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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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武将与文臣的离合向背(3)

陆逊一生,代吕蒙、烧彝陵、破曹休、秉国政、平山越、保太子,但最后,仍因为孙吴内部的政治纷争,而失宠于孙权,愤愤而终,这样一位为了孙吴殚精竭虑的人物,直到孙休即位时,才得到追封的谥号“昭侯”。可见,在战争来临时,君上可以很英明,而和平年代来临时,不管你是将才还是相才,都逃不脱“兔死狗烹”的命运。

团结为何没有力量

下边以袁氏阵营为例,说说一支不团结的力量如何自我毁灭。

田丰、沮授威震河北,审配、辛评忠义无双,颜良、文丑勇冠三军,郭图、许攸也号称足智多谋,为什么拥有如此精英组合的袁绍,仍然为曹操所败呢?在会盟诸侯,袭灭公孙瓒时,袁氏军团还是相当强大而且团结的,但在统一河北、二袁夺嫡后,袁氏开始从内部分裂开来。官渡之战后,袁绍败亡,二子又不和,所以袁氏面临了新的危机:

在大敌当前之际,袁绍集团内部居然发生了辛毗为了一己私利,从个人恩怨出发而背叛主公引得曹操入城的事情。到了城破之后,袁绍手下的智囊审配和辛毗之间还是互相水火不容,见面就要互相辱骂互相指责。袁绍败给曹操并且让曹操在军事上取得胜利的原因,可以说就是因为内部的混乱和不团结。如果袁绍手下的文武群臣能够齐心合力,那么曹操就很难如此顺利地攻下袁氏的大本营而夺取胜利。

袁绍的谋士班子里,田丰被袁绍处死于狱中,沮授求死于曹营,审配被曹操斩首,许攸被曹操部将杀死,其他如逢纪、郭图等,也均死于非命。只有陈琳投靠了曹操,但其实陈琳从官职上而言本来就不是袁绍的私党,而是中央官员,而曹操当时名义上也是东汉王朝中央的丞相,所以陈琳归顺曹操,也属于“回归”。

田丰、沮授、审配的悲剧,凝结了中国古代“士”的宿命的悲哀,在“汗青”上的“忠臣传”,不正是文字堆建成的“贞洁牌坊”吗?他们为什么要忠于袁绍?而那些背叛了袁绍集团、在曹操手下换来荣华富贵的人,他们又为什么能够不怕叛徒的名声断然选择了跳槽?

在三国时代,旧的社会关系的打破,也使得新的统治集团内部各种社会利益集团产生冲突。新旧势力之间存在着一种无法弥合的裂痕,在新的社会金字塔的形成过程中,不仅兵民流血漂橹,士大夫之间也得面面相觑。准确地来说,当时作为文化和价值观载体的士大夫们,他们更多地是代表了一种传统的或者说是旧有的观念和社会思想,而那些出身草莽的武将和中下级官员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他们恰恰是新时代到来时的急先锋。

赤壁鏊兵之后,庐江头领雷绪号称率数万人投奔刘备,后来刘备曾经联合武陵蛮王沙摩柯攻打孙权,连营七百里,在气势上和规模上也十分强大,但终究被陆逊击败。这说明一时的媾和,在利益分配不均的背景下,并不能带来“统一战线”的效果。

曹操高兴什么

有时,反对势力作为乌合之众联合起来攻击自己,并不意味着劣势,因为这种“反方统一战线”如果内生矛盾,反而较少数顽敌的困兽之斗容易对付。

马超、韩遂兴兵犯乱,曹操前往平息,当时操军接战不力,曹操落荒而逃——西凉兵来得势猛,左右将佐,皆抵挡不住。

《三国演义》中是这样记载这次战斗的情况:

过了几日,细作报来:“马超又添二万生力兵来助战,乃是羌人部落。”操闻知大喜。诸将曰:“马超添兵,丞相反喜。何也?”操曰:“待吾胜了,却对汝等说。”三日后又报关上又添军马。操又大喜,就于帐中设宴作贺。诸将皆暗笑。……众将皆问曰:“初贼据潼关,渭北道缺,丞相不从河东击冯翊,而反守潼关,迁延日久,而后北渡,立营固守,何也?”操曰:“初贼守潼关,若吾初到,便取河东,贼必以各寨分守诸渡口,则河西不可渡矣。吾故盛兵皆聚于潼关前,使贼尽南守,而河西不准备,故徐晃、朱灵得渡也。吾然后引兵北渡,连车树栅为甬道,筑冰城,欲贼知吾弱,以骄其心,使不准备。吾乃巧用反间,畜士卒之力,一旦击破之。正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兵之变化,固非一道也。”众将又请问曰:“丞相每闻贼加兵添众,则有喜色,何也?”操曰:“关中边远,若群贼各依险阻,征之非一二年不可平复;今皆来聚一处,其众虽多,人心不一,易于离间,一举可灭:吾故喜也。”

