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盛夏华年,流爱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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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左爱右伤(3)

人在黑暗里说谎是不会脸红的,这和隔着屏幕可以信口雌黄,异曲同工。闭上一会儿眼睛,再睁开,我说,我的心情很好,我在等待一种永恒的东西。

听雨说,永恒是一朵已经在公元前凋谢的花,可惜的是那时它还没来得及结一粒种子,留传后世。

我说,包括爱情吗?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看多了地老天荒的故事,我相信古人所谓的那种“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情感,不会泯灭。

他说,现在的爱情里,许多事情都是虚无的,你爱上一场就明白了。

我毫不犹豫地说,和你吗?

他说,我不适合。我16岁就知道女人,在她们环肥燕瘦的身体上,我耗尽了所有的激情和美好向望。你应该找一个纯洁的,从没有涉足爱情的男子。

我笑了,为听雨,这个在网上萍水相逢的人的真实。我说,你没有真正爱过,否则你不会说爱情是虚无的。

听雨说,我总是从一个爱情流浪到另一个爱情,从一个女人辗转到另一个女人,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有停留的想法。也许真的没有人懂得我。

我打出一行字: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那边很久没有动静,我知道,这个下午听雨的心湖被投入了一枚石子,不能再平静如初。他告诉我,他26岁,高中,没考上大学。考上也不会去上,因为讨厌循规蹈矩的生活。幸而有付好嗓子,可以去歌厅里唱歌。第一次相识,我们滔滔不绝地聊了5个小时,直到他要去赶场,我还意犹未尽。

出来,满天星光闪烁,校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我的心里翻腾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此后我丢下啃烂了的书本,一有时间就上网去找听雨。7月暑假开始了,闷热而多雨的日子里,我像一只足不离墙的蝎虎子,整个儿趴在了网上,而心里却有御风飞翔的感觉,泛滥得不可收拾。

我很希望能和听雨见面,但又害怕见面后那份美好的感觉荡然无存。不久,他发来演出时弹奏吉他的照片,长长的头发掩映着扑朔迷离的眼神,俊俏的脸庞在浪漫的灯光下透露出无法抗拒的魔力。我给他回传了照片后,拨了他的电话,那一刻我的心颤抖不已。我说,让我们见面吧!他爽朗地笑,说,好啊,你来了我就给你唱歌。如果你喜欢,我宁愿守候在你身旁唱一辈子。

黄昏的时候,在那家名叫客舟的歌厅,我见到了正纵情弹着吉他唱着悠扬歌曲的听雨。我静静地听他弹唱,微微笑着,那一瞬有幸福的恍惚。一曲终了,听雨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久久地凝视着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忽然拨了两声吉他,在我耳边唱起了动情的歌,一首接着一首。我渐渐地陶醉了,风一样旋入舞池,让我精心挑选的裙衣飘成蝴蝶的翅膀。

2003年夏天是一个潮湿的季节。一天晚上,听雨正在歌厅里弹唱,瓢泼大雨倏然而至,我连忙撑了伞去接他。他激动地把我抱在怀里,抚摩着我淋湿的脸庞,心痛地说,我淋湿了没关系,但你冒雨送伞,会着凉的,以后不要这样了。我偏着头笑,你和我在一起有什么样的感觉?他用力地抱紧我,认真地把脸朝向天空,搜寻着确切的言语形容。我仰着头,看到他露出微笑和牙齿。他把嘴对着我长发的耳边轻声说:象娶了老婆!我细细品味这纯朴的表达,感觉到这种娶老婆的感觉是那样的真诚、幸福和准确。我问,什么时候娶我?他大笑,等不及了吗?他要打车回去,我把他拉进伞下,说,走吧,我想听雨在伞上的放歌。

就这样,我和听雨相爱了。26岁的男人是最生动的男人,除了钱,听雨什么也不缺少,而他缺少的并不是我所需要的东西。听雨见我如此投入,不无忧虑地说,舞衣,我怕对不起你,不会永远地爱你。我嘻嘻地笑着,你是说我们都老了的那一天吗?放心,我的皱纹里都藏着童话故事,会让你爱不释手的。

秋天,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是荡气回肠的《魂断蓝桥》,我边看边流泪。他的手伸过来,手里有一张手绢,我擦完泪放回手绢时,瘦瘦的小手被一只粗大的手握住。那是我们第一次肢体的接触,对于以前和女子在很短时间内就热烈地吻了甚至上床的听雨来说,相识了几个月才牵手,真有些不可思议。而从此以后,这双手可以生生世世地牵下去,想想,就是幸福。

然而冬天到来之前,听雨的脸色开始苍白,他冷冷地拒绝了我。那些话,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子,划着雪亮的弧线直奔心的方向。他说,舞衣,我不配拥有你的爱情。我说,我爱你,我只要你也爱我。我搂住他,把热的唇送上去。以前的矜持统统分崩离析。他一把推开我,说,你如此低贱!然后扬长而去。

爱是弱水三千,散是倾倒的杯子,倒了便再难收回。离开了听雨,我不再用心看书或者夜以继日地上网,我想抽烟,想醉酒,想体验人生的种种滋味。我需要找一个异常热闹的场所,在周围的空旷里塞满人的声音。我去舞厅,去酒吧寂寞地喝些酒,与素不相识的人随意地说些暧昧的话。人生是多么短暂,又是多么无味,这样的人生不再让我留恋,也不再让我珍惜。我只想在纸醉金迷中晕眩。

在酒吧了遇到听雨,他瘦了一圈,昏暗的灯光掩饰不了脸色的枯黄,我的泪就缓缓流下。在嘈杂的声音与晃动的刺眼的光中,一曲终于唱完,听雨走下台来,我心里一片慌乱。这时,酒吧的一个小姐端着酒过去,我看见那个穿低胸衣服的女人把腰贴上去,蕾丝都清晰可见,我看见他们喝交杯酒,我听见听雨的笑声。

我竟然冲上前。听雨,你不要作践自己!

