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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黯然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洛沉淡淡地道:“刚才聿修告诉我,前几天报案的那个樵夫已经死了。”

安悠一怔,抬起了头。

“我和聿修都觉得,有两方人马。”洛沉接着道。

安悠蹙眉,“大哥是指那天给你和聿修送信的人?”

“不错。”

“那——他们是敌还是友?”安悠沉吟,那天若不是那人送信,她和宇然怕是逃不出那座庙宇吧?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龄站在门外,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洛沉少爷,安悠小姐该喝药了。”

洛沉轻“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看了安悠一眼,“好好休息,不要再生事。”丢下话,便转身离去。

还龄端着药走了进来,一脸微笑,“洛沉少爷看起来冷漠,可是很关心安悠小姐!刚才回来时听说安悠小姐的伤口裂开了,我看见他脸色都变了。”

“我知道。”安悠低低地应了声,接过还龄手中的药。

忽然,她抬头看了眼还龄,“还龄,你想过自己的生活吗?”

还龄一怔,“还龄在这里过得很好。”

“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可是你终归还是要有个家的。”安悠淡淡地说着,神色平静。

“家?”还龄那双漂亮的眉毛弯了起来,对于家这个概念,她太模糊了。这四年来,她唯一的记忆就是洛府。

四年前她深受重伤,倒在洛府的门口,是安悠小姐救了她。醒来后,她忘记自己是谁,甚至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不会吃饭,她现在所会的一切,都是安悠小姐教她的。

“我和大哥给你找了一户人家。姓刘。家中只有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家。刘叔膝下无子,正好也想找个女儿相伴……”

“安悠小姐——”

不顾还龄语声已然哽咽,安悠继续淡淡地道:“你总要过自己的生活,然后嫁个好人家,生个孩子,相夫教子,好平平静静地过完下半生!”前段日子自己便与大哥商量好了,只是这几天被玉玲珑的事缠身,一直没机会跟还龄讲。

“还龄不要离开安悠小姐!”还龄眼眶微微一红,她知道其实安悠小姐是为了她好,但这四年来,她一直陪在安悠小姐身旁,早已将安悠小姐当作亲人般看待……

“明天你就走吧!”安悠的脸上并无太多波动的情绪,只是那双眼眸微微一黯。还龄终究不是属于这里的,也许,让她离开反倒是件好事。更何况,现在自己遇上了麻烦,总会波及到身边的人……失去记忆的还龄,太单纯,也太容易相信人……

“好。”还龄虽不愿意,但还是答应了。

她这条命是安悠小姐救的,无论安悠小姐要她做什么,她赴汤蹈火都愿意。

其实安悠小姐和洛沉少爷一样,他们外表虽冷漠,可他们都是好人……

转眼已到了三月。

事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无论是黑衣刺客还是送信的神秘人,任何一方都没有动静,而安悠也不再遭人刺杀。就仿佛两个月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安悠知道,这并不是梦,腰间那对玉玲珑时刻在提醒着她,更大的暗潮正朝自己汹涌而来,也许,会令人猝不及防。

昨日聿修派人传来口信,点玉坊竟还有一人尚在人间。那人便是点玉坊的林师傅。刚好那夜他请了长假回乡下探亲,从而避过了一劫。

那对断裂的玉玲珑确实是出自点玉坊,而且是刘程亲手打造。

据林师傅描述,在点玉坊失火的前三天,他亲眼看见掌柜刘程接待了一名眼盲的白衣公子。当时,那白衣公子的手里拿着一对龙凤雕刻的玲珑玉佩,让刘程找个做工最精细的师傅仿造一对。

天黑后,那白衣公子拿了仿造的玉玲珑便走了,他便再也没有见过。

安悠曾拿出玉玲珑给那林师傅鉴定,林师傅很肯定这副玉玲珑,便是那日那白衣公子手中的那一对。

因为这副玉玲珑的雕功实在是少见,总感觉那一龙一凤会飞起来,所以林师傅的印象特别深刻。

这个世间怕是再也寻不出能雕出这样精细东西的工匠了,即使是刘程仿造的那副,虽是极其相似,但细看之下,便会发现少了一股灵性。

线索到这里便又断了。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那对玉玲珑,为什么此刻又全无动静了?又或者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

三月的阳光淡淡的,照在人的身上倍感暖意。四周,都是春的气息,混合着青草泥土的芬芳,使人心旷神怡。

其实,偶尔这样出来走走,也是蛮惬意的,少了还龄的相伴,有时候自己还真感到有些寂寞呢!

