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表明明了一切，大家知道县里可能要来人了，谁来这里，谁这么早来这里，这是个未知数。未三宝没有像往日那样开玩笑，他进来时已经看到了韩一章坐在一个角落里，他的身旁就是韩军。当年的电动葫芦三巨头今天会在一起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默默的相互对视着。但是谁也没有说什么。这种召集他们这些企业家一起来开会的机会是不多的，因为大家都在忙碌着，平时根本没有时间相聚。会议室里开始还亮着灯，这时天已经大亮了。镇党委书记首先过来和大家打招呼，让大家到镇食堂吃早餐。说是吃过饭以后要有行动。有什么行动，到时候再说，总之，对大家来说是个惊喜。这是镇党委书记第一次和他们开玩笑。也是这个并不善于开玩笑的书记第一次和他们玩这种文字游戏。总之，大家觉得今天特别的神秘。企业家们来到镇食堂吃早饭。书记和大家一起吃饭。他对大家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的柳森书记来了，他是专门来督导我们清理配件市场来的。大家这次请放心，我们一查到底，对于那些伪劣产品绝不留一点后患。”说话间，食堂里走进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轻干部，他步履矫健，二目炯炯有神，开口就让企业家们感到一个震撼：“蒲城的精英们，你们好。我是柳三木，今天就是来和大家交流来了。”他操着河南味很重的普通话和大家打招呼。他的声音果断铿锵有力，就像一位驰骋沙场的将军来到了他的将士面前。他显得自信，有气魄，敢作敢为。他的出场让大家耳目一新，这是一个能给大家鼓舞的当家人，第一印象，他们觉察到了大家的靠山来了。一时间，食堂内活跃起来，三木书记和大家一起坐下同吃早餐。他就坐在未三宝身旁，他看到了未三宝身穿着未华标志的公司制服时，就热情的说：“你是未华老总吧。我们交个朋友吧。我今天就是要和大家交朋友的。因为，蒲城经济的发展，就靠我们这些人了。”
这是未三宝第一次近距离的和柳林接触。他感到对方的勃勃生气。他感受到了对方那种霸气，那种干事业的霸气。他们交流了起来。从企业的现状到企业未来的发展。他们相互交流了意见。企业要发展，怎么发展，是继续走别人的道路，是与国际接轨，还是继续搞家族式管理，这是他们谈的话题。企业要发展，必须管理现代化，技术现代化，人才现代化，这是当务之急的事情。柳林告诉未三宝，要把企业国际化，要和国际接轨，就要实行企业改革，把过去家族式管理割掉，阵痛也要割，手腕要硬，不然的话就没有生存的余地，这是大势所趋。我们的企业已经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我们有一个观念，一个创新的观念，一个自主发展的观念，这就是我们的企业面临的问题。“未华做的很好，已经初步进行试点性的改造，但是不能伤了那些企业开国元勋的心，在改造过程中，不适应企业发展的家族人员以及那些在企业开始时就为企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员工，要给他们一些股份，这些股份就是对他们的一些奖励，但是对那些确实有管理才能的家族人员，要给他们发展的机会。要把机制用到管理上边。有了机制，不论是家族成员，还是我们的聘用员工就能够一视同仁，就能有共同发展的空间。未华开始尝试这一点。我劝大家可以想一想，看看能不能做到所有者与管理者分离，这是现代企业管理模式。我们的红力企业在这方面做的相当好，这是一个理念问题，我想大家都会做到。”早餐成了一个交心会。他告诉在场的企业家：“我接到了大家的联名信，我的心受到了震动，我不知道那些假冒伪劣产品泛滥到如此程度，我今天到了那个所谓的造假村，触目惊人呀。就是这个所谓的造假村时刻在诋毁我们蒲城的名气，在诋毁我们起重产业的前途。我们现在是到了非得清理不可的时候了。我们就是要把这些污垢清理干净，让他们没有藏身之地。”他站了起来，高声的问大家：“我们要在三年内把我们蒲城这个品牌打响，我们要光明正大的对大家说，我们就是蒲城人，我们就是蒲城起重，大家有没有信心？”大家异常兴奋，齐声回答：“有。”柳三木高兴的鼓起掌来：“好好，我要的就是这种精神。我们一没有资源，二没有地理优势，三没有外来援助，我们现在做到了这一点已经是奇迹，你们就是创造奇迹的精英，我相信，我们还会创造奇迹。要做中部经济强县，我们有没有决心？”大家同时回答：“有！”柳三木高兴的说：“好，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四