听雨拉过那个漂亮而风情的女子,说,舞衣,这是我的女友霓裳,像我一样,流浪歌手。霓裳俨然见到久违的好友,精致的脸上挂着微笑,但她的美中带着一点逼人的光芒。我低头看看臃肿的羽绒服,舞衣什么时候这样不堪了呢?黯然神伤中,我看清自己的角色,只是在百无聊赖中邂逅了网络情缘,虚无缥缈的,缘灭之时我也该回头了。

我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姐妹们仍旧乐此不疲地追逐热闹,我仍旧孤独地看书。一个月后,霓裳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拦住我,告诉我听雨可能不行了。她说,听雨知道自己脑子里生了可怕的脑瘤,所以拒绝了你,希望你能在以后的时光里彻底忘记他,而我只是他拒绝的一个工具。他是这样爱你,即使上了手术台,还是不愿让你知道,虽然医生说手术不一定能成功。

终于没能见到听雨最后一面,我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开始。5个小时后,白衣服的人摇着头出来,我悲痛欲绝,泪水一行一行地滑落。

左手星球

神说,该向左的向左走,该向右走的向右走;神说,男人靠左,女人靠右,人妖站中间;神说,这是一个属于规则的世界,不服不行。

朋友们说,桐舟的名字像琼瑶阿姨藏在闺中幽怨的小女子。

桐舟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大声说:“我KAO。”第二次的时候就没那么响亮了,第三的时候已经直接无语了。

神说,这是个属于规则的世界,男人就应该充满霸气的叫大傻或者小强,女人就应该温柔无比的说奴家叫小青或者阿菊,站中间的朋友可以叫东方不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叫桐舟呢?不男不女的,还不能站在东方不败一起。

于是桐舟成了个世界的另类,一个无法分类的男人。

《诗经》里说:“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翻译成现代文,就是说:“荡起小小枯木舟,随波漂浮在中流。心烦意乱难人睡,内心深处多忧愁。不是想喝无美酒,也非没处去遨游。我心不是那明镜,不能一切尽照出。”

第一次读这些晦涩难懂的句子的时候,没来由的感动,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称呼自己“桐舟”。

桐舟是个左撇子。左撇子的意思是用左手吃米饭和面条,用左手写作业和情书,同时用右半脑思考抽象的问题。

桐舟写字的时候总是习惯先写汉字的右半边,然后是左半边。比如写个“8”,他就喜欢先写个“3”,然后再写个“ε”。为了这,也不知道挨了先生多少板子和爸妈多少栗子。

朋友家聚餐,帮着一起下厨,桐舟发现自己连剪刀都用不惯,没用多久大拇指就是一个血泡。朋友很不好意思的抱歉,没有买左撇子专用的剪刀。

在精品店买了苹果牌皮带,第二天去上班女同事们盯着他的下半身邪邪的笑。先是脸红,然后看看拉链没忘记拉啊,再后来发现原来顺手把皮带从左边穿入了,那个精致的苹果竟然是树枝朝下的。

艰苦奋斗三个月去考驾照,师傅奇怪的是怎么有这么笨的徒弟,桐舟郁闷的是用右手换挡怎么用怎么别扭。

桐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就不属于他们左撇子呢?

桐舟爱上一个叫欢子的女孩,在暮春时节,携手登上南山,去看杂花生树,去看群莺乱飞,去听那鹤唳的声音,看它们蹈碎琉璃般的水面,振翅飞入青天。

桐舟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欢子深情无比:“我怎么会不知你的心呢,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夜,月亮很圆!

桐舟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两厢厮守、天荒地老了。

错了,乖乖女的父母说据科学统计,左撇子短命7年,而偏用左手会造成特定的慢性疾病,自己的女儿要的是一个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老公。

桐舟记住的是离别时欢子黯然的眼神和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很多年过去了,那琉璃般的水面上已经不见了白鹤,桐舟如其名:无名野渡舟自横。

想起那记忆中铿锵而坚定的誓言,桐舟苦笑,然后感慨万千道一声:“放P!”

以为轰轰烈烈,迷梦一场终于惊醒,原来爱来爱去,只爱在自己心里,原来,这是个属于右手的世界。

桐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和他一样的左撇子,他只是确信这个群体绝对是世界上的少数,右手是规则,左手是另类,这是个为右手设计的世界,从祖先直立行走起就是如此,几万年不变。

和煦的春风从上岗上拂过,梳理着青草、蕨类和心灵,右手如此,左手如此;清辉的月光洒在湖面,抚慰着湖水、鱼类和灵魂,左手如此,右手也是如此。

撇开活着的灵长类生物们,世界循环并进化着,阳光、水分,上帝不偏爱谁也不怠慢谁,如此公平。只是伟大的灵长类执掌星球以后,出现了信仰、宗教、神祗、还有规则。

卫星电视里,牧师用柔若软体动物的声音传递着神的教诲。

神说众生平等——说说而已。

“九月在枝桠里蹿起

看不透夕阳

楼兰留下最后的信笺尚存”

有一段时间,桐舟觉得生活了无生趣、面目狰狞,开始无比痛恨自己的左手,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一个孝字和一个疼字,不敢剁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