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冒险追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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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绿玉皇冠案(2)

“‘偷?’他叫了起来。”“‘是的,你这个小偷!’我吼叫着,使劲抓住他的肩膀。”“‘没丢什么,不可能丢什么的。’他说。”“‘这里有三块绿玉不见了,你肯定知道它们到哪里去了。你不但要当贼,还要当骗子吗?难道我没看见你正试图把另一块绿玉扳下来吗?’”

“‘你骂够了吧,’他说,‘我再也受不了了。既然你这么侮辱我,这事我不会跟你说一个字的。天一亮我就会离开你的屋子自谋生路。’”

“‘你只能到警局去!’我气急败坏地吼道,‘这件事我要追查到底!’”

“‘你别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情况。’他一反常态非常激动地说,‘你要叫警察,就叫警察来好了!’”

“这时候,因为我们的大声嚷嚷,所有人都吵醒了。玛丽第一个冲了进来,一见那顶皇冠和阿瑟的脸色,她就明白一切了,只听她一声尖叫,就昏倒在地。我立刻让女佣把警察叫来了,请他们马上进行调查。当一位警官领着一位警士进屋的时候,阿瑟两臂交叉在胸前,悻悻地站着,问我是不是要告他偷窃。我说损坏的皇冠是国家的财产,并不是私事,我不得不一切按法律行事。”

“‘至少,’他说,‘你不会让人马上带走我吧。我要是能离开这五分钟,对你我都有好处。’”

“‘这样,你就可以逃之夭夭或者把赃物藏起来了。’我说。这时我意识到我可怕的处境,我恳求阿瑟记住,不但我,而且还有位比我高贵得多的人的荣誉都受到了威胁,很有可能导致一场轰动全国的丑闻。只要他把三颗绿玉交出来,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你好好想想吧,’我说,‘你是被当场抓住的,拒不认罪将会罪加一等。只有你把隐藏绿玉的地方告诉我们,才能得到宽恕。’”

“‘把你的宽恕留给那些恳求宽恕的人去吧。’他轻蔑地笑着回答,然后转身离开了。我见他如此顽固,只好把警察叫进来将他看住,立即作全面搜查,他的身上,他的卧室,以及每个有可能藏匿宝石的地方都搜查到了,但一无所获。不管我们如何劝诱和恐吓,但这气人的孩子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今天早上他进牢房了,我在办完了警方要求我办的所有手续后,便急忙赶来求教于你了。警方公开承认他们目前一无所获。你办案要多少经费我都给。我已经悬赏一千英镑。天啊,我该怎么办啊?一夜之间,我的信誉,我的宝石,我的儿子全没了。老天,这是怎么啦?”

他双手抱着脑袋,全身晃来晃去,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像个有苦说不出的小孩子。

福尔摩斯静坐了几分钟,紧皱眉头,双眼盯着炉火。“你平时客人多吗?”他问。

“不外乎我的合伙人和他的家属,偶尔还有阿瑟的朋友。乔治·伯恩韦尔最近来过几次。其他没别的什么人了。”

“你常参加外面的社交活动吗?”“阿瑟常去。玛丽和我待在家里,我俩都不喜欢社交。”“这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是很不寻常的啊!”“她生性文静。另外,她已经不很年轻了,有二十四岁了。”“这事,照你所说,她好像很为震惊。”“非常震惊!可能比我都震惊。”“你俩都肯定你儿子有罪吗?”“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我亲眼看见他手里拿着皇冠。”“我不认为这是很充分的证据。皇冠的其他部分损坏没有?”“嗯,它被扭歪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只不过是想把它弄直?”“上帝保佑你!谢谢你为他辩护,但这用不着。他究竟干了些什么?如果他是清白无辜的,那他为什么不解释?”“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他有罪的话,他为什么不编个谎言?他的保持沉默,我认为有两种解释,这案子有好几个奇怪的地方。对于把你从睡梦中惊醒的声音,警察有什么看法?”

“他们认为这可能是阿瑟关他卧室房门的声音。”“说得倒像呢!好像一个作案的人存心大声关门,非把全家吵醒不可似的。好吧,那他们对宝石的失踪是怎么说的?”“他们现在还在敲打地板,搜查家具,希望能把它们找到。”“他们有没有想过到房子外面看看?”“看过了,他们劲头十足,整个花园仔细检查过了。”“说到这里,我亲爱的先生,”福尔摩斯说,“这不是很明显地告诉了你,这件事比你或警察所认为的要复杂得多吗?在你们眼中,这只是一桩很简单的案件,但我认为它非常复杂。想想你们的分析都是些什么吧。你猜想你儿子从床上下来,冒着很大的风险走进你的卧室,打开衣柜,取出那顶皇冠,用尽力气从上面扳下来三颗宝石,再到另外的地方,把它们用任何人都无法发觉的方法藏了起来,然后又带着其余的三十六颗回到房间,尽管可能会被别人发现。现在我问你,这个分析能立住脚吗?”

