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的天际蓦然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一抹火红的光亮蹦出,染红了了鱼肚白的天空。没一会儿,橘色的暖日冲破了海平线,跃将上来,像一枚在海面载沉载浮的圆球。破晓的日光暖人,海风轻吟,温润的空气中是甜美的温馨。
龙念是被一阵清幽悦耳的箫声唤醒的。
动人低缓的箫音,恍若一首唱给恋人听的早安铃声,将沉睡在昨夜美好或是不安的睡梦中的人召唤回到现实,面临残酷而又令人血脉贲张,不住骚动的现实!
龙念从礁石上抬首,只见远空一道紫色的流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奔而来,划过天际,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下一刻,小岛四周的结界轻簌,发出了一声浅吟,灰白色的屏障蓦然光彩大盛,迸射出了一层厚重的光芒来,光芒刺眼,龙念忍不住拿手掩了双目。
待她重新揭开手的时候,眼前,已多了一位神仙般的人物。
但见女子高挑出尘,气质绝佳。一头青丝未束,发饰全无,堪堪被一条左右环转的紫色丝带萦绕,在空中无风飘动;粉桃似的面颊上,一对细眉平展,墨黑如画,双眼狭长,凤眸微挑,玉鼻如冰,小巧高挺,朱唇点绛,未动却含笑;一身粉纱烟罗长裙,衬得玉臂雪白柔软,螓首高雅,玉颈若塑,纱衣随海风鼓舞,有袅袅的香味迎面拂来,沁人心脾;素指中拿捏一管通身皆碧的长萧,兰花指微翘,看来刚才那箫声便是她所奏无疑!
当下,女子与龙念四目相对,风浪不闻,世事不理,就那般轻轻地对视着。直到女子率先开口,打断了无声的对视。
“尔能闻见吾之箫声?”声音空灵,恍若飘渺的晨雾,袅袅绕绕,不可捕捉。
龙念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尔并非羽人,乃是人类,为何到此?”好像对她很感兴趣,女子笑盈盈地询问她。
虽则对方古白文参半,听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但龙念就是笑不出来,经不住也正色道:“我被人扔进了海里,差点被鲨鱼吃掉,但最后却被海浪卷到了这里。”说完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哦了一声,女子螓首未颔,表示明了。
不一会儿,只见那灰白的结界再次晃动了起来,其上光电大盛,蓦然一阵嘶鸣,但见一行人自结界洞开的一口缺处走了出来。都是穿得花里胡哨,装扮奇特的女子。
见俏立在海边的女子,连忙上前跪拜,高喊:“吾等见过柳如烟神女!”
柳如烟长发飞舞,朱唇含笑,轻启唇,缓缓道:“免礼,请起!”
“神女如此到得如此之早,真是令我等汗颜。但以往来迷空岛挑选羽人都是交由我等来做,不知神女为何今年突然提出亲力躬为?是不是我等以前做得不好,令神女你费心了。如若真是如此,不妥之处,还望神女告知!”为首的女子有些惶惶道。
柳如烟盯着她瞧了一会,蓦然撤开视线瞧向了坐在青石板上愣愣地望着自己的龙念,神色微动,道:“并非尔等之过。只因吾前些日子做了个怪诞的梦……”稍一迟疑,她终是没有说出来,笑了笑,道,“吾不过是想来这迷空岛看看而已,并无他意。众位毋须拘谨,到时应该怎么办,吾不会插手的。”
闻此,众人终是舒了口大气。
这时,有人发现了龙念的所在,走进一瞧,发现她身边还躺着两个正沉浸在梦乡中的羽人,不由微微一讶,上前询问道:“喂,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龙念眯眼一瞧,只见一个长相可爱,穿着蝴蝶般的猩红袍子的女子,正睁大了眼,一瞬也不瞬地瞧着自己。龙念拿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生怕她吵醒了自己的老婆们,压低了声音道:“我叫龙念,不小心被掉进了海里,被冲到了这里。姐姐,敢问你芳名?”
