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只带了几件衣服就登上了去W市的飞机。她一路都很兴奋,总结着开场白,想着怎么的登场才能一鸣惊人吓他一跳,她一直在想象徐岩一会儿看到她的表情,想想都兴奋得想笑,她摩拳擦掌就等两三个小时以后了。
飞机还没起飞,她正想得入神,没发现有脚步由远及近,只是余光隐隐看见一道人影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想到一会儿两三个小时要做个伴,她绽放起春天般革命友谊的笑容,准备和旁边的人打个招呼,却不想,她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可是吓了一跳。
她旁边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年轻女人,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简直像是哪个古墓里刚挖出来的干尸,一双眼睛肿得高高的,都看不出原形了,眼眶通红,仿佛随时随刻都会流出眼泪。乔夕颜收敛起笑容,想说什么都活生生给吞了回去。
算了,这姑娘八成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会儿估计也不愿意别人打扰她。
乔夕颜刚把头转向舷窗的方向,耳边就听到一声颇带哭腔的声音:“姐姐,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乔夕颜诧异地转头,瞪大眼睛:“啥?”
“姐姐,我想靠窗坐,你能和我换个位置吗?不行就算了。”
“行行行。”
乔夕颜赶紧和姑娘换了位置。姑娘双眼通红,不住地说谢谢。
飞机起飞了,终于要到W市了。乔夕颜心里乐开了花,但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她身边坐了个人肉水龙头。从飞机起飞就开始哭,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看得乔夕颜心惊肉跳的。
乔夕颜拿了张纸巾给她,小心翼翼地安抚:“妹子,别哭了。”
她接过纸巾,摆摆手:“谢谢姐姐,别管我了,我失恋了。”
“失恋了老哭也没用啊。”
妹子哭得抽抽噎噎的:“除了哭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难受。姐姐你别理我了,我一会儿就好了。”
乔夕颜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嘴。心想,是什么样的爱情能让人哭成这样呢?她很好奇。因为这份好奇,她突然很想试一次,即使粉身碎骨她也认了。人啊,不经历点挫折,又怎么能成熟?又怎么能知道平淡的可贵?
她这么想着,手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愈发觉得这次的旅程不同寻常,至少,她的心境是截然不同的。
爱情是阳光,婚姻是影子,没有阳光的时候,影子的踪迹也很浅淡。为了将这段婚姻维系下去,也许她该试着和徐岩谈谈恋爱,最不济,她也该单恋单恋他。
乔夕颜不过小憩一下飞机就安全降落了,到达的时候已经到了五点,她一听到广播提示就下意识地跳了起来,等到她拿完自己的行李才想起来忘了和刚才的小姑娘道别。
罢了,也只是生命中匆匆来去的过客,大约是后会无期的。
开了手机,她走出空港,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六点,拦了出租车进城。W市是一五计划最早期的一批工业城市,城市环境污染得较严重,天空灰灰的,好在水多,城市不算太干燥。初夏的W市已经很热,乔夕颜只穿了件中袖仍是觉得大汗淋漓。出租车司机人很热情,听说她第一次来W市,一直跟她讲着风土人情,乔夕颜最易被人扯开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她讲得太投入了,电话也忘了给徐岩打一个。
她只记得大概的地名,司机说那是要过江的,他的车限号今天过不去,只好将她拉到城中繁华地带,她再自行换乘,她付完钱下车才想起给徐岩打电话。早上七八点,正是这座城市苏醒的时间,路上行人都形色匆匆地赶着上班。繁华的路上人流车流熙攘,已经可以看见堵车队伍的雏形。她一边拨着电话,一边想拿钱包,谁想,也不过才在街上走了几分钟而已,她再回头去翻包,发现整个包已经被划开了,钱包已经不知所踪,再回头一看,沿路都是她包里掉的东西,歪歪斜斜正是她行走的路线。
卧槽!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要骂人了。这他妈是什么狗屎运气,两个月不到,连被划两个包,她上辈子是不是杀了这帮小偷祖宗十八代啊,这辈子撵着她偷啊!这帮小偷起得也够早的啊!!兔崽子们不睡觉是不是啊!!