乌合之众、媾和之政,向来不能持久。因为一种松散的没有内在向心力的组织和群体,是无法在复杂的环境中保持步调一致的。马超起兵攻打曹操,看上去气势汹汹,在作战的时候摧枯拉朽,马超之勇,杀得曹操割须弃袍,几乎丧命。可是,这只是军事行动上的出色而已,在马超、韩遂这个联盟内部,本来就是面和心不和的,一旦有人从中挑拨,或者是他们内部发生了纷争,就要出现分崩离析的后果。事实上也是如此,虽然马超在和曹操作战的时候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但终究在内部问题上一筹莫展,被曹操施展了反间计,使得马超为韩遂等所算,曹操坚持持久战术,与马超拼时间、拼粮食,最终将精锐的西凉兵彻底拖垮,最终使得其内部分崩离析。

刘备东征的真实目的和败亡内因

章武元年秋七月,刘备“帅诸军伐吴”,开始了他军事生涯中的最为绚丽的演出——夸张地说,刘备是在马背上走完了他的一生,似乎他的八字不大好,从幽州到徐州,从冀州到荆州,最后是益州,辗转旅游完了大半个中国,才在西南一隅找到了个落脚点,而且这边屁股才刚坐热乎,前老巢“荆州”就给盟友孙权给端了,如此飘零颠簸了一生刘备,可谓“多灾多难”。他似乎是很不幸,然而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又是那么的幸运,以至于屡屡惊而不险,从公孙瓒、陶谦、吕布、曹操、袁绍、刘表到孙权,几次三番的换主子,却每次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又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换人,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大抵他和天下所有的扫帚星一样,本身是不倒翁,只是缠上谁,谁的黑色日子就到来了,如此说来,刘备的这种幸运就不仅仅是幸运那么简单。

但是一个人不可能幸运一辈子,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滑铁卢,正如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寂静岭一般,刘备尽管早已经习惯了失败,但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败却是他的谢幕表演,可谓“晚节不保”,不久前还沉浸在汉中大捷欢乐颂中的刘备,立即又陷入了荆州被夺东征惨败的痛楚中,此时的痛楚不再是以往失意那么简单了,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对于一个政治家而言,想必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

对于东征的话题,三国大家们已经有过多篇论著了,败因在水军?经济?陆逊?或是仅仅在刘备本人?自古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史载刘备东征是以惨败告终,那么赵云的谏言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真理,而诸葛亮也怀念法正以洗清自己未谏之过,莫非俗语“事后诸葛亮”即源自于此?不知道躺在床上的刘备看见诸葛亮急忙抛出这样的言辞会有什么想法?难道这次东征真的是错误吗?在刘备看来,他不得不东征,因为根本没有选择,即便事先已经知道了此仗必败,东征还是不能取消,而且自己还必须亲自去。

大家知道,原从集团是幽徐时代就加入刘备旅行团的,代表人物大抵是指关张赵、糜孙简等人,他们为了跟刘备到处游山玩水,背井离乡已经多年,也早就习惯了搬家,所以失去荆州对他们而言,和失去徐州等地没有什么区别,丢了就丢了呗,犯不着打赌,从这个意义上说,《云别传》所载赵云谏言反对刘备伐吴是合情亦合理的,因而也是可信的。

刘备东征的时候,关张糜孙简都已经死了,赵云的意见大致可以代表原从集团的想法,当然,赵云谏言自然有其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原从集团的人员看来,伐吴是不符合甚至有可能有损他们利益的,因此原从派不支持甚至反对东征也是可以理解的。

原从集团可以抛弃荆州,尽管刘备也和原从集团那些小厮们一样是辗转各地,对哪的感情都是淡淡的。但是刘备却不能放弃荆州,或许这就是帝王和将相之间的区别吧,原从集团可以只对着镜子看自己,但是刘备却必须斟酌三个集团的利益和想法,也必须权衡自己每一步棋的意义,不管是象征性的意义或是实质性的意义。