被一声姐姐喊得心头甜滋滋的,女子顿时笑得山花灿烂,捏着奇怪的腔调道:“我乃扬州王城声乐部一枝花,俗称笑笑生的云潇潇是也!观众你想要听一段笑段子么?”
龙念被谔了一谔,随即终于明白这丫的是干什么的了。笑:“原来姐姐是娱乐大众的笑笑生啊,你的大名我老早便听闻了。你的笑话真是太好笑了,就连我家前些日子因为中风而爬不起床的老大爷,因为你的一段笑料,都瞬间康复了!你的笑话的笑点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人间极品,世间百年难得一遇,千年开的一朵奇葩啊!”赞美人谁不会,只要把人往天上捧,还怕她不和咱交心?
于是,闻此一赞的云潇潇果真一脸星星眼地看着龙念,一把蹭到她跟前,伸出手道:“知音,你好,请问有意向加入我们声乐部么?”
龙念哈哈一笑,与之交握,道:“乐意之至!”
就在这时,白、雨被吵醒,见眼前的云潇潇,和不远处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一般在沙滩上玩耍着的众女子,不由愣了愣。
龙念安慰式地拢了二人进怀,朝云潇潇得瑟道:“到时候还望笑笑生大人你多担当担当啊!”关系都是用来走的,即使他们之间的那关系还不是相当的稳定!
后者讶了一讶,指着三人张了张嘴,蓦地松了口气,叹息道:“早晓得我也提前几天来,铁定也可以抱得几个美人归!哎,不过仅凭我家老妈画的传送阵图和破碎符咒,我还是远离单独行事,求保一生平安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龙念觉得对方的身世绝壁不简单,即便不是豪门望族,也肯定非富贵者即能力者。这个世界,名望不是问题,权力金钱能力才是拳头!
于是,笑了笑,继续动用她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地拍着马屁,道:“眼观笑笑生大人你国色天香,姿容非凡,兼之才高八斗,幽默风趣,是个人都会喜欢你的!帅哥美人那是手到擒来,瓮中捉鳖,十拿九稳之事!想龙某不过是靠了些****运才幸得佳人青眼,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与大人你比起来,实是惶恐至极啊!”对比着的赞美,事半功倍,果见云潇潇笑得没鼻子没眼的,一排白晃晃的牙齿在晨光下异常的耀目。
“哎呀,龙念,你可真是我云潇潇的男颜知己呵,既然我如此的厉害,你何不跟了我得了?!”云潇潇得意忘形,一把拍在龙念肩膀上,笑得自满而****。
男……颜?
龙念狠狠地汗了一把,瞥了眼掩嘴偷笑的白和雨,轻嗽一声,道:“那,那个,笑笑生大人你误会了。龙某不是男儿之躯,而是如假包换的女子之身!实在是惭愧啊惭愧!”尼玛,回去了一定要向小饭讨一顶假发来戴在头上。妈蛋,被男的女的误会了几百次了,丫的,难道爷爷真的长得这么man?靠!
噶——
某人的下巴差点砸进砂子中。狼狈地吞了吞口水,云潇潇左右打量了龙念一把,又仔细地瞧了瞧其左右的白和雨,蓦地跌足大吼:“你丫的就骗人吧!你长得虽然好看,当女的也吸引人,左右娶几个男人也无所谓!但为啥连女的也勾搭上了?你妈的不觉得造孽么你?”搞基可以,搞百合的其罪可诛!
“是我自己要跟着龙念的,请你别这么说她!”雨护自家的夫君得很,即便一向温柔婉约的她也怒了。
龙念搂了搂她,笑着摇首,让她别说话,抬眼觑着一脸讶然的云潇潇,道:“大人,这****之事,可是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不分年龄的哟。你这么说,跟封建恶毒的专制者有什么区别?”二货,快上钩吧,一张包票将我家娘子们打包带走,也好绝了我的后顾之忧!