她骂骂咧咧地回头捡东西,衣服啥的还捡回来了,有些圆滚的小物件已经滚得不知所踪,有些路人同情地看着她,帮她捡点东西,好心提醒她:“这路段小偷猖獗,下次注意。”
她出师不利,觉得晦气极了,在心里骂娘,心想,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昨天和乔夕颜挂完电话已经近一点。徐岩睡到七点就循着生物钟起来了。他不喜欢吃酒店的食物,徐岩对早餐一直有自己的执念,总是希望一醒来能喝热腾腾的豆汁,吃什么倒成了其次。
洗漱完毕,他刚准备出门,岳苏妍就给他发来传真。陈漫无偿把手上所有的股份全给了他,他让秘书给打过去的款项也因为无法进账都退了回来。他们之间真的全无牵绊了。这一次陈漫做得很彻底。一如她的人。自傲到让人不忍直视。
徐岩有时候真的觉得,感情的事是奇怪的,过去他也曾深爱她,她的懂事她的体贴她工作上强有力的手腕,一切都成为他爱她的理由。
可时间将一切都消磨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他不再想要轰轰烈烈,他只想轻松简单的活法。
他曾向陈漫求过三次婚,也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三次陈漫都以事业为由向后推迟,直到他的感情被消磨殆尽,越来越不想继续这段感情。
他感觉自己变了,他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在他的生命里指手画脚颐指气使,他开始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她,她无法忍受地找他吵架,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随便你吧。”
直到她彻底崩溃,提出分手,然后离开。
陈漫离开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去挽留,可每一次的妥协和挽留不能维系一辈子。她若总是如此,神也会累。他索性决定自己生活,逐渐适应。
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做到了。三年,他从十年的感情里走了出来,培养了新的团队,建立了新的习惯,接受了新的女人。
陈漫倔强但她也会脆弱,可他却已经不为所动。也许,男人真的多薄情,他如是评价自己。
外人多爱评价他沉稳,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其实他没有那样淡定的品格,只是面对生活,他缺少了激情罢了。
能遇到乔夕颜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很庆幸当初的选择,乔夕颜很简单,她多年来只长年龄不长情商和智商,看着挺聪明其实对人对事都傻傻的,懵懵的,有一股热情和冲劲,像极当年的他和陈漫。
很多男人在功成名就都想找个年轻的女人,倒不是面子和肉体,只是想在这些还生机勃勃的人身上找寻自己那些流逝的时光。
徐岩在乔夕颜身上也找到了这种感觉,很奇妙的感觉,所以他不想放手,一刻也不。
徐岩收起了传真,出了房间。这间酒店30层以上全都是为商务人士准备的。一层楼房间不多,开门的朝向也很巧妙,每一个门都对着一个走道,碰不到别的门就能直接到电梯口。避免了很多尴尬。
他走到电梯口,大约是还太早,这边的电梯在检修,只能换另一乘,他穿过走道,正碰到旁边房间的男人回来拿东西。那男人目不斜视,行色匆匆,与徐岩擦肩而过。徐岩只来得及大概看清他的长相。
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服,头发梳得很顺,只有一两绺刘海掉下来,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羁。
只是一面之缘的人,徐岩也没怎么记在心上,他继续走着,就听到走廊里两个清洁人员正在小声说着八卦。
一个说:“3206那个先生真的挺乱的,每天晚上都带不一样的女人回来,你没看他房里垃圾篓哟!”说完两人一起会意地坏笑。
另一个说:“3208也住着个先生,也不知道是干嘛的,连烟都不抽一根,房间里一根长头发都没有,不知道是人真好还是性取向有问题。”
徐岩无奈挑眉。看来不管在哪里都不存在真正的管理严谨。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他整了整衬衫,挺胸走出去,3208的徐先生轻轻咳了两声,两个清洁人员看到他吓了一跳,赶紧噤声,推了清洁车就走了。
徐岩只是笑了笑,大家工作都不容易。他可不会去投诉。不过他要考虑考虑也许晚上该丢两根烟头,或者带两根女人的头发回来,不然让人误会可真是不好意思。
他正想得入神,电话就响了,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乔夕颜,嘴角不禁扬起了温暖的弧度。
“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乔夕颜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兴奋的,她抢着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徐岩想了想:“坏消息吧。”
“我的钱包在江东路被偷了。”
江东路是W市的繁华路段,徐岩笑容更深了,他故意逗她,说:“我怎么有预感另外一个其实也是坏消息?”
