门,徐岩一直是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样子,这姿态还真是滴水不漏,乔夕颜连突破口都找不着。
洗完澡,乔夕颜蹑手蹑脚地进屋,徐岩已经睡了,背对着她,一副要和她划清界限的样子。幸好乔夕颜脸皮够黑,也不理会他的拒绝,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往他身上钻,故意在他身上蹭,见他没有推开她,胆子也大了起来,撒娇地在他颈窝蹭了蹭,说:“别生气了,我真的没干对不起你的事,我和他就没什么,那样的我可瞧不上。”
徐岩没动,冷冷地回答:“你不也瞧不上我吗,也没区别。”
乔夕颜义正言辞地说:“谁说的!这是污蔑!我一直觉得是我高攀了你!”
徐岩无语,也不再搭理她了。她厚颜地靠在他背上:“宽宏大量的徐先生,看在我有心修复的份上,从台阶上下来吧,站这么高多累啊!”
“我不累。”
“我仰着脖子够着累啊!”
“那你去找夏显文,能平视去。”
“……徐岩你这个醋劲是不是有点大啊?”
“不满意?”
乔夕颜谄笑连连:“满意满意,我整个大享受!”
“下次不准给人开车,尤其对你不轨的。”
“我不是把他车都撞烂了吗!其实我就是故意的!这是无声反抗!”
“少臭贫。”
“嘿嘿……”
徐岩气量大,不和乔夕颜计较,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有些事情就是无声无息地累积着,在乔夕颜毫不察觉的情形下画出了第一笔,然后一点一点累积,等待着一次爆发,就像穿石的水滴,就像成渊的积水。
第二天乔夕颜准备给夏显文打电话,好把修车的钱给他,她知道夏显文不缺这个钱,但她不想为着这事再落什么话柄。
正好电影这边剧本的问题要开一次会议,主编给她打电话让她去中振国际开会,想想顺道,就没打电话了。
她到公司的时候会议还没开始,她没碰到夏显文,倒是碰上了夏显文的年轻姑妈夏小帆。她走过去的时候,夏小帆正站在走廊打电话,她走近了些才听到夏小帆是在对电话里的人发脾气。
夏小帆完全摒弃了淑女形象,骂街一般对电话里的人狂吼:“王八羔子!一回国就给我捣乱!瞎投资就算了!还把我车给乱撞!我车得罪你了?!!我警告你!你立刻给我滚回来!right now!立刻!马上!”
不过听了两句,乔夕颜就听出她是在给夏显文打电话,尤其是扯上了车的事,她不觉有点心虚,本来想打个招呼的,但是想想又有点不好意思,转了身正准备悄悄离开,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夏小帆一声热络又惊喜地招呼:
“乔夕颜!你怎么过来了?”
被人点名道姓地叫了,乔夕颜也没办法再装没看到,很是尴尬地回头,讪讪一笑,对夏小帆招了招手:“嘿,我在。”
夏小帆手握着手机,两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方才来不及收起的表情,拍了拍脑袋说:“瞧我给夏显文那小混蛋给气的,你今天过来找我的?有事吗?”
乔夕颜挤出一个笑容,努力装乖:“我今天过来开会的……”
“开会?”夏小帆一愣,“你是哪个公司的?”
“就……电影新项目那边,我是来和他们讨论剧本的……”
夏小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悟地说:“原来如此。”她眨眨眼又问,“徐岩知道吗?”
乔夕颜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老实地说:“知道,我有和他说过。”
夏小帆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家这小子心眼有点死,我不反对你们做朋友,只是成年人之间,把握分寸很重要。”
显然夏小帆这是误会了,乔夕颜窘迫地抬头,竭力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我和夏显文什么事都没有,真的。”
乔夕颜说的很诚恳,夏小帆见她如此认真的模样,呵呵地笑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劝劝他的。”说完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这臭小子现在是谁的话都不听了,整个一破坏王,把我车开出去给我撞个稀巴烂,气死我了!”
乔夕颜越听越心虚,正头皮发麻不知如何自处的时候,夏显文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了。
一见他出现,乔夕颜立刻松了一口气,不断地用眼神向他求助,他看了乔夕颜一眼,再看一眼夏小帆,意味深长地一笑,扯了扯夏小帆的胳膊说:“姑妈,你这是和乔夕颜说我什么坏话呢?”
