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林楠说完刚才的那番话后,藏宝洞中忽然一瞬间安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肖锦汉、兰登博士、林雨嫣、染香不知不觉以胡林楠为核心聚集成了一个圆形。
胡林楠则在这个圈子的核心顾盼自雄地继续说道:“而我们若欲搞清《观画图》中‘画眼’,即立轴上所绘人物的真实身份,则可以从立轴画中人的坐骑找到一些线索,诸位请看,”胡林楠边说边用手指将iPad屏幕上的《观画图》“画眼”处打开的半卷立轴放大至极限,“虽然《观画图》画中画上这名身穿红色官服男子所乘的坐骑,几乎整个形象完全都被隐藏在立轴没有打开的那半部分之内,但是却还是为我们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尾巴作为解开谜团的线索。”
“爷们儿,我怎么觉得画中画里面这条尾巴看着那么眼熟啊?”染香顺着胡林楠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观画图》画中画中那条有深色斑纹的尾巴似乎自己曾经在哪里看过。
胡林楠闻言呵呵一笑,道:“正常,我估计除了你之外,他们其他几位只要看过《动物星球》《动物世界》或者去过较大的动物园,基本上也都会觉得画中画上的兽尾看着特别眼熟。”
熟悉中国古画中动物造型方式的林雨嫣很快就大概猜到了这条兽尾究竟是来自何种动物,便微笑着试探地向胡林楠问道:“林楠先生,这是条老虎的尾巴对吗?”
“没错,聪明的漂亮女孩加10分。”胡林楠用调侃的语气承认林雨嫣说对了,然后又接着道,“而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观画图》画中画里面所绘红衣人物的坐骑是一只老虎时,那么红衣人物本身的身份就变得容易推测多了。”
“嗯,有道理,据我所知在中国的神仙中以老虎为坐骑的人并不多,”兰登博士闻言点了点头,接过胡林楠的话头说道,“在中国骑虎的神仙中,最有名的只有两个人,张天师和赵公明。前者是捉鬼辟邪的道教神只,后者一开始也是辟邪之神,但不知怎的逐渐变成财神爷。胡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观画图》画中画上面的红袍男人是张天师或着赵公明?”
“兰登博士,您真是我亲哪,您让我说您点儿什么好啊?”胡林楠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脸无奈地继续说道,“您老人家刚才说得没错,张天师和赵公明的确是中国古画中最常出现的两个骑虎神仙,但是这也不能说中国古画中所有骑虎的神仙都得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人吧?再者说了,张天师和赵公明都是道教神仙,在绘画图像中,他们都要头戴道冠,手中持有驱邪的武器。赵公明‘头戴铁冠,手执铁鞭,面如黑炭,胡须四张,跨黑虎’,而张天师的形象,一贯是身披道袍,手拿宝剑,骑一头黄虎。但您要是能稍微长点心,仔细对比一下就可以立刻看出来,《观画图》中的红袍骑虎者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道士样子,您没看见人家腰里还系着玉带吗?这名红袍骑虎者完全就是一个文官的打扮吗?”
兰登博士作为全世界赫赫有名的符号学专家哪里想得到会在此被胡林楠这样抢白,闻言不由当即老脸一红,满面含羞带愧地打马虎眼道:“胡先生,您误会了,我刚才其实并不曾肯定《观画图》画中画上的人物便是张天师或赵公元帅,其实我刚才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是因为好向他们几个不专业人介绍一下中国喜欢骑虎的神仙究竟有哪些人。”
“哦,好吧,”胡林楠见此时兰登博士再无两人初见面时的嚣张跋扈,便也不再在兰登刚才误判的话题上穷追猛打,而是接着向众人解释《观画图》所藏的玄机,道,“现在为了让我们能彻底揭开我台湾哥们儿老周想通过《观画图》向我传达的信息,我想请各位不妨暂且把你们的注意力从位于《观画图》‘画眼’处的画中画半开立轴上移开,来让我们一起先揭开这幅画中,身上有着多处与血眼符号相似图案的人物究竟是谁!”
胡林楠此言一出,围在他身边的肖锦汉等人不免皆十分震惊:“什么,胡先生你竟然早就解开了这名整个人站在《观画图》画面右前方头戴方形黑色头巾老人的身份之谜?”
