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出公榜的第二日,那两具死尸中其中一具的身份就已确认:死者叫做贾延午,汴城本地人,二十二岁,此人曾参加了两个多月前的春闱会试,未中。死者的家人是在公榜贴出的第三日前来报案的,报案人是贾延午的妻子韦氏。据韦氏称,贾延年乃是三日前的晚间说要与朋友去喝酒的,但是一夜未归,韦氏以为他是酒醉宿在了朋友家里,也就没有在意。可是转天眼看日头又要偏西了,还未见贾延年的影子,韦氏才开始焦急起来,去那位朋友家一问才知,那日喝酒早早就结束了,贾延午也说是回家去的,所以他的行踪,这位朋友也是不知。接着就是有好事之人告知韦氏说官府贴了公榜,有人死了,等家属去认领,韦氏惊疑不定地前来,却发现死者之一正是自己的丈夫贾延午。
沈白合上案宗,问一旁站着的陆元青,“元青,这贾延午的身份已经确定,可是另一具尸体却迟迟没有任何消息,难道他的家人还没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多日吗?”
陆元青略微思索,才道:“恐怕不是没发现,而是没法告知我等而已。”
沈白不解道:“元青之意难道说这死者的家属也遇害了?”
陆元青闻言一笑,“大人,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或许这第二死者并非汴城人士,所以他就算长时间没有返乡,他的家人也会以为他是在外办事,没有及时返家。”
沈白顺着陆元青的思路去想,“贾延午是本地人,而那身份不明的第二死者,如果像元青所推论的那般是个外乡人的话,那他二人又是怎么结识的?”
陆元青走到沈白面前站定,才道:“大人注意到没有,这第一死者贾延午曾经参加过两个多月前的春闱会试。本朝的春闱之热更甚秋闱,所以今年拥进京城的各地应考之人,也应不在少数才是。”
沈白点头道:“所以这贾延午和第二死者很有可能是在春闱会试中结识的。”
陆元青闻言再笑道:“大人,我们也有可能已经走进了杀人者布好的死局之内。”
沈白闻言一愣,“元青难道是说……”
陆元青点头道:“是啊,大人难道没想过这两名死者虽然死在了一起,又被凶手摆成了同桌读书的亲密样子,更甚者读的都是同样内容的《风波鉴》,但是这一切极有可能是凶手故布疑阵,而其实二人根本就不认识,不过是恰巧同时做了凶手布局的死亡棋子罢了。”
沈白闻言悚然一惊,“如此,这凶手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陆元青叹了一口气,“或许什么都不为。我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
沈白不解,正要继续问下去,陆元青却又说道:“大人,胡二的验尸结果十分清楚,死者并无外伤,也无出血,甚至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口中没有泥沙,颈上没有勒痕。虽然看起来极为荒谬,但是这二人确实很像是自然死去的,他们的脸上还有那样的笑容……”
“不!”沈白冷静地打断道,“一定还有什么细节是我们忽略掉的,我不信这世上有这么不着痕迹的杀人手法。”
陆元青却是一笑,“大人,怎么能说是不着痕迹呢?明明就有这么明显的痕迹摆在了我们面前啊。”
沈白微微一想才道:“元青是说二人手中的《风波鉴》?”
陆元青点头一笑,“《风波鉴》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应该是《风波鉴》被二人所看到的那页内容--哪怕读到自己死去的那一日,也甘之如饴!大人,这二人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这么读着书,就突然死去了,再结合他们二人脸上那笑意,竟是和书上的描写如此相符。大人,你觉得这一切会仅仅是巧合吗?”
沈白默然沉思片刻,问道:“元青是说凶手故意将死者弄成和书上描写的一模一样的那种死法,其实是想向我们揭示什么不成?”
陆元青微微摇头,“或许是在向我们揭示什么,但是我却觉得大人正好说反了。”
“哦?”沈白一惊,“元青觉得我说反了什么?”
陆元青歉然一笑,“或许我的猜想实在不着边际,但我觉得那凶手并非故意将死者弄成和书上描写的一模一样的那种死法,而是根据书上所写的那种死法有序地杀人!”
沈白慢慢站起身来,“什么?按照书上的方法去杀人?那么说,继死去的贾延午和不明身份者之后,这凶手还会继续按照《风波鉴》上描述的方法,再去杀死下一个人?”
陆元青微微一叹道:“所以我刚刚才说,我觉得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
沈白负手来回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元青,必须尽快集齐《风波鉴》已出过的所有分册,我要看看那本怪书上还记录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法!”
陆元青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大人,继全县征缴《风波鉴》一书已经过去了四日,敢问大人共征缴了多少本《风波鉴》呢?”
沈白一窘,“据玉棠回报,不过几十本而已。”
陆元青一笑,“几十本?这《风波鉴》如此被人们追捧,偌大的汴城县全县竟然只征来了这几十本?”
“百姓不知此书的‘厉害’之处,花了银子买的书,又皆喜欢读,谁会乖乖交上来?难不成让我张贴官榜通告全县说,此书已为妖物,能害人性命不成?!莫说百姓不信这鬼话连篇,就算百姓信了,只怕会引起汴城县的一片恐慌,此举万万不可!”
陆元青却是赞赏地一笑,“大人高见。要百姓出力,官府要恩威并施才行,一味软弱起不到震慑的效果,但是过于强横又会伤民,实在不好拿捏。”
沈白却是一摊手笑道:“元青必是已有妙计,还不速速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