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画论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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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中国画论词句篇(32)

【盘礡睥睨】清代原济《大涤子题画诗跋·卷一·跋画》:“盘礡睥睨,乃是翰墨家生平所养之气,峥嵘奇崛,磊磊落落,如屯甲联云,时隐时现,人物草木,舟车城郭,就事就理,令观者生入山之想乃是。”石涛所言“盘礡睥睨”,实指画家的艺术修养和创作心态的问题。盘礡,来自解衣般礡的典故(可参见“解衣般礡”条),说的是画家要有任自然、自然而然,不为创作所束缚的心态;睥睨,眼睛斜着看,形容高傲的样子。强调艺术家创作时应有坦荡磊落之胸襟,有自然万物皆为我所使之魄力。(万叶)

【心清则气清】清代范玑《过云庐画论》:“士夫气,磊落大方;名士气,英华秀发;山林气,静穆渊深;此三者为正格。其中寓名贵气、烟雾气、忠义气、奇气、古气,皆贵气也。若涉浮躁烟火脂粉皆尘俗气,病之深者也;必痛服对症之药,以清其心,心清则气清矣。”老子云:“天得一以清”。天之所以“清”,就是因为它“得一”,即得到了“道”,而“道”本身就是渊深幽隐,清澈澄明的。庄子有时就直接将“天道”、“自然”称为“太清”。所以,“清”是天得到“道”的一种状态,是天表现了“道”的反映。因此,“清”首先是与人为雕琢相对而言的自然而然,不是人为,更不是世俗。其次,“清”表现出来的特征和“一”、和“纯”有关,是与“污浊”、“杂多”相反的一个概念。“清者,流丽而不浊滞。”

“清”与“浊”相对,“清”是“雅”表现出的一种特质,反过来,“浊”则是“俗”表现出的一种特质。“清”与“俗”相对,“清”是“雅”的一种表现形态,明人胡应麟《诗薮》云:“清者,超凡绝俗之谓”;吴文溥《南野堂笔记》卷一:“不清则俗”;《石涛画语录·脱俗章》云:“俗除清至也”。在画论中,“清”被提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清代王昱《东庄论画》云:“清空二字,画家三昧尽矣。学者心领其妙,便能跳出窠臼,如禅机一棒,粉碎虚空。”就主体角度来看,在老庄那里,“清”则主要指人的一种心态,即“虚静”、“澄明”。所谓“无欲者其言清,无累者其言达故曰不为俗情所染,方能说法度人”(明代吴从先《小窗自纪》)。因此,范玑提出若要去除各种尘俗之气的病根,必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去除各种杂念和欲望,只有内心的澄明和虚静才能使画面达到“气清”的境界。(张曼华)

【趣远之心】北宋欧阳修《试笔·鉴画》一卷:“萧条淡泊,此难画之意。画者得之,览者未必识也。故飞走迟速,意浅之物易见;而闲和严静,趣远之心难形。”“趣远之心”是欧阳修对“画者”和“览者”提出的有关审美心胸方面的要求。所谓审美心胸,即主体在从事审美活动时所具备的心理状态。“趣远之心”,实际是指清净无功利的心态,它是获得“萧条淡泊”此种“难画之意”的关键。

“萧条淡泊”乃“难画之意”的原因在于首先要求画家具有发乎天性、出于自然的平淡心境,而这对于普遍以积极入世为主导心理的宋代文人来说并非易事,严肃的庙堂、繁缛的政事以及尘世的浮华都阻碍着平淡心境的形成。欧阳修认为“趣远之心”是表现“萧条淡泊”之意的前提条件,因为清净无功利的审美心胸能够使主体超越喧嚣尘俗的诱惑束缚,与烦杂的物质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出淤泥而不染,由此保证了淡泊心态的天然出之和萧条之意的由衷展现。无论“画者”还是“览者”,只有具备了“趣远之心”,才有可能“得”、“识”“萧条淡泊”画意的美感所在。“趣远之心”使得画者或览者表现出一种“闲和严静”的状态。所谓“闲和严静”指的是一种无意为之的澄静心胸,具备了此种心胸才有可能达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心远”,才能使世俗的功利杂念得到消遁和隐逝,获得“萧条淡泊”之意。宗白华先生认为:“精神的淡泊,是艺术空灵化的基本条件。萧条淡泊,闲和严静,是艺术人格的心襟气象。这心襟,这气象能令人‘事外有远致’,艺术上的神韵油然而生。”

