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黄金荣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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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拉杜张入伙,交军阀人物(1)

收容杜月笙

杜月笙于1888年8月22日(清光绪十四年七月十五日)出生于上海浦东高桥镇。高桥镇,旧名天灯下,又称天灯头,位于上海县城东北三十六里处。由于一条黄浦江将上海县横剖为二:江东的地区叫浦东,江西的地区叫浦西。因此,杜月笙以后素称自己为浦东人。当时的浦东,是地地道道的穷乡僻壤。当然,现在那里已经是闻名世界的经济开发区了。

拥挤不堪的吴淞江,多少冒险者从此走上打拼天下的道路杜月笙出生的那一天恰巧是农历七月十五,旧时称作中元节,传说是鬼的生日。他的父亲便为他取名为“月生”。许多年后,他飞黄腾达了,章太炎为他改名为镛,号月笙。

杜月笙的父亲叫杜文卿,和兄长一起住在杜家祖宅里。这是一幢矮小的平房,中间是一间堂屋,两侧各有卧室两间,杜氏兄弟一家住一半,各立门户。屋后,有一座小小的园子,种着果树和花草,所以高桥镇的人都称此为杜家花园。

杜月笙来到这个世间时,杜文卿还远在上海的杨树浦。他和朋友合开了一个米店,常年在那里忙碌。妻子朱氏在家里,靠杜文卿赚到的钱糊口度日。

又一年的春天,上海又流行起霍乱。霍乱的灾难虽然没有临到杜家,但朱氏在这极端恐怖的岁月又生下了一个女儿。

产后,她由于极度虚弱而死亡。

杜文卿倾其所有,为妻子买了一口白皮棺材,殓下妻子,雇人抬回高桥镇。回到镇上,杜文卿也无法埋葬妻子,只好把朱氏的灵柩,放在离家不远的田埂上,用稻草遮盖起来。

送走朱氏后,杜文卿继续开米店,并和一位姓张的女人相遇。于是,杜月笙又有了一位继母。

1892年,杜月笙5岁了。这一年秋天,上海一带大旱,到了腊月,天降大雪,气温陡降,杜文卿突然染病,尚不及医治,便一命呜呼了。

和杜月笙母亲一样,张氏买好白木棺材,已无钱埋葬杜文卿,她带着杜月笙,把杜文卿的棺材放在朱氏的旁边,然后也用稻草覆盖。这两口棺材在那条田埂上放置了许多年。数年后,不知为何,两口棺材之间,长出了一棵黄杨树,枝繁叶茂,盖住了那两口棺材。

杜月笙发迹后,一心想选择一处好穴,为他的父母落葬。可是,请了几位风水先生,竟然都异口同声地说:

“老先生和老夫人浮厝的那块地方,正好是一处寅葬卯发的血地,只可浮葬,不能入土,因为一旦入土,风水便将破坏无余。尤其是那一棵黄杨树,更是杜门子孙后代荣枝的根源,动也动不得。”

杜月笙本是个迷信风水的人,一听这话,便不再去动父母的棺材,任其继续遭受风吹雨打。直到杜月笙在高桥镇前无古人地建起杜氏宗祠后,也没有把这两具灵柩下葬。

1893年,杜月笙6岁,张氏勒紧裤腰带,让他进了一家私塾,启蒙读书。但刚读了两个月,中日甲午战事起,中国战败,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进程进一步加剧。张氏所苦撑的米店,再也无法维持,只好关门停业。张氏带着杜月笙从杨树浦回到了高桥镇。

境遇尽管艰苦,要强的张氏还是节衣缩食,每月拿出五角钱,供杜月笙读书。一连读了三个月,到第四个月必须缴费时,张氏实在拿不出钱来,她抱着杜月笙痛哭了一夜。杜月笙辍学了。

杜月笙在杨树浦读了两个月私塾,在高桥镇又读了三个月,加起来,共是五个月。所以,后来他对人们谈起,总是说小时候只读过五个月的书。

厄运接着又来了,1895年,爱杜月笙如己生的继母张氏突然失踪了。杜月笙无人照料,只好哭哭啼啼,找到了外婆家。

杜月笙长到13岁时,便开始偷鸡摸狗拔蒜苗,吃喝嫖赌抽大烟了。高桥镇上的人遇到他不是打便是骂,杜月笙再也呆不下去了。

1902年春天,上海浦东正是江南三月、莺飞草长的时节,到处柳绿桃红,蜂飞蝶舞,一派迷乱人眼的景象。一个细高的少年,在一个清早走出了高桥镇,向上海县城进发。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白发皤皤、两眼流泪的小脚老太太。