“可是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这位银行家做出一个失望的姿势嚷道,“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不解释解释呢?”

“把事情弄清楚,正是我们要做的工作。”福尔摩斯回答说,“所以如果你愿意,霍尔德先生,我们现在就动身到你斯特里特哈姆街的家去,用一小时的时间更仔细地查看一遍。”

福尔摩斯坚持让我陪他们一同去调查,而我正好也希望一同去,我们刚刚听到的这件事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和同情心。我得承认,对银行家的儿子是不是小偷这点,我当时和这位不幸的父亲看法一致,都觉得这是明摆着的;但我仍然对福尔摩斯的判断很有信心,因为我觉得既然他对大家都接受了的解释不满意,那么一定有什么让他认为这事还有希望。在去南郊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地坐着,下巴贴到了胸口上,拉下来的帽子遮住了眼睛,他沉浸于深深的思考中。我们的委托人,由于有了一线希望,他恢复了信心和精神,甚至毫无条理地和我聊起了他业务上的一些事情。搭了一段火车,再步行了没多远,我们就到了这位大银行家的豪华的费尔班寓所。

费尔班是一座用白石砌成的相当大的房子,离马路有点远。一条双行的车道沿着一块积雪的草坪直通到两扇紧闭的大铁门前面。右边的一小丛灌木中有条狭窄的小径,这条小径不在庭院里,它是一条并不常用的公共马路。福尔摩斯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他自己慢慢地绕房走了一周,从屋前小贩们走的那条小道,绕到花园后面通往马厩的小道。他来回走了好长一段时间,霍尔德先生和我索性进了屋,在餐厅的壁炉边等他。我们默坐着的时候,房门开了,走进来一位年轻的女士。她身高中等偏上,身材苗条,漆黑的头发和眼睛在她非常苍白的皮肤的衬托下更加的黑。我好久没见过脸色苍白成这样的女性了。她的嘴唇也毫无血色,眼睛却因哭泣而红肿。她静悄悄地走进来,似乎经受的痛苦比银行家更大,她不顾我在场,径直走到她叔父跟前,用女性特有的柔情之手抚摸着他的头。

“你已经命令将阿瑟释放了吗,爸爸?”她问。

“没有,没有,我的孩子,这件事必须追查到底。”

“但我相信他是无辜的。你了解女人们的本能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他没做错什么,这样过分地对待他,你会后悔的。”

“哼,如果他真的无辜,他为什么不解释?”

“谁知道呢?也许他因为你怀疑他而感到恼火。”

“我怎么能不怀疑他呢?当时我确实看见他手里拿着那顶皇冠。”

“哎,他只不过是拿起来看看而已。哦,相信我吧!他是无罪的。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别再提了。想到我们亲爱的阿瑟将要坐牢,真可怕啊!”

“我不找到绿玉就决不罢休——决不,玛丽,你对阿瑟的感情使你看不到它给我带来的严重后果。我绝不能就此了事,我从伦敦请了一位先生来更深入地调查此事。”

“就是这位先生?”她转身看着我问道。“不,这是他朋友。他要我们让他一个人走走,他现在正在马厩那条小道上。”“马厩那条小道?”她的黑眉毛向上一扬,“他指望在那里能找到什么?哦,我想,这就是他吧。我相信,先生,你一定能证明我堂兄阿瑟是无辜的。”

“我的看法和你完全一致,而且,我相信,你能帮我们证明这一点。”福尔摩斯一边答话,一边踩在擦鞋垫上蹭掉鞋底下的雪,“我为能和玛丽·霍尔德小姐谈话而感到荣幸,我能否问你一两个问题?”

“问吧,先生,只要有助于澄清这件可怕的事,问什么都行。”

“昨天夜里你没听见什么吗?”“我是听到叔父的大声说话才下来的,此前没听到什么。”“你昨晚把门窗都关上了,可你有没有把它们都闩上呢?”“都闩上了。”

“今天早上这些窗户还都闩着?”“是的。”

“你的女仆,她有个情人吧?我知道你昨晚曾跟你叔叔说过她出去约会了来着。”

“是的,就是那个在客厅里侍候着的女仆,她也许听到了叔叔关于皇冠的谈话。”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情人,而且他俩有可能密谋偷这顶皇冠。”

“可这些空洞的推理毫无用处。”银行家不耐烦地嚷了起来,“我不是对你讲过我当时亲眼看见皇冠在阿瑟手上吗?”