夏小帆一个白眼赏给他:“我只说事实!”
“行行行,您不是找我嘛?有什么事咱会议室说去!”他扯着夏小帆就往会议室走去,末了,还不忘回头和乔夕颜说,“你先去休息室等我一会儿,剧本的事我还有点问题要找你。”
“……”
他们刚走,乔夕颜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过道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把乔夕颜吓了一跳。她抚摸着胸脯顺气,一看手机,是妈妈。
她微笑着接起,妈妈的声音通过声波传过来,还是那么安宁祥和。
“颜颜,在哪呢?”
“在工作呢。”乔夕颜看了看时间,“妈妈怎么这个时间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妈妈笑了笑,温柔地说:“想我的宝贝女儿了。”
“我也想妈妈了。”
“嗯嗯嗯,”妈妈不住地答应着。不知是错觉还是声波干扰,乔夕颜听妈妈的声音,竟然觉得带了几分哭腔,只听她说,“我的女儿长大了,真好,真好。”
乔夕颜撒娇道:“再大也是妈妈的女儿。一辈子都离不开妈妈。”
也不知是怎么了,妈妈突然问了一句:“颜颜,你现在幸福吗?”
乔夕颜有点莫名,本能地回答:“当然幸福啊,我现在和徐岩可好了,他对我好得不得了。”
“徐岩是好,徐岩是好。”她感慨地说,“女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个知冷暖的男人。”
乔夕颜听出了一些不对劲,试探的问道:“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爸爸……”
“没事没事!”妈妈打断了乔夕颜,“我只是突然想打个电话给你而已,你别胡思乱想了。忙去吧,我挂了。”
“……”电话挂断,乔夕颜莫名地看了一眼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给爸爸问问情况,但是想想还是不放心,一会儿事办完回家看看算了。
夏显文还没出来,乔夕颜坐在休息室一直在踢着休息室那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每踢一下叶子就跟着耸动摇晃,仿佛在发泄着她心里的不满。
想到夏小帆说的话,她郁闷极了,心想,怎么老遇到这种乌龙事啊,弄得她多水性杨花似的。她从小到大就没和男生有什么不该的牵扯,与人交往也都光明正大,从来没什么暧昧的事,偏偏她这已婚的身份老让她莫名其妙被人戴有色眼镜看待,仿佛她和男人在一区域呼吸都是罪恶一样。
她很想抱怨,可是换位想想,已婚身份束缚的不是她一个,她对徐岩也是一样,他多和别的女人说两句话她也会乱想,也算彼此彼此,人不能双重标准,她如是劝服自己。
没坐多久夏显文就出来了,他对乔夕颜招招手,乔夕颜起身过去,两人在走廊尽头说话。
乔夕颜一副保持距离的模样,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我大概问了一下,卡里的钱应该是够修车了。”
夏显文没有伸手接,似笑非笑地双手环胸看着她。
乔夕颜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他的眼神中有种洞察力,让人有种无可遁形的感觉。她抬头挺胸煞有气势地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夏显文呵呵笑了两声,接过她手上的卡,“啪”一声折断,不顾乔夕颜瞪大眼睛要吃人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车是我姑妈的,钱应该还给她。”他扯着嘴角淡淡一笑,说,“而且我就喜欢你愧疚,心虚,觉得欠我的。这感觉相当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你!!”乔夕颜下意识地举起了手要打他,夏显文眼疾手快地一抓,将她要攻击的力道温柔地化解,乔夕颜一个没站稳,差点跌进他的怀抱,他双手搀着她,故意暧昧地说:“你不要这样,你现在投怀送抱也没用,你离婚之前我是不可能碰你的,我从来不和有夫之妇发生关系。”
乔夕颜恨恨地甩开他的手,高声吼了一句:“滚!”
看着夏显文死淡定的模样,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转身就往电梯走去。算她识人不清瞎了狗眼,还以为他是小绵羊想着都是同学又是她老板,才对他另眼相待,却不想他压根就是一匹大尾巴狼,她才是那只无知的羊!