(《艺境》)“趣远之心”的平淡静谧,带来了艺术意境的空灵淡泊,与此同时,“萧条淡泊”的画意又进而升华出“闲和严静”的“趣远之心”,二者相辅相成,共同缔造出了宋代绘画的总体艺术精神。(荆琦)

【飘然有物外之志】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二》:“胡擢,不知何许人也。善状花鸟,气韵甚高。博学能诗,飘然有物外之志。常谓其弟曰:‘吾思苦于三峡闻猿。’又常吟曰:‘瓮中每酿逍遥乐,笔下闲偷造化功。’其高情逸兴如此。”飘然:

超脱意。物外之志:远离世俗的志向。“飘然有物外之志”是对画家心志的一种赞美。胡擢画花鸟的“气韵甚高”,作诗之思的“苦于三峡闻猿”,生活的“瓮中每酿逍遥乐”,正是对世俗生活的超脱表现。这一切,能使创作的“笔下闲偷造化功”,是乃“飘然有物外之志”的心性追求所得。(孔六庆)

8.立身论

【立身】“立身”说,是关于画家的品德修养的理论。它与“立德”、“立品”、“治心”、“修身”等概念相同。中国画论强调“学画者先贵立品”,“物以人重,知立品不可不先”,“品节既优,不但人人重其笔墨,更钦仰其人”。北宋郭若虚云:“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所谓神之又神而能精焉。”在画论中首次论述了人品与画品的关系,指出一个画家必须有高尚的人品,才能创造出优秀的作品。清代华翼纶以黄公望、倪瓒、吴镇辈为例,说:“其品高出一世,故其笔墨足为后世师。”元代杨维桢说:“故画品之优劣,关于人品之高下。”是谓绘画创作:人品高,画品优;人品下,画品劣。明代文徵明亦说:“人品不高,用墨无法。”可见,在中国画论中,坚持人品与画品相为表里的创作原则,体现了传统美学正统观点,人品高、画品优,这是最理想的审美要求。

但从绘画创作实际情况看,并非完全如此,既有人品与画品的一致,又有其不一致。如人品高,画品未必高;人品不高,画品未必不高。清代松年说:“历代工书画者,宋之蔡京、秦桧,明之严嵩,爵位尊崇,书法文学皆臻高品,何以后人吐弃之,湮没不传,实因其人大节已亏,其余技更一钱不值矣。”

这里透露了两者的一致与不一致。他肯定蔡京等人的书画作品“皆臻高品”,但因其人品不高(“大节已亏”)故“一钱不值”、“后人吐弃之”。显然就是“画如其人”、“人品即画品”的正统观念。“立身”说,注意到画家的品德修养对绘画创作的重要作用是有价值的。古人所云以封建伦理道德为衡量立身标准(如视高尚人品独归于“轩冕岩穴”、“侯王贵戚”),“物以人重”,势必忽视了绘画创造的特殊规律,未免失之片面。(周积寅)

【学画当先修身】清代张式《画谭》:“言身之文,画心之文也。学画当先修身,身修则心气和平,能应万物。未有心不和平而能书画者!读书以养性,书画以养心,不读书而能臻绝品者,未之见也。”绘画是一门修养于内而成像于外的艺术。

它不仅关乎画家的技巧、艺术观念,更与艺术家的生活、修养息息相关。“学画当先修身”指学习绘画之前,须先心平气和、修身养性,更要具备学问与思想品性等方面的素质。张式认为绘画者所应具备的思想品德的修养,缘于儒学长期崇奉“修身”、“务本”的教育。而画家的高尚品格需要学问的日积月累。所谓“读万卷书”来提升各个学科的理论水平,加上高超的技艺才能使作品具有一定的思想性和艺术感染力。生活中的艺术家须长久积累学养与功力,有学养无技巧,不能称之为画,有技巧而无学养,画则薄浅而缺乏内蕴。(刘星)