“别争,霍尔德先生。我们必须追问这件事。霍尔德小姐,我想你是亲眼见她从厨房门附近回来的,是吗?”

“是的,我去看那扇门闩好没有时,我碰见她偷偷溜了进来。我也看见那个男人站在暗处。”

“你认识他吗?”“噢!认识,他是给我们送菜的菜贩子,叫弗郎西斯·普罗斯珀。”“他站在,”福尔摩斯说,“门的左侧——也就是,远离此门的路上?”

“是的,是这样。”“他还是一个有木头假腿的人?”

这位年轻小姐表情丰富的黑眼珠突然有了些害怕的神色。“怎么?你真神啊,”她说,“你怎么知道这个?”她说话时面带笑容,但福尔摩斯瘦削而精神十足的脸上没有迎合对方的笑容。

“我很想现在就上楼去,”福尔摩斯说,“我很可能还得到房子外面再走一圈,不过我在上楼前最好再看看楼下的窗户。”

他很快地走过了一扇扇窗户,只是在那扇可以从大厅望到马厩小道的大窗户前停了一会儿。他打开这扇窗户,“我们现在可以上楼了。”

这位银行家的卧室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小房间,地上铺着块灰色地毯,立着一个大衣柜和一面长镜子。福尔摩斯径直走到大衣柜跟前,紧盯着柜上的锁。

“是用哪把钥匙打开的?”他问道。“就是我儿子说的——那把餐柜的钥匙。”“它在哪儿?”“放在梳妆台上的那把就是。”福尔摩斯把它拿过来打开大衣柜。

“这是一把无声锁,”他说,“难怪它没吵醒你。这一定是装皇冠的盒子了,我们得看一看。”他打开盒子,将皇冠取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一件华美的珠宝工艺品,那三十六块绿玉是我从未见过的最精美的玉石。皇冠的一边有一道裂口,角上的三块绿玉被扳掉了。

“现在,霍尔德先生,”福尔摩斯说,“这个边角和那不幸丢失绿玉的边角是对称的,我想请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掰开。”

那银行家紧张地后退了一步。他说:“我碰都不敢去碰。”“那我来试试。”福尔摩斯猛然用足力气去掰它,但它纹丝不动。“我感觉它有点松动,”他说,但是,不管我的手多么有劲,要掰它也很难。一个普通人是掰不开它的。好了,霍尔德先生,即使我真的把它掰开了,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呢?那就会发出枪响一样的声音。你能说,这一切发生在仅离你的床只有几码远的地方,而你却没听到一点儿声音吗?

“但是事情肯定会越来越清楚的。霍尔德小姐,你是怎么想的?”

“我承认我和我叔叔一样迷惑不解。”“当你看到你儿子时,他没有穿鞋或拖鞋,是吗?”“除了裤子和衬衫,他什么也没穿。”“谢谢你。我们确实从这个事件中受益匪浅,实在太幸运了。要是我们还不能把这事给弄清楚,那就完全是我们的失职了。霍尔德先生,请允许我再到外面去调查一下。”

他要求只让他一个人去,他解释说,人去多了会留下一些不必要的脚印,这会给他的工作带来很多困难。他出去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他一脚的积雪,他的脸上依然是神秘莫测的样子。

“我想这里该看的我都看过了,霍尔德先生,”他说,“我想现在要为你做的,就是回到我的寓所去。”

“但是那些绿玉,福尔摩斯先生,它们在哪里?”“我说不准。”

“那我永远见不到它们了!”这位银行家搓着双手大声说,“还有我儿子呢?你不是给了我希望吗?”

“我的意见丝毫未变。”“那么,上帝啊,昨晚上我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明天上午九点或七点到贝克街找我,我会很高兴地尽量把它讲得更清楚些。我希望你能全权托我办你这件事,只要能把那些绿玉找回,你别限制我的花费。”

“为了找它们,我愿意把我的全部财产拿出来。”“很好,我会在明天上午前把这事给了结了。很可能我在傍晚前还得再来这里一趟。再见。”我清楚地知道我的朋友现在已经胸有成竹了,至于他究竟有些什么结论,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回家的途中,我有几次想从他嘴里探出点什么,但他老把话题引开,最后,我只好作罢。我们回到贝克街时,还不到下午三点。他急忙跑进他的卧室,几分钟后,他便扮成一个流浪汉出来了。他的衣领上翻着,磨得发亮的破外衣下系着红领带,脚蹬破旧的皮靴,俨然一个典型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