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朵拉,我要失去我的房子了,我的孩子得挨饿了。但是我还是给你优惠价吧。”他伸出了八个指头。外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摊主举起了双手,投降了。“再拿上这个吧。”他生硬地说,举着一件女士连衣裙,“也许这可以使你少到我这里来几次。”
外婆以胜利者的姿态抽出钱包,拿出三分钱,数了数,递到摊主的手上。她示意我打开旧布挎包,把她新买的衣服塞到妈妈的衣服上面。随即头也不回地向莫易西的鞋摊走去。五秒钟以后,她举着一双结实的女鞋,伸出了三个指头。
莫易西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变成了愤怒:“这是我最好的一双鞋,最低要价得五十分!”
“胡说!”外婆尖声叫道,她的三个指头在莫易西面前晃动。我几乎想躲起来。但是莫易西突然大笑起来。
“好,好,朵拉,今儿我没有时间和你讨价还价,这双鞋三分钱卖给你啦,再给三分钱买上这双昂贵的鞋吧。”他把一双漂亮的童鞋递给了外婆。
外婆就这样继续着三分钱东西的疯狂购物,直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我已走得筋疲力尽,旧布挎包越来越重,我只好用两只手吃力地提着它。快点吧,我唯一想做的事只是给表兄展示一下我的新垒球帽。但是,我们还有最后的一站。
我跟着外婆来到了一间小办公室。这里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个叫艾比的工作人员。“朵拉,我们都很想念你。这些天你上哪儿去啦?这小家伙是谁?”
外婆用依地语回答:“我女儿的孩子。”
“啊,原来你是朵拉的外孙子。”他向着我微笑,“你一定为你的外婆感到骄傲,你知道,她在这一带可有名了。”
“是的,我知道。”我不耐烦地嘀咕道,“他们叫她‘三分钱的朵拉’。”
艾比转向外婆:“啊,朵拉,今天你为我们带来了什么?”
外婆费劲地提起挎包,艾比从办公桌后面跑过来帮忙。外婆从挎包里一件一件地往外拿东西。每拿出一件,便把它整整齐齐叠好。然后,她把在我们家时写好的纸条一一拿出来,在每一堆衣服上都放上一张。
“她在干什么?”我问艾比。
“这些纸条上写着需要帮助的人的名字和家庭地址,我们要把这些衣服照地址给他们送去。”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给出去吗?”
“是的,我们这里是犹太人救济中心。”
我的脸一下子发起烧来,我感到羞愧难当。难怪格拉德大街上的所有人都和她开玩笑,然后把他们最好的东西给她,而且几乎到了不收钱的地步。原来,“三分钱的朵拉”所做的“生意”是慈善事业,那摊主都是她的“合伙人”。
我把自己珍爱的新垒球帽脱下来,把它递给了外婆。她抬起头来,疑问地望着我,用依地语问:“什么?”
“我想把我的这顶帽子也给你做生意。”
外婆的眼睛突然一亮,她紧紧地拥抱了我。我也紧紧地拥抱着外婆,用我知道的唯一一句依地语对她说:“我爱你,外婆。”
“我也爱你,贝特。”她在我耳旁悄悄地说。
妈妈曾经告诉我,外公生前极其慷慨大方,乐善好施,这样做,他感到很愉快。在他去世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六分钱。我想,外婆将会剩得更少,她会感到更加愉快的。
这是一个充满爱的群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是一种幸福。
那一天,我终于读懂了爱
卡伦·奥菲泰莉蒹葭苍苍/译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上四年级时的第一个星期。那天放学之后,我从学校出来,沿着联合大街向市中心的我爸爸的修鞋店走去。然而,在到达他的修鞋店之前,伍尔沃斯连锁店的橱窗像磁铁一样吸引了我的目光。橱窗正中显着的位置上摆放着一个红色格子花呢的书包。书包上那红色鲜艳的塑料手柄在秋日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绚丽多彩的光芒。书包的前面是一个嵌入式的铅笔盒,它的开口处镶着一条有着黄色拉环的拉链。我靠近橱窗,把脸贴在玻璃上,以便能够看清楚它上面的那两个扣环。它们也是用那种红色鲜艳的塑料做的,而且它们被恰到好处地安装在书包的盖子上。如果我能有个这样的书包,那我不也就像珍妮特和我们班上其他女孩子一样了吗?我想到。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爸爸从来都没有说过要给我买这种书包。
想到这儿,我气愤地从肩头把我的那个褐色的书包滑下来,然后使劲将它摔到我前面的人行道上。在这明媚的秋阳下,这个皮书包一点儿光泽都没有,而书包上那黄铜做的扣环也是那么黯淡,没有一丝闪光。此刻,它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人行道上,像一头又老又丑的母牛,横亘在我和橱窗里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之间。我的书包是爸爸自制的。
然而,无论我怎么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对爸爸说我不想要他给我做的这个书包。最主要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要398美元一个,我想我们可能买不起。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准备去上学的时候,我感到非常为难。因为今天,珍妮特邀请我们班级所有的女孩放学后到她家里去喝下午茶。在这之前,我不仅从来没有喝过下午茶,而且也从来没有去过珍妮特的家里。我不想背着这个破书包去她家里。在我们班里,她是一个很讨大家喜欢的女孩,而且,她还拥有我们每一个人想要的任何东西。不仅如此,珍妮特还拥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鬈发,她住在郊区的一栋单门独院里。她的爸爸在一家大公司里工作,而且还有自己的办公室。珍妮特也有一个从伍尔沃斯连锁店买来的配有铅笔盒的红色格子花呢书包。
那天上课的时间好像特别长,没有尽头似的。终于,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们八个女孩一起来到了珍妮特的家里。哦,这一趟我真是不虚此行,大开了眼界。她的家比我所想像的还要漂亮。看着她家豪华的装饰,我感到就好像是在拜访一位公主似的。
珍妮特的妈妈端着一个银质的茶壶,帮着她为我们倒茶。而我们则几乎都在等待着吃饼干呢。就在这时候,门开了,珍妮特的爸爸走了进来。
“嗨!爸爸!”珍妮特张开双臂向他跑去迎接他。他没有看珍妮特,只是心不在焉地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哎,别把我的衣服弄破了。”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了一步。
“哦,嗯,对不起,爸爸。”珍妮特说,“您想见见我的朋友吗?”