她越想越气,电梯一到,就踢踢哒哒地出门了,却不想,没走两步就被一楼的保安拦住了,这保安真是来撞枪口了。她进公司的时候他不拦,她都要出去了才来找她要出入证。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她站在大堂就和保安吵了起来。她此刻火气大得很,自然也没什么好话。她越是这样,保安越是不放行,她气得要命,拿起手机就准备报警。
她手指还没按上手机按键,一只大手已经按住了她,乔夕颜下意识抬头,一见是夏显文那大混球,整个气上加气,她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直对他白眼相向。
夏显文对她这幅样子见怪不怪,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半哄半宠的语气说:“怎么回事?吃了火药一样?有脾气对我发,别迁怒我们保安。”
那保安也是聪明人,一见夏显文如是说,自然参透这其中利害关系,立刻改了面目抱歉地说:“夏总,是我的问题,抱歉抱歉。”说完就回到岗位去了。留下乔夕颜和夏显文面对面,相对无言。
乔夕颜横眉冷对,毫不客气地啐道:“神经病!你把话再说暧昧一点!”
“这一点我完全可以做到。”夏显文仍旧无耻地笑着。
乔夕颜正准备揶揄他两句,手机就响了,她瞪了他两眼,心想便宜他了,电话救了他!
“喂。”乔夕颜接起电话。
“颜颜,妈妈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乔爸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乔夕颜一下子就听了出来,立刻脸色变了,紧蹙着眉头,严肃地问:“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事了?”
“那不关你的事。”乔爸的语气中有几分强硬,“我只问你,你妈妈给你打电话没有?”
乔夕颜满脑子全是以前那些不堪的生活和画面,不由激动起来:“乔炳年!你是不是又去那狐狸精那里了?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放肆!”乔爸情绪也激动起来,“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乔夕颜想起今方才妈妈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不由也开始紧张起来,她早该想到的,妈妈不可能莫名其妙给她打电话的,她早该想到的。
她一时也乱了阵脚,慌张地问:“你在哪里?”
“家里。”乔爸叹了口气,“你妈不在,电话没带。”电话那头有拖鞋踏在地板上吧嗒吧嗒的声音,想来大约爸爸现在也在满屋子的找着。
不知道为什么,乔夕颜总觉得有点不对头,右眼突突突就开始跳个不停,她脸色很是严峻,冷冷地说:“我马上回家。你等着我。”
正准备挂电话,电话那端突然发出“啪——”一声巨响,电话嘟一声被挂断了,乔夕颜紧张极了,再拨过去,电话关机了。
她一时六神无主了起来,也不再管身边的夏显文了,大步往外迈去,此刻她脑中再没有那些纷纷扰扰,只有从小到大一直和她相依为命的妈妈。
“你去哪?”夏显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乔夕颜不耐烦到了极点,冷冷斥他:“放手!别烦我!我现在有急事!”
“你没开车来吧!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妈妈的来电。她惊喜不已,赶紧接了起来:“妈妈!你在哪呢!”