这少年,便是杜月笙,小脚老太,是他慈爱的老外婆。

这一年,杜月笙才15岁。

出了高桥镇,走过庆宁,祖孙二人不知不觉来到八字桥。

此时,他们已走出十多里地,老外婆实在走不动了。

“外婆,你回去吧。”杜月笙哽咽着说。

“我不放心呀!”外婆放声大哭起来。

杜月笙也哭了,哭声嘹亮。

“外婆,高桥镇上的人看不起我,说我是小瘪三,不能成人。这回去上海,我一定要捞下世界,然后风风光光地回来,让他们眼睛红得滴血。”

说完,他猛地跪倒在外婆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双手扶定老外婆,凝视很久,说:“外婆,多保重!”他一抹眼泪,飞快向上海县城奔去。

1904年,杜月笙17岁。这一年日俄在中国东北开战,沪上震动。同时,黄兴组织的华兴会,在湖南起义失败,消息传到上海,民众为之热血沸腾。此时,因为美国人虐待童工,上海人民倡议抵制美国货。

此时,杜月笙正在鸿元盛水果行做事。由于杜月笙喜欢到游行队伍中看热闹,走在队伍里,也喊几声口号。这被鸿元盛老板看到了,跺脚大骂了一通,便把杜月笙赶出水果行。

1907年,20岁的杜月笙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潘源盛水果店做事,在这里,他可以按月支领一份薪水,一年三节,还有花红银钱可分,应该说,杜月笙也该知足了。

然而,上海滩是个光怪陆离、波谲诡秘的花花世界,是一口藏污纳垢、五花八门的大染缸,处处充满诱惑,处处充满罪恶,杜月笙因其性格本性,而毁了内心中的堤防,投身到了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之中。

在潘源盛水果店附近的街坊以及水果市场的同行,有的世属沪上,有的来自乡间,他们都比较天真,玩不出花样。杜月笙和他们相处,反倒显得远比他们成熟。

因为他曾受过苦难的磨练,同时又与高桥镇上的一批浮浪弟子深交过,胆子大,谋略多,遇到纷争敢出头,为双方摆理能摆平,常常化干戈为玉帛。所以,他在那一帮小朋友中间崭露头角。

“请月笙哥评评理。”那帮小朋友一遇纷争,往往先说出这句话。

杜月笙的声誉逐渐在法租界八仙桥水果店一带展开。就当年的地势而言,这一带恰好是大上海的中心地带。

就在这个时候,杜月笙结识了一个年纪较大的朋友,自诩是嫖赌两道中的斫轮高手,经常在杜月笙面前大谈其嫖经与赌经,逗引得血气方刚的杜月笙心痒难忍。

这人是谁?他便是“套签子福生”陈世昌。

开始,杜月笙不停地告诫自己:到那种地方去,干不出好事来。万一搞不好,身败名裂,眼前的饭碗,还可能又被敲掉。

但是,有一次,陈世昌却和他打起赌来:

“杜月笙,你要是有种,跟我一起去白相!倘若你能过赌场而不下注,看见光屁股姑娘不动心,那你才算是君子!”

“这算什么?去就去!”杜月笙信心十足地去了。

结果,罪恶吞噬了他。

杜月笙不但下了注,而且越赌越上瘾;不但动了心,而且越干越想干。

杜月笙先从设立马路上的赌摊赌起,掷骰子、押单双,赌法单调。他觉得这太不过瘾,又钻进赌棚去呼幺喝六,推牌九,搓麻将,有一度他还迷上了三十四门押其一,中了获利三十倍的花会。从制钱、铜板,他一直赌到分子、角子、银洋。

后来,这赌就成为杜月笙的终身爱好之一。抗战前他在家中每日设局,一场输赢,高达三五十万。

至于妓院,上海的妓院分为三等,长三、幺二和低级烟花间。20岁的杜月笙,不敢上长三堂子,也逛不起幺二堂子,他只有在那些拉客野鸡、肉身布施的烟花间里流连徘徊。

不久,杜月笙就拜了陈世昌为师,算是入了青帮,为“悟”字辈。

和杜月笙同时进香堂,入青帮,拜陈世昌为“老头子”的,大概有十多个人。这十多位“同参兄弟”中,后来闻名上海的除杜月笙外,还有马祥生和袁珊宝,而其中尤以袁珊宝和杜月笙最为接近。