“嘿嘿,”乔夕颜笑呵呵的,声音难能的软糯,“老公,我在W市!快来接我!”
徐岩笑眯眯地挂断电话,心里想的是,终于不用辜负清洁人员的期望了,长头发也不用去找了!
W市并不小,加之早上堵车,徐岩坐的出租车整整一个半小时才把他送到。
他远远就看见了乔夕颜。太阳渐渐起来,她怕晒,找了棵树躲阳光,手上抱着她的包,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小动作,纤细高挑的背影虚掩在葱茏蓊郁的树荫中。
他付完钱下了车,也没有喊她,只是一步步向她走近。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抱着双臂专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尤其是相拥的情侣,她总是无意识就盯着别人。
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一步步地走着,一直干涩的心房像突然淋了一场雨,湿漉漉的。他听不见所有的车马喧嚣,一切好像都走远了,唯有呼吸声清晰有力。真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夕颜。”这是他第一次不带姓氏地喊她的名字,舌尖环绕,亲密缠绵之态尽显。
乔夕颜闻声回头,一见是他,立刻咧开嘴绽放出笑容。她的样子有些狼狈,但她眉眼间却有掩不住的喜悦,和他一样。两个人都傻傻的,明明心里是狂喜的,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四目投望,时间久久,谁也舍不得先移开视线。
乔夕颜来的并不是时候,徐岩在W市的行程很满,因为没料到她会来,把每天的工作都堆积得很多,只为早些回去。
大概是太累,乔夕颜也没有抱怨。一回酒店倒头就睡。睡醒了就随便在酒店的餐厅里吃饭。
晚上徐岩很晚才回,他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电脑前面玩游戏。见徐岩回来,她喜滋滋地丢了电脑迎上来,笑如春风。
徐岩稳稳地抱着她,浅浅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乔夕颜没说话,脸红红的,难能的羞涩忸怩,这表情让徐岩觉得好像被丢进沸水中,血液被加了温,一下子冲入头顶。理智渐渐被欲望取代,他抱着她的手也越收越紧。
她身上穿着一件很简单的吊带裙,一贯懒散又爱舒适的她没有穿内衣,徐岩手只是微微上移,就触到一片毫无遮挡的柔滑。
乔夕颜柔顺地回应着他的吻,低声轻吟:“你没有洗澡。”
徐岩挑眉,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脏。”
乔夕颜想了想说:“我也没有嫌你。”
她摇摇头,讷讷地嗫嚅:“我……我带的维他命丢了……我……”
还不等她编下去,他已经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不吃维他命,那是避孕药。她什么都会忘,唯有这一项,按时按点,勤勤恳恳。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期望。
他耐着性子吻着她,凑在她耳根咬着她的耳垂说:“要个孩子吧。”
她渐渐在他的柔情攻势下迷失,断断续续地问:“为什么?”
“我想要。”
乔夕颜努力地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岩的眼睛,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一字一顿地问他:“徐岩,你爱我吗?”
徐岩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执起了她的手,慢慢滑向他硬挺的左胸膛,她的掌下是他并不沉稳的心跳。
他看着她,那一刻,仿佛包含着海一般的深情:“我的心就在这里,它是你的。”他吻了吻她的眉心,问她,“这算爱吗?”