三月三庙会是本地地方最大的庙会，原来是十里八村的人为了纪念武帝设立的一个庙会，这个地方有专门的寺庙，解放后被征做了学校，文革后当地老百姓为了搞活经济，重新兴起了这个物资交流大会。不知什么时间，这里成了铁货交易的场所，这个地方的所有配件经销户到了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自动的来这里交易。所以，这个开阔的地方自然形成了一个起重机械配件交易市场，那些破旧的配件，那些翻新的配件，还有那些家庭作坊生产的配件都来这里交易。起初当地政府并没有干涉他们，后来看到生意红火，就在这个地方配备了工商和市场管理人员，给当地工商税务部门带来了不薄的收入，同时也带动了一些附带的产业发展，确实，开始这个市场为当地经济带来了客观的收入，也培植了一些企业的基础经济。但是由于伪劣产品的泛滥，这些产品唐而皇的住进了这个市场，给那些没有市场意识的不法业务员带来了不薄的利润。他们被利益所驱使，把这些伪劣产品打上了名牌企业的标牌，推向市场，结果给这些企业带来了毁灭性的的打击。
企业家们现在才知道他们被找来为了什么。他们看到了希望，知道这个柳书记是动真格的了。他们看到整个市场已经被执法人员控制住了，那些不法商贩想走也走不脱了。他们看到这长长的一条街里全是翻新和破旧的产品，感到触目惊心。这些产品就是他们正规企业的天敌。他们发现那些已经翻新好的产品竟然打着他们企业的名字，这些仿冒产品公开在市场上流行，是他们感到十分震惊。他们已经被伪劣产品拖累的很累了，好多产品因为质量问题被一些地方政府限制了市场准入。一些市场逐步的开始萎缩。都是翻新产品惹得祸。更为苦恼的是，一些翻新产品因为质量问题出现了一些生产事故，他们的企业被一次次的投诉。今看到满街的这些仿冒产品，感到更加的气愤。
上午十点钟，相关部门被通知到这里，他们要在这里召开一次现场办公会。这里没有主席台，没有会议桌，与会人员就在这个市场内参观，从市场入口，到市场出口，他们发现了一家家翻新产品的摊位，他们看到这些也感到触目惊心。三木书记心情十分沉重，他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怎么也不会相信几经治理的翻新市场还是这么红火，这样的势头并没有减轻。他从黎明开始对个别村子暗访，到天亮到市场来突然检查，发现了这是一个庞大的旧货市场，这样的市场像一滩浓硫酸正在侵蚀着蒲城县的起重机制造行业。他们看到了一种威胁，那就是这些东西在威胁着蒲城县一个新兴产业的崛起，他严重阻碍着蒲城县的经济发展。这个肿瘤非得割除不可了。
在现场，柳林书记那双大眼瞪得非常吓人，他指着这些垃圾货物，问他的官员们：“如果我不是今天亲自来到现场，能会发现这么严重的问题吗？看到企业家的来信，我已经觉得问题严重了，但没有意识到这么严重。看看这整整一条街的垃圾货物，我们还能高兴的出来吗？我们常常自吹自擂，说是小吨位的起重机我们占全国市场的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份额。可是拿什么去吹呀，拿的就是这些垃圾产品吗？百分之六十的份额是未华总厂还有在这里站着的企业家们创造的，是他们坚守了质量的阵地，是他们用产品质量赢得了这个市场份额，容易么，让他们自己说说，他们就愿意我们这么放任这些伪劣产品继续生存吗。我们对的起这些纳税人吗？”他把未三宝推到大家面前，动情的说：“我们问问未华老总，他看到自己的品牌这这里公然的被人家仿冒，他有什么感受。我们的名牌还保不保，我们的这个产业还发展不发展？这是我今天让大家来这里办公的原因。我们没有发言权，我们都是公仆，做为人民的仆人，就要为人民办实事。让我们的主人发言吧。我们应该听听他们说什么，应该知道知道他们需要我们怎么支持他们。他们是蒲城起重的功勋，我们就是要保护这些功勋的利益，保护我们自己的名牌产品。我们的名牌来之不易，更不得让他失去。”