“啊,怎么了?”胡林楠不以为意地答道。
“那你怎么不早说?”急于破案追回国宝的肖锦汉不禁埋怨胡林楠道,“胡先生,我拜托你如果在以后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请直接把你推理的答案告诉我们警方,至于你是怎么推理出这答案的,我们可以追回《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逮到杀死你朋友老周的真凶后再坐下来慢慢研究。”
胡林楠闻言苦笑道:“肖警官,你以为我不想按照你说的那么办啊?”
染香奇道:“那爷们儿你为什么不照方抓药,干脆就按照肖锦汉的方法把事给办了呢?”
结果未等胡林楠回答,站在兰登博士一旁的林雨嫣忽然开腔道:“人家林楠先生不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苦衷。”
胡林楠闻言不由向林雨嫣投去了惊讶的一瞥。他本以为林雨嫣就是那种身材姣好、胸大无脑的花瓶,没想到她却是现场其他几个人中,最理解到现在自己解开《观画图》之谜时,之所以如剥洋葱般层层递进,实在是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在胡林楠将欣赏的目光投向林雨嫣的同时,染香则白了林雨嫣颇有敌意的一眼:“河边有青草——不缺多嘴驴。”在染香那双仿佛能说话的大眼睛中,此时充满了对于林雨嫣这个说话时向来声音嗲嗲的南方女人的强烈厌恶。
“胡先生,嗯,我明白了,”兰登博士略作思考,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不是,周亮工研究员留下的血眼符号虽然明确指向了《观画图》上的这位身上有多处眼睛标志的老人,但是他想借助血眼符号真正向我们传达的盗宝者的身份信息,我们只有在完全解开了《观画图》的所有秘密之后,才能够准确理解。”
“不错,”胡林楠点头称是道,“就像任何逻辑符号都无法脱离其所在的文本结构而单独完成意义一样,我们要想知道老周临死前到底想通过血眼符号告诉我们什么信息,就必须完全破译《观画图》上的所有信息。”
“胡先生您真的不像是一名为大众创造肤浅文化消费的影视编剧,没想到您竟然对我们符号学的相关方法那么熟悉。”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太次,太次,世界第四。命苦、命苦,世界老五——”胡林楠一脸北京大男孩似的顽皮,以假谦虚真骄傲的态度答道。
“行了,爷们儿,嘚瑟会儿就成了。赶紧言归正传,还是说说《观画图》和血眼符号之谜吧!”染香一巴掌拍在胡林楠的后背上,几乎把胡林楠拍了个趔趄。
“姑娘,您悠着点儿劲,”胡林楠回头看了染香一眼,然后正容向众人继续道,“其实,我判断这名整个人位于《观画图》右侧头戴黑色方形头巾的老人应该是一名中国古代的医生。”
“医生?你有什么证据吗?”肖锦汉奇道。
“有。我的证据就是他帽子上和脖子这一圈绘有眼睛图案的装饰牌。这些在中国古代都是医生的标志。”胡林楠斩钉截铁地答道。
“哦,胡先生,你说《观画图》上这名画中人身上三处跟上帝之眼类似的符号是中国古代医生的标志,可是有什么凭据?”兰登博士对胡林楠指认上帝之眼是中国古代医生标志一事显然颇有兴趣。
“我的证据很多,”胡林楠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种类似于上帝之眼的眼睛标志大概从中国的南宋时期开始,就被中国医生用来表示自己的身份。比如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一幅绘制于南宋年间绢画中描绘一位头戴夸张高帽的人,帽子上和身上有许许多多的眼睛图案,斜挎的包袱上还装饰着一只硕大的眼睛。戏剧史家周贻白认为画作所描绘的可能是宋朝杂剧《眼药酸》的场景,表现的是郎中,即中国古代的医生,向人推销眼药的景象,这幅画也因此被命名为《眼药酸》。
“此外,《观画图》中这名身上有多处眼睛标志的黑帽男子,整个人的形象与我过去曾看过的山西右玉城内宝宁寺所藏明代前期水陆法会画中的游医形象亦颇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