乔夕颜鼻端酸酸的。其实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徐岩的对手,他随便哄哄她她就丢盔卸甲了。更何况他此刻眼中只有她,她早已在他专注的眼神中沉溺。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缓缓说:“也许是吧。”也不知道是在对徐岩说还是对自己说。
那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密,却是第一次不设任何防备,只是肆意发泄着人类的本能,超越了从前每一次的激情。乔夕颜觉得自己像搁浅在海滩上的鱼,而徐岩则是饮鸩止渴的海浪,每一次浪潮而来,她就失控地颤抖,她紧紧地抱着他,仿佛他是唯一的救赎,她全身的血液都因为他带来的情潮而狂热地叫嚣。
这是爱吗?她不知道,她真的已经无力分辨。
情潮退却,他们并没有放开彼此。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月亮投射的一点清冷的光。室温怡人,宁神安眠。乔夕颜黏在徐岩怀里,动都不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她明明知道不该如此依赖,她明明知道,现在每一刻的缠绵都是如履薄冰,可她还是义无返顾。
这么多年她不是真的没有桃花,只是她对爱情没有信心,一直忙忙碌碌无心他顾,直到她年纪到了,周围的人都开始急了。每次相亲,她都使尽浑身解数做尽让人讨厌的事,让别人知难而退。唯一一次遇到个看着挺顺眼的,她咬咬牙,装了个弱智脑瘫,活生生把人吓跑了。
如果没有徐家和她爸这一层关系,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一辈子不会下定决心去爱人。
这是命运的安排吗?无法抵抗,那么,她坦然接受。
乔夕颜伸出手指戳着徐岩的胸口,用特别委屈的口吻说:“你说我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怎么这么多年就遇到你这种货色呢?”
徐岩也不生气,非常认真地说:“你缺少伯乐。”
乔夕颜喜于言表:“真的?你也觉得我是千里马?”
徐岩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像马。”
一句话把乔夕颜气得直翻白眼。一翻身,拿背对着他。徐岩也不哄她,起身去了浴室。洗完澡,他香香的又钻进床里,自然又霸道地把乔夕颜收入怀中,呼吸平稳地睡了。
乔夕颜没有动,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再唤他他已经没有反应,睡着了。
乔夕颜百无聊赖,用手指在他肚子上写字,他皮糙肉厚不怕痒,她怎么写他都没反应。
她首先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写下“笨蛋,白痴,王八蛋,王子病,自恋狂,自大狂”之类的字样。大约是觉得好玩,又写了一大堆平常对他的不满。
写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写下了三个字。
我爱你。
她怎么都说不出口的三个字。
她刚一写完,“睡着”的徐岩突然抬手捉住了她兴风作浪的柔软小手。不轻不重地握了握。把乔夕颜握得心慌。
她恼羞成怒:“你没有睡着!骗子!”
徐岩没有回答她。
“我就瞎写的,别当真。”
“我知道。”徐岩淡淡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回答让乔夕颜更气了,她反问他:“你怎么就知道呢?你知道什么?”全然忘了先口是心非的可是她。
徐岩不理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沉沉的手臂下,说道:“睡觉。”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徐岩醒来的时候乔夕颜还在熟睡。他今天的行程仍旧很满。
他眷恋地看着怀里的人,那样不设防的表情,让他心里软软的。
他突然很想对她说: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不是春天的风、夏天的树、秋天的叶、冬天的雪,而是每天我醒来睁开眼看见的,你仍在熟睡的脸。
他心里的话,她自然是听不见的。他也不会对她说。他不喜承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实现,只有相对的努力。他想承诺什么,他总是下意识先去完成。
他很满足现在的状态,比如此刻,他突然就很想永恒,突然就很想定格。
魔障了,这把年纪真不好意思说什么情啊爱。
乔夕颜是被早上的太阳晒醒的。她很不喜欢睡得好好的有光刺激眼睛,哪怕是闭着眼睛她也不喜欢。
睡了足够久的时间,起来只觉神清气爽。徐岩已经出去了。桌上有他叫的早餐。广式的海鲜粥。吃完粥玩了会儿电脑。在房间里闷了几个小时,她看看时间,也到了午饭的时间了。换好衣服,她拿了徐岩留的卡就出门了。
还好她老是丢东西,没有把证件放在钱包的习惯,不然真是损失惨重。
她出了房间的门,因为不熟悉,她走错了方向,她低着头把玩着手机,路过旁边的房间,只是余光瞟见一道秀丽的人影。
她才走出两步,又下意识地倒了回来。
是薛灵泉。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乔夕颜,默默地流着眼泪,一直在敲着房门。房里仿佛没人一般,她怎么敲都没有反应。她有些失望地低头,转身,看见了站在她身后的乔夕颜。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都愣住了。
最后是薛灵泉先反应过来,赶紧抬手擦干净眼泪,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乔乔,你怎么在这?”
乔夕颜双手环臂,冷冷地打量她,原本她已经走远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薛灵泉在哭,心里就是很难过,又折了回来。
她口气很不好,冷冷地说:“你在这哭什么?”