“我没有时间。”他不耐烦地说,同时,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摞报纸。
“凯瑟琳,”他对着珍妮特的妈妈粗鲁地问道,“我们家今天要干什么?”
他指的是我们。
“罗恩,”珍妮特的妈妈道歉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请原谅这些女孩子们。”她说着离开了餐厅走进厨房。
顿时,这间漂亮的餐厅成了珍妮特父母争吵的回音室。
“你应该知道,我回到家里喜欢安静。”珍妮特的爸爸嚷道。
“是的,我知道,但是,这一次,我认为你不应该介意。”珍妮特的妈妈争辩道。
“如果我回到家里没有一个和睦安静的环境,又怎么能够指望我养家挣钱呢?我想让那些小孩立刻离开这儿!”
接下来,珍妮特的妈妈就没有作声了。然后,厨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并且,我们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向楼上走去。
一会儿,珍妮特的妈妈回到了餐厅。“姑娘们,我非常抱歉打断你们,”她低着头,眼睛不敢看着我们任何一个人,满怀歉意地说,“现在,大家赶快把饼干吃完,然后你们可以到珍妮特的房间里去玩,等你们的父母来接你们。”
于是,我们只好默默地吃完饼干喝完茶,然后又默默地走到珍妮特的房间里去了。珍妮特的床上盖着镶有荷叶边的床罩,窗户上挂着带有皱边的落地窗帘。不仅如此,她还有一台电视机、一台收音机和一台电唱机。长那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间——真是太漂亮了。
看着看着,我又想起了自己的房间——在我那个墙上涂着廉价的、略有点晃眼的粉红色油漆的窝里,地板上铺着破烂不堪的油布,家具也都是别人用过的旧家具。我环视着这里,几分钟前,我还对它艳羡不已,而现在只让我感到畏惧。
我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天,当爸爸伸出双臂紧紧拥抱我的时候。他身上的粗布围裙把我的脸都磨疼了,想到这,我不禁抬起双手揉搓着我的脸颊,我又想到了那块苹果卷饼,爸爸每次只买一块给我吃,而他自己却从来都不舍得吃一口。而且,不论他每天有多少鞋子要修理,他总是要抽出一些时间和我说话,对爸爸来说,我好像是最重要的人。他总是慈爱地看着我,问长问短。
这时,我的目光正好落在了珍妮特的那个红色格子花呢书包上,它正放在白色的写字台上。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满怀羡慕地抚摸着那个漂亮的红色塑料手柄。但是,我突然发现,它的上面布满了一道道划痕,不仅如此,那用来固定背带的铆钉也因为书籍太重的缘故而被拽了出来。仔细想来,这个书包,其实就像珍妮特的生活一样,并不是那么完美。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非常想回到家里去。我想和我的家人们一起围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大家一边吃着硬皮面包,一边开心地笑着,聊天儿……就这样,我一边想着,一边焦急地盼望着爸爸快点儿来接我。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珍藏着那个破旧的皮书包。爱,不是来自于银质的茶壶里——当然,也不是来自于红色格子花呢的书包上。有时候,它却来自于一间不大的房间,来自于一块特意准备的苹果卷饼,当然,也来自于那个自制的褐色的皮书包上——因为,那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用爱缝起来的啊!
就在那天,她终于明白了,爸爸对我的爱就像他用来给我做书包的那块皮子一样坚韧,一样真实。
樱花常开亲情永在
[台湾]刘怡君
爷爷在台湾中部家乡苗栗有片山坡地,山坡下有条溪流,溪水寒凉清澈,溪边矗立着两棵高大的山樱。每年樱花盛开时节,爷爷总会在腰间绑把剪刀,小心攀上树干,剪下几株枝芽抱回家插养在瓶子里,满屋清香,就像迎来了春天。
十多年前,爷爷得了肝癌,身体一直虚弱无力。因此,家里再也没有美丽的樱花绽放了。
爷爷和奶奶生了六个女儿,假日,姑姑们总轮流带孩子回来看望二老。每当她们准备离去,就会见到爷爷奶奶把一袋一袋的蔬菜水果往姑姑的车子上搬。这是爷爷奶奶长久以来的习惯,对拙于言辞的老一辈人来说,赠予食物也许是对子女表露情感的另一种方式吧。
有一年春节,爷爷最爱的小女儿举家从荷兰搬回台湾。小姑姑带着家人回娘家过年,其间爷爷与她交谈不多。爷爷的个性外冷内热,总是一副严肃的脸孔。
小姑姑一家准备回台北那天,奶奶一大早就忙着张罗各种东西,要姑丈搬到车里去。车子即将发动的时候,小姑姑突然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束粉红樱花,嚷道:“东西太多,放不下了,花就不拿了。”原来,爷爷那天早晨不见踪影,却是到山上摘花去了。爷爷并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把花接了过来,弃置在墙角。
那一年我才升上中学,对于成人世界的情感没多少领会,只记得那束樱花包扎得很周到,根部绑着湿棉团,想是为了延长花朵的寿命吧。
两年后,爷爷过世。我自己长大后也开始像姑姑从前那样,每次回娘家都从爸妈手上接收大包小包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