当时,上海滩辈份最高的青帮人物是“大”字辈,只有几人,在青帮中可谓举足轻重。但上海滩还有一个人物比“大”字辈还吃香,他就是黄金荣。

在前面,我们已经说过,黄金荣是个“空子”,按规矩,是不能开堂收徒,但黄金荣除外,他不但开了香堂,还有许多人拥到他的门下,拜他为师,尊他为“老头子”。

黄金荣自己曾常常得意地说:“我是天字辈,比大字辈多上一划。”

“空子”开堂,不但收了许多弟子,却还有不少正式进过香堂的帮会分子,也当了他的徒弟。这些在杜月笙看来,是高不可比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日后自己会荣幸地成为黄大老板的徒弟。

却说杜月笙自从拜了陈世昌为师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嫖、赌两道上,他又算是进步了不少。

黄金荣与亲朋、好友的留影但问题来了,首先发生的严重问题是经济问题。起先在潘源盛水果行规矩做事,省吃俭用,一月拿几块大洋薪水,还能够添置些衣服鞋袜,把自己打扮得光光鲜鲜的。如今沉溺于嫖和赌,而且迷恋日深,时常留连,那屈指可数的几块大洋,又怎么能够用呢?

但不久机会来了,杜月笙遇到了救星,此人便是“饭桶阿三”黄振仁。

有一天,黄振仁看到杜月笙正袖拢着双手,百无聊赖地闲逛,便跑过去拍拍他的肩头,很诚恳地说:“月笙,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情,如果你有心向上,我可以荐你一个地方,你想去吗?”

杜月笙懒洋洋的,抬头望他一眼:

“什么地方?”

“同孚里,”黄振仁压低声调,“黄金荣黄老板的公馆。”

乍一听,杜月笙简直不敢置信,像他这样一个默默无闻,潦倒不堪的穷小子,能够踏进同孚里,上得了黄大老板的门?

黄金荣三个字,当时的上海滩,早已如雷贯耳。在小白相人的心目中,一方面畏之如虎,一方面又衷心仰慕。法国巡捕房里的这位华探头目,财势绝伦,八面威风,高高在上,几不可攀,杜月笙能到他的公馆里行走吗?

同孚里距离民国路不远,一排两层楼的弄堂房子,里面住的,都是法租界里叫得响的人物。杜月笙不知几次走过弄堂门口,他总是远远地探望两眼,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他曾眺望同孚里附近,那里人来车往,门庭若市,而那些进进出出的人,谁不是挺胸凸肚,趾高气扬,他们出手大方,醉生梦死。

当时,杜月笙有些呆了,黄振仁连声叫他,才把他从沉思中惊醒。

“能跟随黄老板,我当然愿意,只是怕我自己不行。”

“行,你肯定能行。”

“我还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你现在去收拾行李,我马上带你一道去。”

到了和黄振仁约定的地点,见了面,略谈两句,杜月笙便跟着黄振仁往同孚里走。

紧张中,杜月笙和黄振仁一同进了同孚里的总门。在弄堂口的过街楼下,一边有一条红木长板凳,凳上坐着五六名彪形大汉,穿着一色的黑云纱褂裤,微微掀起的袖口,手臂上刺的青龙隐约可见。

穿过过街楼,黄振仁对杜月笙耳语道:

“他们都是黄老板的保镖,在弄堂口随时等候差遣。一旦老板要出去,他们统统要跟着出去。”

杜月笙想,我到这里,保镖饭是吃不上的,这帮家伙,胳膊比我大腿还粗。

走进黄公馆的大门,只见门廊下,天井里,到处是人。黄振仁不停地打招呼。有时,他又命杜月笙站住,叫谁一声。

杜月笙原本紧张,此刻更加迷迷糊糊,头昏脑胀。从大门口到客厅,一路上碰见几个人,黄振仁叫他如何称呼,他一点也没有记住。许多年后回忆时,他常常笑自己当时太小家子气了。