薛灵泉还是笑着,拼命掩饰着反驳:“没没,是沙子进眼睛了。”
乔夕颜鄙夷地看她一眼:“你当我三岁小孩?”
薛灵泉没有说话,无助地低下头,双手紧张的绞成一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乔夕颜瞥了瞥紧闭的房门,半晌才问她:“里面谁啊?是不是齐文修?你们不是去法国了吗?怎么回来了?”见薛灵泉不说话,她已经大概地想明白了一些问题,不由讽刺地冷笑,“怎么?三外有三了?薛灵泉,我早就警告过你的,这就是爱?这就是你当年抛弃一切追求的?薛灵泉,你走火入魔了!”
一句话生生把薛灵泉的眼泪又逼了出来。
乔夕颜看着她的眼神很严峻,她不想说教,可她心里真的很难受。薛灵泉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要她要的,乔夕颜拼了命也会帮她得到。她喜欢什么乔夕颜都会给她,哪怕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她曾经分不清对薛灵泉到底是什么感情,曾经她一度觉得自己是同性恋。
直到齐文修出现。薛灵泉入了魔一般爱上他,那个情场骗子将薛灵泉哄得团团转,她最珍视的人做了她最不齿的人——第三者。
她无法原谅,也无法理解。她这辈子最恨第三者,尤其是明知别人有婚姻的。薛灵泉是那么了解她,却还是飞蛾扑火义无返顾地做了她最讨厌的事。
她们绝交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一朝全毁。这就是乔夕颜,她的世界里没有灰色地带,只有黑与白。薛灵泉一直都是知道的。
就在她们沉默对峙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门里走出一个打扮火辣风情万种的年轻女人。她眯着一双媚眼如丝的眼睛看着两人,用她那勾人的尖细嗓音夸张地说:“哟,这男人这么多情债啊!可惜啊!他早上就出去了!晚上再来吧!怎么,你们约着晚上3P吗?”
乔夕颜瞪她一眼,警告她:“闭上你的鸟嘴,再说话我把你嘴撕烂!滚!”
那女人也不生气,呵呵地笑着就离开了,还不忘对她们抛弃个媚眼,恶心。
薛灵泉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乔夕颜眉头皱得紧紧的。她有些担忧却又不想表现出来:“你准备怎么办?”
薛灵泉苦笑着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能怎么办,离婚呗。”说完就和她道了别,转身离开。
乔夕颜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最后,她还是开口叫住了她。
“薛灵泉。”
薛灵泉闻声回头,双眼通红。
“你上哪?电话留一个给我。”
“嗯?”
乔夕颜没好气地说:“你死了我好给你奔丧,我看你这德行出去一不留神就要死在车轮下了!”
“……”
这世上很多事总是峰回路转,巧合得让人不得不服。谁说没有上帝之手呢?乔夕颜轻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形容这一切混乱。
也许真的有报应吧。多年前,薛灵泉不顾一切的要和齐文修在一起。明知齐文修有老婆也舍不得放手。不管乔夕颜怎么骂怎么劝都不醒悟。她反复地告诉乔夕颜,齐文修不爱他老婆,是家里安排的,他不幸福。
直到齐文修的正妻找上门来。跋扈凌人的富家女,带了三四个人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打薛灵泉。瘦弱的薛灵泉又怎么经得住打。乔夕颜一边要防人一边又要护着薛灵泉,手忙脚乱打不过,最后她不得不放弃了反抗,一心抱着薛灵泉替她挨打。
乔夕颜个大,像金刚罩似的把薛灵泉护得周全。但她的后背,结结实实地落下了腿脚和拳头。
齐文修的妻子也没有怎么为难她们,打完就完了,走的时候她盛气凌人地说:“这种男人,我不要,嫌脏,但是你给我戴绿帽子,这口气我要出。”
那个女人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乔夕颜被打得太狠了,轻轻动一下全身都要散架。薛灵泉一直在哭,她手足无措地反手去抱乔夕颜,不住的对她说着对不起。
那一刻,乔夕颜对她还是怀着期待的。她忍着疼安慰她:“我肉厚,不疼。”说话的时候扯着皮肉丝丝地抽着凉气。
可是薛灵泉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齐文修离婚了,薛灵泉跟他走了。忍辱负重的小三转正了,乔夕颜都要为这伟大的爱情唱一首赞歌了。
可惜啊,这样的爱情终究还是抵不住时间。齐文修这样的男人,不可能在她身上驻足一辈子。不过几年而已,角色调换了。只可惜,薛灵泉没有齐文修前妻那样的气魄。
乔夕颜该高兴的,至少她该讽刺她几句,但她终究说不出口。伤害薛灵泉的话她说不出口,但她始终没办法原谅薛灵泉,不管是从她自己的角度,还是从女性的角度。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爱情都不该建立在践踏别人婚姻的基础上,不论别人的婚姻是不是因为爱情。