【自古善画者,莫匪衣冠贵胄】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今之画人,笔墨混于尘埃,丹青和其泥滓,徒污绢素,岂曰绘画?自古善画者,莫匪衣冠贵胄、逸士高人,振妙一时,传芳千祀,非闾阎鄙贱之所能为也。”张彦远此论,反映出其重士大夫文人画而轻民间画工画的立场。北宋郭若虚就持同样的观点:“窃观自古奇迹,多是轩冕才贤,岩穴上士,依仁游艺,探赜钩深,高雅之情,一寄于画。”苏轼则提出了“士夫画”的说法,后世文人画家多继承此论,成为“以人论画”、“人品重于画品”的传统,并借以形成“士夫画”与“画工画”的对立。

近代陈衡恪则认为“文人画有四个要素:人品、学问、才情和思想,具此四者,乃能完善”。提出文人画“不在画里考究艺术上功夫,必须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贺万里)

【轩冕、岩穴】南宋邓椿《画继序》:“或谓若虚之论太过,吾不信也。故今特立轩冕、岩穴二门,以寓微意”。何楚雄《中国画论研究》释云:“邓椿在其《画继·序》中言明,其所录画人上而王侯,下而工技,凡二百一十九人,如郭若虚之不加品第,只按类分。按人的地位,分为圣艺、侯王贵戚、轩冕才贤,岩穴上士,缙绅韦布、道人衲子、世胄妇女各卷。按画的题材则分仙佛鬼神、人物传写、山水林石、花竹翎毛等八科,分别传载。但实际上他还是分有品第的。他所最推崇的是轩冕才贤、岩穴上士之绘画。在卷九《杂说·论远》之二,对郭若虚将气韵生动‘独归于轩冕、岩穴’是认同的(曰:有以哉)。此卷之三赞赏朱景玄有神、妙、能品之外,增加逸品,更赞成黄休复在《益州名画录》中‘以逸为先,而神、妙、能次之。’他说:‘景真(玄)

虽云逸格不拘常法,用表贤愚。然逸之高,岂得附于三品之末,未若休复首推之为当也。’此卷之五又说:‘予作此录,独推高雅二门,余则不苦立褒贬。’高、雅二门便是轩冕、岩穴者之作,便是逸格者。可知邓椿之《画继》特崇尚逸格。这是其画本体论合乎逻辑的美学理想的表现。”(荆琦)

【人品·气韵·生动】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论气韵非师》:“窃观自古奇迹,多是轩冕才贤,岩穴上士,依仁游艺,探赜钩深,高雅之情,一寄于画。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葛路《中国古代绘画理论发展史》释云:“郭若虚这段话表明,人品高,气韵就自然而然的生动。谢赫的六法是个绘画批评的艺术标准,没有涉及思想内容方面的问题,更没有涉及作者的人品。气韵生动,原意是指表现对象要传神生动,要表现出对象的精神气质。画家只要深入观察、体会对象,用以形写神的艺术技巧,是可以达到气韵生动的。气韵生动和画家认识事物的形象思维能力有关系,并不牵涉作者自己的精神品质问题。郭若虚划分人品高不高的界限,也不是画家的精神境界如何,主要是按照社会地位来决定的。他认为人品高的‘轩冕才贤,岩穴上士’,实际上是张彦远说的‘自古善画者,莫匪衣冠贵胄,逸士高人’,他们作的画,气韵就自然而然的生动了。”(荆琦)

【画品优劣,关于人品高下】元代杨维桢《图绘宝鉴·序》:“故画品优劣,关于人品之高下,无论侯王贵戚,轩冕山林,道释女妇,苟有天质,超凡入圣,可冠当代而名后世矣。”对于画品优劣和人品高下的论述,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就指出:“自古善画者,莫非衣冠贵胄、逸士高人,非闾阎鄙贱之所能为也。”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也云自古优秀画作多是“轩冕才贤、岩穴上士”的“寄情之作”。杨维祯在这里虽然也同意画品优劣与人品高下有着紧密的联系,但他同时也认为,不管是侯王贵戚、轩冕山林,还是道释妇女,只要有“天质”(即天赋的领悟力)而不是一味模仿,一样可以“冠当代而名后世”。比较之前以社会地位高下来判定画品优劣的惯常论调,杨氏的观点显然更加客观合理。(荆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