“是么?”云潇潇非常之怀疑,不禁捏着下巴苦苦思索了起来。
而就在几人谈论之际,剩余的羽人也被逐一唤醒,安安静静地领到了近海处。
此时,红日已然脱离了海平线,浮在蔚蓝的海面上,徐徐上升。北海平静无波,恍若一面质地上好的绸缎,静静地衬托着高升的旭日。
没时间再理会云潇潇了,龙念执了二人的手,便与众人汇合。
领事的女子见站在羽人中多了个人类,不由皱眉,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龙念面无惧色,只是笑弯了一双眸子,连忙摆手道:“姐姐,我不是汉纸哟,我叫龙念,是他们的指挥官!”说完,指了指一众羽人,笑得干净而甜美。
“指挥官?”女子眉头皱得更深。一般,要是有人擅自闯入迷空岛,接触羽人,都会被判以叛变之罪,当场击毙。然而眼前的这不男不女的家伙,自称是什么指挥官,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她好像不懂什么叫指挥官,龙念便耐心地解释道:“指挥,指导带领之意也!指挥官便是做这种事的人。姐姐,看你对迷空岛熟悉得恍若自己的股掌似的,必定年年到此来选拔栋梁吧。但你们评判一个羽人的嗓音是否优良,仅仅是单个试听,而并不知道,这世间,很多美妙的音乐并不是单独的乐器演奏,而是要靠众多的乐器主次分明,相辅相助,才能演奏出比高山流水,阳春白雪更美妙的天籁!龙念不才,恰恰对此有些鸡毛蒜皮的了解,于是,便等着姐姐你给我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给众演奏者一个机会,让天籁莫要淹没在这一片天地,永世也不为世人所发掘!”
闻此,一旁做旁观的柳如烟蓦然睁圆了凤眸,瞧着龙念,竟是痴了般。难道那个梦境中负伤等待救援的青龙暗指的竟是眼前这人……
领首的女子本也深谙音乐之道,知道龙念所言不差,但游戏设定的背景依旧是古代,那时的歌曲音乐根本就没法与现实世界比,所以,对龙念所说的也不抱多大希望,只望她不要是信口开河,哗众取宠便好。
于是,向柳如烟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见后者颔首应允,便转首对龙念道:“那好,那你便给我们展示一下你所谓的天籁吧!”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龙念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细细的木棍,朝众羽人道:“乡亲们,今日便是咱们大放光彩的时刻,尽管拿出你们的实力与热情,Let‘sblindthedogs‘eyes(让我们闪瞎他们的狗眼)!”
由于事先告知了他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众人一听,见那些穿金戴银的人类一脸茫然,不由瞬间兴奋了起来。甚至还有羽人学着龙念的样儿吹了声口哨!
见气氛活跃了起来,龙念便一个响指,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
“乐队,一旁,准备!”
“《歌唱祖国》上台!《heartbeats》准备!”
于是,不同凡响的一场由羽人演奏的音乐会便这样隆重上演。虽则歌词大多数下面的人都不懂,但别样的演奏方法,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节奏与衔接,不由将这群由扬州王城来的“演艺圈”的长老们震撼得目瞪口呆。
柳如烟黑发飞扬,粉带飘飞,看着站在前面拿着指挥棒指挥得一丝不苟的龙念,不由微微一笑。也许,小乔的预言并非空穴来风……
很快,童声演奏完毕,龙念让白单独上台唱了一首轻缓的情歌,接着,便又上了一个组合。就这样,合唱与独唱联合,音乐会很快便到了尾声,最后的重头戏,当然是那首六人演奏的《群英赋》,美妙的传统式的调子与歌词,飘洒在半上午和煦的日光中,海风如绸,将众人包裹,映着天籁之声,渐渐朝高空呼啸而去。这失落了千年的小岛,在瞬间找回了原本的生机!
音落,世界回归平静。众人都痴痴傻傻地望着龙念,忘了该做何种反应,还是柳如烟率先鼓起了掌,一掌起,千掌哗然。众人如梦初醒,使劲地鼓着掌,并不断地交头接耳起来。
“好好听,比历年来那些诸侯国的世子郡主的演唱好听得不知几百倍了去!”