婚姻之所以神圣,不是那张证,而是婚后彼此忠诚的承诺,那是一种不可侵的严肃约定。
见到薛灵泉后,乔夕颜当夜就失眠了。她还是不忍心她过得太糟。说到底,对在乎的或者在乎过的人,乔夕颜总是心软的。
徐岩见她翻来覆去不睡,问她怎么了。她原本想和徐岩说说,可是想想前前后后故事太长,就不想说了。都是她的伤口,揭起来也会疼的。
徐岩在W市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医院和死者家属都平息下去了,收回了那批新器械,第二天他们就要回家了。徐岩怕她遗憾,特意抽了半天陪她逛逛,乔夕颜高高兴兴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当做这次W市之旅的纪念品。
徐岩的机票是早先就定好的,临时给乔夕颜定了一张,两个位置不在一起。不知是注定还是巧合,回程的飞机上乔夕颜又碰到了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并且又是坐在她旁边,不过这次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看来失恋的阴霾已经扫得差不多了。年轻真好,连受伤都好得比较快。
那女孩一看到乔夕颜就高高兴兴地喊她:“姐姐!”
她笑容满面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抓着乔夕颜,激动极了:“姐姐,咱们太有缘了!”
乔夕颜心不在焉地嗯嗯两声就不再说话。她一直看着斜前方的徐岩,他非常随遇而安,翻着杂志,目不斜视。
一路上,乔夕颜耳边都是那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那小女孩不哭的时候比哭的时候还可怕,整个一过动儿,活泼得乔夕颜都有些吃不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说累了,那小女孩终于坐好,一回头,就看到了旁边坐着的徐岩,这不看还好,一看,眼睛就粘到徐岩身上去了。
乔夕颜见状,偷笑着咳咳两声,拍拍她的手臂:“别看了,名草有主。”
那女孩“啊”了一声,回过头来问她:“你认识他啊?这男的长得好帅啊!他老婆漂亮吗?”
乔夕颜眨眨眼,指着自己的脸问她:“你觉得我漂亮吗?”
那女孩皱眉,一脸诧异,但还是实话是说:“一般,还行吧!”
乔夕颜被这个答案噎了一把,心想,现在小姑娘们眼光真是不行。她悻悻然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就是他老婆。”
“……”这下换那小女孩无语了,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半晌都不再说话。
乔夕颜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徐岩。此时徐岩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杂志,一只手自然地撑着脑袋,薄唇微抿,侧脸一波三折棱角分明,衬衫被他解开两颗纽扣,若隐若现地露出结实的麦色胸膛,清俊中带点若有似无的性感。
她很谦虚地想,她老公也没有很帅吧,就,一般帅而已。
回城后,他们的生活就回到过去的节奏里。不过这次W市的旅程还是改变了很多东西。具体哪里乔夕颜也说不上来,但是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在他们的婚姻里,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比如不管多晚,徐岩一定会回家,如果要晚回,一定会给她打电话,再比如,他等她回家的次数变多了,偶尔也会干涉她的休闲生活,比如他没事在家的时候,一定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她也留在家……
一些小小的,甜蜜的改变,乔夕颜甘之如饴。这样的生活让她感到幸福,甚至会有一些不知所措。
周末,徐岩没有去公司,他一直在电脑前面,屏幕上全是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线条。大约又是股票。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趴在床上看着杂志。家庭婚姻类的杂志,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翻来覆去都是些写烂的话题。
她突然看到一个标题: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一种被什么击中的感觉。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看着徐岩,鬼使神差地笑着。直到徐岩诧异地回头看着她:“笑什么?”