“颜颜……”电话那端是爸爸颤抖到不成音调的声音和救护车刺耳的乌拉乌拉声音。
乔夕颜的心蓦地沉到谷底,她握着手机的手不断地在颤抖:“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们在往医院的路上……颜颜……你快回来……”爸爸的声音中明显的带着难掩的哭腔,可以想象,此刻他是多么的无助。只听他颤颤抖抖地说,“你妈妈她……她割腕了……”
“……”
坐在夏显文的车里,窗外是不断倒退的高楼厦宇,由于车速太快,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混沌一片,晃得乔夕颜头晕极了。乔夕颜把车窗开到最大,带着灰尘的风温度奇高,炙烤灼人,明明是很不舒服的,可乔夕颜却固执地开着车窗,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清醒一些。乔夕颜六神无主地拽着安全带,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仿佛置身于一块冰封已久的湖面上,湖面遽然破裂,眼看着蚀骨的冰水就要把自己湮灭,却还是动都不敢动,只怕越动越危险。
脑海里不断地播放着她从小到大的画面,沉默又软弱的妈妈,受了气也不吭声,每天在她关灯睡觉以后会偷偷地到她房里抱着她,有时候也会哭,可是她连哭都没有声音。从小到大,他们曾搬过四次家,房子是一次比一次大,可是那么大的家里,从来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爸爸偶尔也会回来,只是和妈妈处不到一块去,常常前半夜还在家里,后半夜就气冲冲地走了。
妈妈每天在家里看经书,潜心祷告,信奉,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罪过渴求救赎,那么虔诚。其实乔夕颜很早以前也曾怀疑过妈妈有抑郁症,但她从来不敢涉及这方面,妈妈是敏感的,她不敢去触碰她的伤口。
她没想过妈妈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离开她,此刻她难受得仿佛整片天空塌了下来,扣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没力气。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胡思乱想,眼泪无声地一直流,她擦都来不及,只能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夏显文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表情也很严峻,他不敢问乔夕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认识她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她哭过,这个女人似乎和水绝缘了,他一直以为她的心都是石头做的。
原本她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却在接完最后一个电话以后变了表情。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他第一次见她用那么无助的态度求人,她说:“车借我用一下可以吗?求你。”
她用了“求”这个字眼,这种卑微的字眼他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乔夕颜的世界里出现,她一直是那么骄傲。可是那一刻,她的眼泪真的烫到了他的眼睛和他的心。他不放心就这么放她走,当机立断开车送她去医院。
一路他也在暗暗猜想,是不是长辈病发之类,他爷爷心肌梗塞走的那天晚上,他们也是这么兵荒马乱地赶到医院,可惜,为时已晚。也许是有几分感同身受吧,夏显文分心抽了张纸巾给她,安慰她:“别哭了,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见乔夕颜无动于衷,他又说,“再哭我的车都要被淹了。”
乔夕颜接过纸巾,擦干了眼泪,用深度沙哑泣不成声的声音说:“对不起。”
夏显文轻叹了一口气,再不说什么了。
到了医院,乔夕颜下车的那一刻脚步虚浮,要不是夏显文眼疾手快抓住了她,怕是她自己都要倒下了。她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往医院里走去。当她赶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卷着袖子的爸爸和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梁叔叔。两人脸色都很严峻,急救室的手术灯还亮着,红色的灯让乔夕颜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从走廊到急救室的白色瓷砖地板上有几滴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乔夕颜看得触目惊心,不断地想象那是妈妈的血。她难以自控地冲上去一把拽起了爸爸的衣领。以往高大强健的爸爸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到底做什么了!混蛋!”乔夕颜歇斯底里地对爸爸大吼,此刻,她看他的表情是那么嗜血,仿佛是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
坐在一旁的梁叔叔见情况不对,赶紧过来扯开乔夕颜:“小乔你乖,快放开你爸爸,你爸爸刚刚抽了200CC的血,需要好好的休息!”他们一家都是B型血,想来妈妈该是流了多少血才会要爸爸去输血?乔夕颜简直不敢想象,想一想心就一颤一颤地疼。
乔夕颜被梁叔叔扯开了,但她情绪依然激动:“乔炳年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能这样?你看看她多可怜?她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她?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这个混蛋!骗子!!”
乔父原本行尸走肉的一样坐在那里动都不动,这下被乔夕颜骂得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疯了一样捶打着自己,坐在一旁的梁叔叔只能死死地控制着他,他被眼前的情形烦得不行,也发火了,吼道:“你们在这闹什么?这里是医院!”
梁叔叔皱着眉头看着乔夕颜说:“你现在说他有什么用?你妈妈还在抢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乔夕颜情绪失控地捂着脸崩溃大哭,“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像油锅上的煎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医生终于出来,他摘掉口罩,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冷静地对他们说:“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还很虚弱,目前没有苏醒,等醒了以后一定要看好,以防再发生意外。”
从急救室转到病房,在外面守候的三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连指责都没有力气。夏显文一直陪着乔夕颜等着,他们三个守在病房里,他出去买了喝的水和一点粥进来,只是三个人都没有胃口。
乔夕颜手机响了,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前去接,风啸啸的在耳边刮,乔夕颜有点怔忡,低头看了一眼,是顾衍生的电话。顾衍生不明就里,开口就笑呵呵的:“小乔,周末有时间没啊?帮我带带孩子啊?”
