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拉着菁菁来到赌场找牛皋。牛皋不在,好多人看到我领着漂亮的菁菁,大声喊,“圣吉奥。”我很难为情,对这些人不理不睬。菁菁问:“为什么别人喊你圣吉奥?”我涨红着脸,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我不想让菁菁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呆着,领着她在外面等牛皋。看到街上一对一对的行人,我盼望菁菁留下来,和我一起好好生活。心想这是上帝给我的一个机会,一定要把握好,好好照顾菁菁。
牛皋开着老板的奔驰车来了,我朝他挥手,他把车一直开到我鼻子前,吓得我直往后退。他“吱”一下猛刹住车,跳下来涎着脸说:“圣吉奥,从哪儿弄来这么漂亮的一个马子啊?”我希望菁菁默认这个称呼,可是菁菁脸色马上变了,要说什么。我拉了拉她,对牛皋说:“这是从北京来的大收藏家,我这只碗,她愿意出十万。”牛皋的表情一下惊愕地凝固住了。我接着说:“她想瞧瞧你们老板从拍卖会上买到的那幅画。你要是愿意帮忙,这只碗送给你。”菁菁的表情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我知道她是可惜,十分高兴,觉得付出这么大代价能帮她把事情办成也值得,甚至侥幸地希望能感动她。牛皋接过碗:“疑惑地问,这个玩意真的能卖十万吗?”“绝对没有问题,要是卖到韩国人手里,价钱还要更高些。”菁菁非常严肃而肯定地说。
我们来到唐总家里。送给牛皋的那只碗放在他藏宝阁中间,下面铺着鹅黄色的绸缎子,碗看起来雍容、典雅、高贵。我想前几天自己还像叫花子一样每天捧着这个碗吃饭,真是捧着金碗要饭。当唐总从保险柜里把画取出来时,他的脸变得孩子那样生动,像小朋友拿出自己最珍爱的玩具给伙伴们炫耀,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
画打开时,唐总脸上的得意更明显了。这是国内年岁颇高的一位书画大师的整张山水画。他前几年已经封笔,拍卖会上他的作品价格节节攀升,十分珍贵。菁菁看到这幅画,喃喃地说:“太像了。” 唐总脸上的得意更明显了。菁菁把脸凑到画上仔细端详,看了一会儿,又用鼻子嗅这幅画。我也凑近,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山雨欲来的感觉扑面而来,仿佛自己身在山中。
菁菁站起来,唐总望着她,等她说出夸赞的话。菁菁老僧入定似地闭上眼默想了一会儿,说:“是一幅好画,可惜是伪作。”“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这幅画是我从北京一家很大的拍卖公司买的,因为他们的信誉,我才敢投资几百万。” 唐总着急地说。菁菁说:“确实是假的,画得太像了。” 唐总连说:“不可能。”菁菁不再说话,离开画。我也觉得不可能,用手指捅捅菁菁,说:“你再仔细看看。”
菁菁说:“这位大师给我们上过课,我在他画室也见过这幅画。”“那不就是真的吗?” 唐总松了一口气。“但是他这幅画在一次赈灾义卖中卖出去了,现在还在人民大会堂挂着。”“他不能再画一幅吗?”我问。“艺术重复就不是艺术了,或者说价值不大了,齐白石画虾,徐悲鸿画马,也一只虾和一只虾不一样,一匹马和一匹马不一样,否则他们怎么称得上大师?那幅画就是因为画得好,当时给我印象很深。你这幅和那幅一模一样,肯定是假的。”菁菁叹了一口气:“这个作仿的画家肯定没有名气,要不他有这份功力,自己也成大家了。”
唐总不相信画是假的。菁菁说:“那就找画家本人鉴定好了。”
此后几天,费了一番周折,菁菁领着唐总找到老画家。老画家端详着画看了半天,说:“好画。”然后在画上写,此画不是我作。
唐总拿着画家亲笔题的字把拍卖公司告上法庭。打赢官司。给了菁菁20万酬金。这件事上了央视法制频道。
电视上演这个节目那天,我特意买了一台电视机。我和菁菁坐在电视机前看法制频道节目时,想起送给牛皋的那只碗,觉得有些可惜。我问菁菁:“你是怎么知道那幅画是假的?为什么帮唐总打这个官司?是想挣点酬金吗?”菁菁毫不掩饰地说:“我想出名。我在拍卖手册上看到这幅画的拍卖消息,当时就怀疑是假的,后来去人民大会堂看了看,真的果然在那儿。于是便打听这幅画哪儿的人买走了。搞收藏鉴定这行,名气很重要,谁要是权威,他说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我就抓住了。”
望着菁菁闪动着异彩的眼睛,我心里酸酸的,感觉菁菁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了。说:“恭喜你!你现在可是一战成名了。”
菁菁说:“还得感谢你,没你帮忙也办不好这个事情。”她掏出十万元钱,塞到我怀里说:“这是那个碗的钱。”我推辞了几下,菁菁非让我收下。我想菁菁以后挣钱一定很容易了,不差这么几个钱,我留下可以用它投资,好好收古董,便把钱收下,然后说:“以后你财源滚滚,名利双收,再见你一面很难了,大概得提前预约,有人通报,或者在电视《收藏》节目里看。”菁菁说:“你还在埋怨我。其实我也没有办法,不是我不喜欢你,是一出去就不想回来。就像老虎,动物园喂得再好也想回森林里去。有些价值只有在大的地方大的空间才能实现。我假如一直呆在这儿,再有钱,离我追求的那种生活也很远。”
我不知道菁菁想追求什么样的生活,但感觉和我理解的幸福生活不一样。
想到真的要和她分手了,很难受。
菁菁问:“你以前的那些画呢?我再帮你好好看看。”我说:“早卖光了。”菁菁有些惊诧。我说:“我卖了都找漂亮女人了,我想让她们帮我生个儿子,可是连个屁也没有留下。”我什么也不顾忌了。
菁菁沉默了,我也沉默了。我们俩都一直沉默,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上次分手时的那个晚上。
后来,菁菁说:“这个忙我帮不上。”我说:“我知道。”菁菁说:“你明天能陪我去和府看看吗?”我说,“没问题。”
那天晚上,菁菁还是住在我那里。晚上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夜没停。我盼望雨越下越大,永远不要停,菁菁永远也走不成。我甚至盼望只在我们住的这个屋子里发生一场大地震,我紧紧拥着菁菁,让掉下来的楼板砸在我身上,我呼吸着菁菁的气息慢慢死去之后,菁菁被人救出来成了一名大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