乔夕颜自觉失态,赶紧收敛了表情,她慌乱地低头翻了两页杂志,赶紧大声说:“没,就看到点好玩的东西。”她不说还好,一说徐岩也来了兴趣,放下鼠标,跨到床上。
“什么好玩的?”他低头温柔地看着她,那眸子里仿佛有一片海,就要把乔夕颜溺毙。
乔夕颜挪了挪身子,看了两眼杂志,反应敏捷地笑笑说:“也没啥,就这篇文章写从男人身体的一些小细节可以知道他那方面的能力。”
“哦?怎么看?”徐岩又往她身边挪了挪。
乔夕颜很学术地边看着杂志上的文章,边在徐岩身上对照:“男人手大就那啥也大,你的手,”她举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勉强算大的吧。”
她太认真地去关注这些东西,却没注意到徐岩的眸子已经越来越深沉。毫无危险意识的小绵羊乔夕颜还在认真地看着杂志上的文章:“还有鼻子,鼻子大那地方也大。你的吧,不大不小,这么看你好像就是普通型的啊,没什么特殊之处,我再看看哈,还有……”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徐岩已经拽过她的手,翻身将她压进了柔软的床榻里。
他灼热的体温抵着她的,那么近的距离,近到两人几乎呼吸相闻。徐岩身上带着点点薄荷的香气,乔夕颜嗡的一声就乱了。
她嗫嚅着说:“你干嘛?”
徐岩坏笑着吻她:“别看这些没营养的,这种方式比较直观。”
乔夕颜颤抖气虚,哆哆嗦嗦地说:“我一定要写一封信去这个破杂志社!他们欺骗读者!不科学!一点都不科学!!”
乔夕颜的新书后期两个月终于问世了。上市不到一周就引起了热烈的讨论。文中犀利的观点和火辣的对话很快就被各大网站争相转载。她写的是一个很常态的夫妻故事。忙碌的老公,细腻的老婆。因为常态,读者共鸣度很高,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网络上开始疯狂讨论,一时之间,“老公忙碌与家庭幸福感的关系”成为最红的话题。
新书大卖,最高兴的就是书商。上头临时决定加两场签售再给乔夕颜弄两次访谈,炒一炒,把销量再往上推一把。
乔夕颜也是第一次接到这种通知,兴奋地去刷了好多新衣服,回来在镜子前试了又试。她有些紧张,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搭配好,她在镜子前上下左右地看着,正碰上徐岩回家。乔夕颜赶紧迎上去,搔首弄姿地问他:“我漂亮吗?”
徐岩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漂亮。”
“说我漂亮干嘛闭眼?你什么意思?”
“我不能睁眼说瞎话,所以我闭着。”
“你大爷的!”
“我爸是家里老大,我没大爷。”
“……”
签售和访谈节目将乔夕颜从幕后推到了台前,在收获名利的同时,也伴随着诋毁和质疑,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些八卦的挖出消息称她也是新婚一年,于是网络上开始各种联想,认为她的书就是在暗示自己的生活。大家开始在各大论坛八她老公,有些莫名的不知哪冒出来的“知情人”甚至开始爆料她老公。
总之,就越讨论越渣,现在她老公这个名号类似千夫所指的垃圾,被黑说、得没正形了,怕是给钱也没几个男的敢承认。
关于这些一发不可收拾的不和谐声音,乔夕颜也很无奈,但舆论她无法控制,好在徐岩不上网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不然她可就惨了。徐岩那家伙有多小心眼,她可是清楚的很。
不过吧,很多事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天不遂人愿这句话一直坚定不移地在乔夕颜身上一再实现。
乔夕颜的走红在公司里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风头正劲,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名人。徐岩几次无意听到下属们议论纷纷,多是在议论乔夕颜的婚姻,说她书里写的云云,老公怎么怎么讨厌云云。他开始觉得不太对头,虽然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公开,但他也不喜欢“乔夕颜老公”这个名号在外被骂得太惨。毕竟,这个名号的主人,是他。
这天下班前,他把岳苏妍叫到办公室,派给她一个很特殊的任务:“乔夕颜的新书,你下班去买一本,写一份精炼点的内容总结,明天给我。”
岳苏妍愕然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回答:“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