黄公馆的客厅,布置得中西合璧,百彩纷呈,红木炕几,垫着大红呢毡,紫檀木的八仙桌与靠背椅,覆以鱼虫花卉的湘绣围披,波斯地毯,上置红丝绒沙发。

四面墙壁,层层叠叠地挂满了名家字画,楹联立轴,王石谷的大幅山水,和西洋裸女横陈图,遥遥相对,几张洋文奖状,高悬在何绍基的屏条之上,正当中是一幅关公读春秋的彩色巨画,画面人物如同真人大小,栩栩如生。两旁悬着一副泥金绣字长联:

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

青灯照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老板,”黄振仁走到一张方桌前,朗声说:“我介绍一个小伙子给你。”

“噢!”一个方头大耳,嘴巴阔长的矮胖子应了一声,转过脸来,目光越过黄振仁的肩头,落在杜月笙的脸上。看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蛮好。”

杜月笙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黄金荣和颜悦色地问。

此时的杜月笙已镇定下来,见黄金荣如此和蔼可亲,胆量陡增。

“小的姓杜,木土,杜。名月生,月亮的月,学生的生。”

月生是杜月笙的乳名,也是他发迹前用的名字。后来,他平步青云,才有章太炎为其另题雅号。

“生”上加竹字头,取周礼大司乐疏:东方之乐谓“笙”,笙者生也。从而改称“月笙”。同时,又以同疏:西方之乐谓“镛”,于是他便名镛。不过,他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小一颗金圆章,上面刻的阳文篆字,却仍还是“月生”。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杜月笙在黄金荣面前通名报姓,黄金荣一听,当即哈哈大笑,向在座的几位客人说:

“真是奇怪,来帮我忙的这班小朋友,怎么个个都叫什么生的?苏州有个徐福生,帮我开老天宫戏院,前面还有金廷荪、顾掌生,厨房里有个苏州人马祥生……”

主客谈笑风生,一室生机盎然,杜月笙神态自若,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无意间往桌子上一望,他眼睛立刻瞪得滚圆,怎么像黄老板这样的大佬,也和自己一样赌挖纸牌呢?

后来,杜月笙就知道了,黄金荣一生好赌,五六十年从未间断过。

在牌桌边上谈的时候,黄金荣的轻松随和,使杜月笙如沐春风。杜月笙觉得,黄金荣身上有种无形的力量,能牢牢地吸引住他,让他为他去肝脑涂地。

黄振仁唯恐吵扰了黄金荣的赌兴,此时见好就收,提出告辞。

黄金荣似笑非笑,眼睛望着杜月笙,说:“马祥生,你认得吧?”

“是的。”杜月笙忙答道。

“你去找他,和他一道住吧。”

几个月后,杜月笙发现,掌握黄宅大权的,不是黄金荣,而是桂生姐。

杜月笙是何等乖巧之人,便改攻方向,在师母身上用起功来……”

桂生姐每顿饭后,杜月笙就送上削得滚圆雪白的梨子或苹果;桂生姐抽鸦片烟,他就打出不大不小不长不圆的烟泡;桂生姐搓麻将,他在一边出主意使眼色,递毛巾擦脸。甚至桂生姐洗完脚,他也会抱着那小脚指丫修趾甲涂趾甲油。

苍天不负苦心人,半年下来,杜月笙便博得师母桂生姐的欢心。她觉得这条小光棍既忠心又灵活,开始外派差使,叫他去黄金荣开的戏院收盘子钱——当时戏馆里的前座和花楼包厢座位前,除香茗外还摆上果品,供观众享用,任你吃不吃都得付钱,而且价钱昂贵,这是一笔好收入,行话叫盘子钱。

接着,桂生姐又派他到妓院去取月规钱,到赌场去“抱台脚”。

杜月笙收到这些钱款后,当即回黄宅,把款子如数上交师母,分文不差。直到这时候,桂生姐才把他视为心腹,把自己的私房钱由他去放“印子”——高利贷。

不久,桂生姐又让杜月笙参加了“抢土”的班子。

杜月笙在“抢土”班子里,不仅揭发了“歪脖子”私分大烟土的事情,还只身擒住窃盗黄公馆大烟土的窃贼。此后,杜月笙开始和鸦片烟发生关系了。

黄金荣在法租界里,一向以兜得转,吃得开,破案最快而著名。有一阵子,他却被一连串的“黑吃黑”、“抢土”、“窝里反”等神秘恐怖的案件,闹得头昏眼花,束手无策。由于法租界当局对他逼得太紧,他极为苦恼,不为别的,就怕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这一连串的神秘怪案,全部是由于鸦片烟而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