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源律师来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
师曰:“用功。”
曰:“如何用功?”
师:“饥来吃饭,困来即眠。”
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
师曰:“不同。”
曰:“何故不同?”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
律师杜口。--
《景德传灯录》卷六页一○八
【白话新唱】
源律师来问:“您修行还要用功吗?”
大珠说:“是的,我有用功。”
源律师感到奇怪,用功就是有为法,已经开悟的禅师怎会这样,就问:“那您如何用功?”
大珠说:“我啊,肚子饿了就吃饭,累了就睡觉。”
源律师说:“一般人也都是这样啊,这不是与您同样用功吗?”
大珠说:“不一样!”
源律师问:“差别在哪里?”
大珠说:“凡人吃饭时不好好吃饭,要搞出许多花样才肯吃饭;凡人睡觉时不好好睡觉,脑子里东想西想,直到累无可累才睡得着。所以大大不同。”
源律师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分析与鉴赏】
大珠原本可以回答如何用功说:“无功可用,一切随缘自在。”可是这么回答,在源律师的预料中,只能满足他智性的需要,无法对他有帮助。所以大珠回答出他意料外的答案,让他“电击一下”!
于是源律师问他如何用功,大珠又答他一个大出意料的答案:“饥来吃饭困来眠。”而不是什么伟大的梦修光明、海印三昧、法界大定等等。大珠的答案其实正是“平常心是道”的另一种说法。既然诸法都是真如,都是佛性的显现,无论平常的、超常的、不可思议的,都不出道的范围,为什么人们不能以新鲜的心情来体会身边事物呢?
正如禅师经过艰苦的修行,从“见山是山”的凡夫境界,突破自性见进入“见山不是山”的诸法性空的境界,再将悟境与日常生活打成一片,回归平常心是道的“见山又是山”的境界。这“见山又是山”与常人的“见山是山”表面相似实不同啊!因为禅师确实穿越平常事物的表相看到道的无所不在,常人却为事物的表相迷住了。
所以同样是吃饭睡觉,禅师跟常人一样有着吃饭睡觉的行为,可是内心是不同的。
禅师是单纯在做一件事,当他吃饭时,吃饭就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行为,他不需要有电视陪伴、有音乐助兴才能吃饭。当然,如果有美好的音乐,增添优雅的情趣,也可以,但仅止于“也可以”,没有也无妨。
小孩单纯的玩沙,只是在那儿挖沙、聚沙,就获得莫大的喜悦,这是近似禅境了!但毕竟不是禅境,因为禅师是充分自觉,完全清醒。
儿童是天真的,老人也往往是天真的,但是历经一生人情世故的磨炼,老人的天真与小孩的天真也是表面相似实不同啊!那种什么都清楚,但又微笑不言的天真,是老人以生命锤炼的精华。
饥来吃饭困来眠,一切随缘自在,没有非如此不可的执著。把眼前的事当作生命唯一的大事,清醒地活在当下,这样去体会、这样实行,禅并非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