未三宝听了柳书记的话，他被点名发言，他动情的对大家说：“各位领导，能够看到这些垃圾产品在这里横行霸道，阻碍我们正规企业的良性发展，我很震惊。我们前几年为什么出门不敢说自己是蒲城县人呢，就是这些伪劣产品给我们蒲城人脸上抹了黑。我们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是蒲城人，不是蒲城这个字不好，不是这个地方不好，我们这个地方是仲夫子当县长的地方，是被孔夫子称为三善之地的地方，为什么后来就不行了呢，就是因为一个穷字，人穷志短，我们把自己的志气磨没了。我们未华就不这样认为，我们就是蒲城人，我们就要打蒲城这个招牌。未华走过了一条不平凡的路，那就是自我创业的道路。看到那些人不求进取，依旧以仿冒我们的品牌来投机取巧，我们感到非常难过。我们为什么上书柳书记，为什么上书县委政府，就是希望我们党和政府重视这个现象，要想发展我们的起重机产业，就要放眼长远利益，关掉小市场，开放大市场。”三木书记立即鼓起掌来，大家一起跟着鼓起掌来。郑进廷也说：“我们不想丢弃这个市场份额，要想开拓新的市场份额，就要下定决心，把这个市场关掉。不能让他们有生存的空间，不要只顾眼前的利益，要把眼光放的更远些。我们企业界会把自己的产品做好作新，就是卖出自己的好品牌，卖出蒲城这个响亮的大牌子。”大家纷纷发言，对关闭铁货市场拍手叫好。柳三木对他的官员们说：“今天你们开眼界了吧，下定决心把这个市场关掉，杜绝翻新产品在长垣市场出现，这是当务之急的事，回去开个常委会，我们要好好的研究一下怎么清理整顿这个市场了。”
五
李老头被带到了公安局，他被安排到了一个房间里。因为在他的院子里发现了仿冒未华，总厂，矿山，豫中，华东，巨人等公司产品的标牌。他自己俨然就是这些企业的总公司，他们那家的产品他这里都可以加工。他除了生产销售起重机零配件，在他的那个大院里，还可以看到有整机翻新，那些被收购过来的产品俨然的打上了未华的标签。公安局以涉嫌生产假冒伪劣产品对他进行传讯。李老头不服，他在那里大喊大叫，不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他对讯问他的执法人员说：“我是个生意人，正正当当的做我的生意，你们凭什么抓我？”执法人员对他说：“你做的是合法生意吗？你把翻新的产品拿到市场上卖就是违法行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李老头气不忿的反驳说：“我愿意卖，他愿意买，这是公平交易，违的哪家的法呀。你别看那些标牌，那是客户要求我们这么做的，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呀。”自从早上带他进来，到现在他既不吃饭，又不合作。大家那他也没办法。只好根据程序把他放了，可是李老头就是不出公安局，他跟着那个问话的干警不放：“你们想放就放，想抓就抓呀，咋把我拉来咋把我拉回家。大家无法，还是把他用车送回他的家里。”李老头回到了家里，看到家里的东西全部被执法人员拉走了，自己家的那些翻新设备也被他们拉走了，气得脸的发青了。他不知道是谁对自己这么狠心，把自己的老窝都端了。他那又黑又长德的老脸显得更长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绝情。他的工人们也被遣散了，整个家都被毁掉了。他的企业没有了，他的货物没有了，他那大板牙开始对着家里的东西咬，似乎要把对方一下子咬死。李老头对着镜子吼道；“李善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李老头在家里生着闷气，他一下子变成了穷光蛋，原来的货物全部被没收了，他的设备也被没收了，他第一个恼的就是抓工业的副镇长吴兰高。他们可是多年的好伙伴，这次他突如其来的检查他竟然没有给自己透一点口风，自己给他打电话竟然不解自己的电话，真是过河拆桥呀。当年他不过是一个乡镇委办公室里的一个办事员，一点前途也没有，是自己用钱把他推上现在的位置，他竟然事到临头一点面子也不给。前天他还说没有事，让自己放心大胆的干下去，才过了两天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想不通呀。他知道每年都有一次这样的清理，那都是做给上边看的，过去风头，大家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每年的运动都没有动他老李头，因为该花的钱他都化了，该打点的他都打点了。他是个不倒翁。未三宝他们是乡镇人大委员，县政协委员，他老李头也是人大代表，也是助学模范，也是慈善家。村里的路他也是第一名捐的款，凭什么拿自己开刀呀。李善其想不通呀，他现在是栽了，栽倒谁的手他不知道。现在他感到自己彻底地绝望了。他坐在自己家里的椅子上，看着外边的天空，看着那些飞来飞去的鸟儿觉得自己反而不如他们。想当初李善其是何等的威风呀，村里人都望着他的脸说话，因为这个买卖就是他带出来的，村里的洋楼有他一大半功劳呀。他没有言语，只感到自己一下子被这个世界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