从荆州集团来看,自己的老家被夺自然是很不甘心,他们更没有原从集团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他们要求收复荆州也是无可厚非的。作为最高统帅的刘备,他不能不顾忌荆州集团的想法,要知道荆州集团在他的阵营中占有一定的比例的。这也就是诸葛亮默认刘备此次行动的最重要原因吧,尽管事后的诸葛亮也煞有其事的哀悼法正以证明自己的聪明,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无非是作秀罢了。对益州集团而言,这些土著地主们本来就对刘焉老头带来的那批人和他们分羹争食已经很不满了,他们怎么能再容忍那些荆州绅士们也挤进本来就是僧多粥少的破庙,他们巴不得这些荆州绅士们回去自力更生。

结合三个集团自身的小算盘,大家就不难理解刘备东征的必然性了,事实上他真的是别无选择,哪怕他明知道一定会败,明知道会让曹魏得利,但是经过权衡利弊,刘备清楚地认识到东征是必须的,哪怕仅仅是象征性的。何况东征未必会败,尽管经济不如对方,也尽管兵力未必占优势,但是他们有一点是对方遥遥不及的,那便是士气。

而如果接着将刘备东征的人员部署和三大集团的想法相比较,就能发现刘备真的是煞费苦心:担任前锋角色的是将军冯习、张南、吴班等人,其中冯张都是荆州人,在刘备游蜀旅行团的行程中表现出色,否则也不能当上将军,只是由于蜀国不置史官的不成文习俗,才让这些英雄被遗忘。

惟楚有才自是没错,但这些才却多半是文人,正所谓荆楚多名士,名将就少得可怜,可能这是和刘表以前的统治政策有关吧,荆州失陷的时候,又或降或死了一批,荆州本来还是有一员名将的,那就是定军山的黄忠,只是可惜在几年前因病死了,本来准备用张飞这支机动部队做前锋,不想山雨欲来风满楼,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小人张达、范强把张飞给杀掉了,无奈之下,冯张二人是先锋最佳人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里补充说明一下魏延,他似乎应该是荆州集团的,但是早有三国大家证明,他是以部曲随刘备入川的,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并非荆州集团的。退一步说,即便是,由于他当时镇守最为敏感的汉中,不能抽身,汉中也不宜易人。

除冯张二人外,参加东征的主要人士还有:“安慰五谿蛮夷”的侍中马良、“督江北诸军”的镇北将军黄权、“水军屯夷陵”的陈式等,其中马良和冯张二人一样是为荆州集团的代表,陈黄二人是益州集团的代表,原从集团的赵云被扔在了最后负责搞后勤,这也可以从侧面反证了三大集团对东征的态度。

对于东征失利,或许刘备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东征前他不曾想到的是,这次最为绚丽的演出竟是自己的谢幕表演,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安排后事,甚至东征的意义还没来得及表现,他的生命就必须画上句号,刘备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在临死前念念不忘地拉出一个李严来,以平衡荆益二集团,使得自己辛苦创建的帝国不至于迅速瓦解,至于作为难兄难弟的原从集团,他们还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他们在绝大多数方面和荆州集团的利益是一致的,这点刘备倒是不用担心的。只是刘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诸葛亮的政治能力居然如此之强,很快独掌了蜀汉大权,又把李严等政敌搞倒,这就是后话了。

历来大家对东征的评价很低,比如批评刘备执意孤行不顾大局破坏吴蜀关系,使得曹魏得利,蜀汉实力大损以至进入“危急存亡之秋”。

但事实上,这样的评价是否合理呢?

破坏吴蜀关系的始作俑者是吴国,如果有人狠狠地扇了你一个耳光,你难道会无动于衷?忍辱负重自然是好的,但是敢想敢做也不应该受到指责吧?何况吴蜀关系很快又正常化了。曹魏真的得利了吗?历史告诉我们后人,曹丕力排众议舍蜀而攻吴,最终栽了一个大跟头。是刘备歪打正着还是算无遗策?至于实力大损,这个倒是实话。可大小本就是相对而言的概念,何谓大又何谓小?如果刘备东征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一场损失,那么只能认为东征的惨败是值得的,尽管是那么的残忍。

如果刘备不东征会怎么样呢?历史本没有假设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正是无数的假设才使得有心人能发现诸多的惊人之处,人类社会才得以进步,试想一个墨守成规、不思进取的人或组织能走向哪里呢?

刘备不东征,荆州集团的人是会首先跳出来不答应的,毕竟“月是故乡明”,他们的家乡、他们的祖庙嗣堂都在那边,人都是有感情的。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们能收复荆州,他们将有更多的筹码和益州集团叫板。

因而假如刘备未东征,很可能会出现荆楚将领擅自拥兵东下的情况,没有统筹准备过的战役,除了送死还能有什么?即便这类情况很幸运没有发生,但是人心不稳、凝聚力下降对蜀汉的政权也是大大的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