乔夕颜疲惫极了,用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衍生,我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
顾衍生一听乔夕颜声音不对,立刻语调变了,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妈割腕了……”乔夕颜一说起来又难以自控地哭了。
顾衍生一惊,但是很快镇定下来:“你在哪里?哪家医院。”
“XX医院……”乔夕颜连病房都还没来得及说,手机就没电自动关闭了。真难受,连个可以哭一哭的对象都没有。此刻乔夕颜真的很无助,仿佛时空倒转,又回到很久以前的那一天,她一推开门,妈妈就倒在血泊里一样。
仿佛被人突然丢在无边无尽的黑洞前面,千万只手骤然出现,直要把她往深渊拉去。
看着屏幕全黑的手机,乔夕颜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去,落在如镜子一般的屏幕上,一颗一颗的泪花破裂成不规整的水痕,将她的影子扭曲的倒映在里面,走廊的穿堂风呼呼而过,牵动用以装饰的不知名植物,叶子碰撞,唰唰直响。
医院很静,正因为静,所以连风的声音都很清晰,当耳畔出现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时,乔夕颜赶紧狼狈地擦掉了眼泪。她一抬头,和憔悴得不成形的爸爸四目相对。乔夕颜执拗地转过头去,不想理他,迈着步子就要离开。
“颜颜……”爸爸的声音颤抖着,同样无助的声音,想来他也被吓到了。
乔夕颜腿有点发麻,顿了顿,就听到爸爸说:“你过来,和我谈谈。”
乔夕颜冷笑:“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你觉得那狐狸精和野种是你的家,你就去。以后妈妈是我一个人的。求你别再靠近我们母女了好吗?”
爸爸痛苦地皱着眉,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说:“颜颜,我和你妈妈,一切都是我的错。等她醒了,我同意离婚,放她自由。”他突然扯着嘴角,苦涩地笑了笑说,“原本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他们。”
爸爸掏出随身携带的钱夹,他颤抖着双手打开,里面夹着一张有些岁月的黑白照片,是乔夕颜刚出生的时候拍的,年轻秀丽的妈妈抱着还是小婴儿的乔夕颜,而爸爸则坐在一旁,虽然表情仍是严肃,却怎么也掩不住眉宇间的幸福。
乔夕颜没有见过这张照片,他们家里没几张合照,从小开始就是撕裂状态了,爸爸又忙,别谈照相了,人都碰不着。此刻,爸爸用青筋突出皮肤松弛带着褶子的手抚摸着那照片,最后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翻过照片,从钱夹最里层拿出一枚款式朴素的金戒指递给乔夕颜,说道:“我没脸把这个给你妈了,以后她肯定也不愿意见我。等她醒了,你把这个给她,好吗?”
乔夕颜震了一下,从看到钱夹里那张照片开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头,此时她心里有如惊涛骇浪,声音也颤抖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乔夕颜固执地不去接那枚戒指,瞪大了眼睛不罢休地问,“梁叔叔到底是谁?这戒指是谁的?你和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夕颜紧紧地瞪着爸爸,一字一顿地问:“你爱过她吗?”
爸爸如死水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变成更浓的悲伤,他顶着一头鬓白的头发,感慨地说:“很多事情太久远了,说也说不清了,她这辈子就没爱过我,这是报应吧?”说完,苦涩地一笑。
乔夕颜被这个答案震慑到了,她难以相信爸爸说的一切,不断地摇着头。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畸形的情感世界里,不会爱人,也不敢爱人,这一切都是她的家庭教会她的,她对这样痛苦的现实已经深信不疑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一个出轨的男人,一个十几年鲜少回家的男人,却用这样珍视的眼神看着他的结发妻子和女儿的照片,真人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何须睹物思人?这怎么能让乔夕颜不疑惑?
“你爱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乔夕颜紧紧地握着拳头,“你知不知道,她过得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过得有多痛苦?”乔夕颜声音哽咽地说。
“两个不相爱的人为什么要勉强结婚?结婚了为什么要生小孩,你们知不知道我活得有多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