“哈哈,是啊,好羡慕那个龙念哦,好强啊她!”
“那是当然,那可是我的知音哟!你晓不晓得,她答应我要进我们声乐部了!”云潇潇再次笑得没了眼鼻。
“这些羽人的声音真是天籁啊!”
“不晓得这次掌教会如何定夺!”
“这一百多人难道都要被带走?”
……
掌声渐息,人群复恢复了安静。只闻领首的女子道:“确实是天籁!今日,你们让我大开眼界,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音乐!佩服!”说完,竟朝龙念盈盈一礼,看得一众小的们瞠目结舌。
得到别人的首肯,龙念顿时爆发出一声大叫,抱着白和雨跳个不停。声音颤抖地吼道:“白,雨,你们听你们听,我们成功啦!yeah!我们成功啦!嗷呜——”
待叫嚣完毕,龙念分别执起白和雨的手,对领首的女子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快朝王城进发吧!”哦嚯嚯,王城,老子回来了!
然而,后者的一番话仿若一盆冰水,将她从头到下,冲了个透心凉,恼怒兼并。
只听那人道:“龙念你确实是个天生的指挥者,而我们扬州王城,也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是,我决定将你留在此地,继续培养这群羽人,你看如何?”
龙念跳脚,怒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这些人没有完全被选上?”
“自然,王城的歌舞会每年都会举行,当然不会一并将他们带回!”那人回答得甚是在理的样子。在她的眼中,好像羽人便是天生拿来人类奴役的贱种,他们的生死,不在她的担忧范围中。
然而,龙念不一样,在这短短的十来天的相处中,她已然对这个种群产生了无法忽视的情感,尤其,她还有两位如花似玉,温柔体贴的妻子。虽则他们之间并无那种关系,但是,人的情感怎可说有就有,说无就无?
龙念不干了,厉声狂吼:“泥煤的,**的睁大了眼好生瞧清楚了,看看结界都他妈到什么地方了?!你留下他们是什么意思?想让他们被结界活生生压死么?**到底是不是人?你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么臭娘们!”她边骂边伸脚要去踢那领首的女子,却被白和雨死死地拖住,前进不到分毫。那样子,简直像人挖了自己幼崽猴脑吃的母猴子,凶悍何其了得!
人群渐渐骚动。有人忍不住拿眼去瞧不远处的结界,有人对龙念的粗鲁莽撞大皱其眉,有人默默颔首,还有人喃喃:“掌教怎么可以将龙念继续留在这里?”那人自然是云潇潇,她的知音怎么能够半途折腰?
一时间,一场宾主尽欢的音乐盛会瞬息演变成了这般惨不忍睹的场景,是众人都不可预料的。掌教抿紧了唇,任由龙念叫骂,不置一词。
这时,默然了良久的柳如烟终于走出了人群,轻声却令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道:“此人在丝竹上的造诣颇深,吾需要带她在身边一段时日,以便探讨,其他任凭掌教!”神女一开口,即便是要她的命,对方也不得不答应。
只见掌教微微颔首,便朝白道:“你是羽人一族的族长吧?”
白愣了愣,随即点头承认。
“如此,你便留下来继续带领你的族人吧!”掌教的声音恍若干戈铁戟,猛然在龙念心尖撞开,火舌迸溅,烧得她杏目赤红,拉着白一把护在身后,冲她大叫:“你个臭婆娘再敢撤散我们,老子要你全家死绝!”以前龙念可是街上的小混混,整天和那些不良少年混,骂人的技术高超至极,兼之她脸皮厚,什么话都骂得出口,所以便无所畏惧!
然而,她还想继续,身后的白便一把抱住了她,连连摇头,哽咽声音唤道:“不要!”
无视她,掌教随即点了被选上的羽人,而雨即在此列。
捏紧了拳头,龙念已然在了暴走的边缘,俊秀美丽的面容狰狞像恶魔,贝齿咬得嗞嗞作响,轰然间,抬起头,杀气腾腾地瞪着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