眼前,忽然一暗,一道黑影拦在了自己面前。

安悠抬头,便看见了那张猖狂高傲的熟悉脸庞,“指挥使大人又有何贵干?”

那冰冷淡漠的眼神刺得宇然心中莫名地一痛。

自那日百里亭不欢而散,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面。但这两个多月以来,自己却总是想起这张脸,那是一种——几近疯狂的思念!

“你只是来为你家丫环抱个不平。”强压下心头的黯然,宇然双手环胸,恢复了一脸的张狂跋扈,这个时候,他怎可以在她面前示弱?

“丫环?”安悠眉头微蹙,这个总是任意妄为的燕王世子究竟又在弄什么玄虚?

宇然扬了扬眉,眉宇间大是鄙夷之色,“说什么放奴为民,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卖身葬父的下场?”

“还龄——”安悠目光一寒,“你对她做了什么?”

宇然冷笑一声,“是啊,我这个乱臣贼子能做出什么好事呢?我只不过是很好心地将她买了回去,替她葬了她老头,然后,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

安悠微垂下眼帘,这几个月来为了玉玲珑之事,她确实疏忽了还龄,原以为,还龄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但没想到……

“你出了多少钱?”安悠抬眼。

宇然冷哼了一声:“你想把她买回去吗?你以为,我这个乱臣贼子会这么轻易便放过这个‘洛府的丫环’?”宇然故意重重说了“洛府的丫环”这五个字。

“如果你敢动还龄——”安悠冷冷地抬眉。

“动又怎样?现在她是我的丫环,我爱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是累死她,也是她的命!”

安悠的眸光蓦地变沉,沉得甚至让宇然感到一种微微的窒息。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如果她肯向自己示弱一步,也许便不会走到这一步。

原本,他只是想来告诉她,那个丫头正在他的府中,如果她想要回去的话,就要回去……但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她究终是一个要强的女子,不肯输于任何男人。

宇然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边转身一边道:“看来啊,我今晚要好好想想让那个丫头做什么,先叫她一晚上挑五百担水好了,挑不好,自然要家法伺候……”

宇然越走越远,却依旧能感觉得到背后那冰冷的目光。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啊?明明不是想说这样的话,但看到她冰冷淡漠的眼神,他就是忍不住拿话气她……其实……其实……归根究底,他是想再见到她吧……自己若是为难还龄,她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宇然不禁心中苦笑,原来,他的心早就不知何时已经丢了,再也捡不回来……

星空朗朗,明月高挂。三月的夜晚虽已不再寒冷,却仍旧带着些许凉意。

燕王府后园的水井旁,还龄正艰难地挑起第十担水,肩上的重担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儿,额头、鼻尖便渗出了点点汗水。

傍晚的时候,宇然少爷便下令要她一个晚上挑五百担水,这怎么可能办得到呢?从水井到蓄水房还有一大段的路程,而且她又不会武功,力气更是不大,她用了最快的速度,一个时辰也才挑十担。

五百担啊……还龄轻轻叹了口气,她若是没有完成任务,不知宇然少爷会怎样责罚她呢?其实,无论怎样责罚她还是感激宇然少爷的,若没有他,义父也不会安然下葬。宇然少爷应该是个好人吧!虽然狂妄些、骄傲些,但她看得出来,他是个好人!白天时,他买了她回来后,没有叫她干过任何活,不仅给她吃了最好的东西,也给她穿了最好的衣裳……然后,只是告诉她,让她安心等着人来接她……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宇然少爷一定是叫安悠小姐来接自己了,只是傍晚回来时,似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竟要自己在一晚之内挑满五百担水……其实,宇然少爷真是相当孩子气呢!

“还龄!”

身后忽地响起了一道熟悉清越的声音,还龄吓了一大跳,几乎连肩上的担子都丢了下去。

“安悠小姐!”还龄转过身,看着月光下那一身白衣的长发女子,眼眶竟微微热了起来。

“安悠小姐,你怎么——”

这里可是燕王府的地方,洛沉少爷和燕王向来不和,安悠小姐怎会深夜出现在此?

“他果真在为难你!”安悠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寒光,接过还龄肩上的担子。

还龄吃了一惊,“安悠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