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伟人传记丛书:隋炀大帝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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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遭遇扫帚星(2)

于是,杨广忙问:“这种天象预示什么征兆?”秘书省监如实回答:“主有大丧。”杨广的脸色更阴沉了。

这时,内侍又进来说:“陛下,服侍兰陵公主的宫娥求见皇上,说有要事。”

杨广让内侍带宫娥进来。兰陵公主被幽禁冷宫后就没有了自由,凡事都有服侍她的宫女代禀。不过,以往是先奏报尚书省,再由尚书省转奏,还从未有过宫女直接进见皇上的。

宫女进殿跪在地上,呜咽着禀奏:“陛下,兰陵公主昨夜自缢而死,临终前留下遗表,请皇上御览。”

杨广吃了一惊,一阵悲痛涌上心头,心想:兰陵公主自尽,临死还想着上表悔过……他接过妹妹的奏表,一字一句地默念下去:

妇人之德,尽在于温柔;立节垂名,成资于贞烈。温柔,仁之本;贞烈,义之资。非温柔无以成其仁,非贞烈无以显其义。自古贞专淑媛,不以存亡易心,不以盛衰改节,其修名彰于既往,徽音传于不朽!或有王公大人之妃偶,肆情于淫僻之俗,虽衣锦绣、食珍膳、坐金屋、乘玉辇,不入彤管之书,不沾良史之笔……杨广看不下去了,满腔的愤怒代替了刚才那一丝悲伤。兰陵死了,她在以死示威,以示抗旨,死有余辜!原以为她能悔过,她却在指桑骂槐,说什么“或有王公大人之妃偶,肆情于淫僻之俗”,岂不是暗指朕与宣华夫人?

杨广恨恨地对宫女说:“她是自己找死的,你哭什么?退下!”又命内侍:“传朕御旨,兰陵按庶人之俗发丧,一切从简!”

等宫女和内侍退出,杨广问秘书省监:“兰陵之死,是不是应了彗星扫翼轸天区的星象?”

秘书省监摇摇头:“兰陵公主死,只是小丧,还不足祓除彗星扫翼轸之大丧。”

杨广眉头紧锁,半晌,又问:“翼轸星宿在荆州之上,也就是说,楚与隋相分野了?”

秘书省监点头说:“正是。”

杨广忽然计上心头,愁眉也舒展开了,说:“爱卿先回去吧,朕一定能想出个祓解之法。”

在长安时,杨素有居宅百幢,足足占了半条街。迁来洛阳,朝廷又赐东京甲第一片,屋宇相连,也不下百幢。

这天,杨府里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侍从仆役们出出进进,正忙着张罗一场盛大酒宴:尚书左仆射杨素庆贺皇上赐封他为楚国公!

杨府临街的大门楼上,高悬着一块新刻的匾额,上面有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楚国公府。门前,已有一班鼓乐在迎接宾客。

大门一侧长长的桌案上,摆满了酒食。洛阳城里的人,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是客商,还是贩夫,来到杨府门前,只要道一声祝贺,就给酒给饭。若是乞丐,还外赏几个铜钱。引得行人从四面聚来,在杨府门前围了黑压压的一片。

杨素喜气洋洋,满脸光彩。他特意穿了一身绛色袍服,这是朝廷仪制所规定的服色。王公大臣不仅上朝要穿绛色袍服,凡是办公事,也要穿这绛色公服,以示大德之瑞。杨素受封楚国公,庆贺谢恩,当然也是公事,要穿公服。

庆贺酒宴开始之前,先领御旨。由一位御前内侍宣读大业皇帝的授封御诏,杨素跪在香案前听封。然后跪领御旨,叩头谢恩,酒宴正式开始。

酒宴的豪华气派,除了皇室,无与伦比。单说酒,天下名酒全都收集于此。有昆仑觞。这种水一天只能接七八升,过一夜,储器中水色如绛,拿来酿酒,芳香甘冽,为世间一绝。有若下酒。这种酒出在乌程,古时属越国。相传有两家善于酿酒的人家世居此地,一家姓乌,一家姓程,就以这两个姓氏作了地名。乌程县内又以若下村的酒最有名。村人取若下溪水酿成,酒味分外醇美,俗称若下酒。

此外,海内名酒还有楚地的富春酒,荥阳的土窖春,渭河岸畔的石冻春,剑南的烧春,长安蛤蟆陵的郎官清,宜城的九酝酒,浔阳的湓水酒等等。

域外名酒有西域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浆。这些名酒多为域外使者贡献。在进贡朝廷时,往往也送给权臣一些。

杨府上还养了一拨南北名厨,菜肴饭食也极为丰盛,别具风味。

酒宴散去,宾客走了,才有家童来报:薛道衡薛大人来了!

薛道衡是杨素的诗友,两个人私交甚深。见了面,杨素一脸嗔怨,说:

“道衡兄,今天杨素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等到酒宴散了才来?”

薛道衡淡淡地一笑:

“别人为素公致贺,我为素公报忧,当然应该在贺宴之后才来呀!”

杨素不以为然,笑着说:“好一个道衡兄啊,一把年纪了,还常常故作惊人之语。我杨素好好的,何忧之有?”

薛道衡收敛笑意,严肃起来,说:“刚才来赴宴的衮衮诸公,都是些酒囊饭袋。颟顸而不明事理的人,能吃下这种酒宴倒也情有可原。像素公这样明达渊博,难道也真的看不透其中有诈?”

杨素见薛道衡全不避讳,认真起来,赶紧掩口示意,低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入内室。”

所谓内室,在一座小巧玲珑的庭院里,院内绿竹笼翠,四时花鲜。室内陈列着一些奇巧器玩、名人字画。如西域传人的羯鼓,样子像个漆桶,用两根木杖击打,声音焦杀鸣烈,中原地方还很罕见。还有西域商人带进中国,杨素以万金买下的夜光杯、玉骆驼、琥珀凤凰等珍稀之物。

内室是只有杨素的挚友心腹才可进入的地方。杨素工草书、隶书,因而也喜欢收藏古圣时贤的字画,并将他得意的珍品挂在内室四壁上,供好友欣赏评品。如东晋王羲之草书的《十七帖》,当代智永禅师的《真草千字文》,南梁张僧繇画的佛像。张僧繇兼之画龙,民间相传画龙点睛,破壁而去的就是他。

还有一轴本朝人展子虔画的《游春图》,也很有特色。它描绘了王公贵胄游春的情景,春绿设色,金线钩斫,景物浓丽,山峦树石勾勒笔致凝练,匠心独运。

往常,薛道衡只要进到内室,必先在那些名人字画前流连半晌。今天他却直接落座,继续刚才的话题:

“素公是懂天文的,难道没有留意前些天妖星出现在翼轸天区的事?这种天象不利于当朝,也不利于楚地。皇上在这个时候封素公为楚国公,我觉得不是什么喜事,所以才说报忧。”

杨素默然不语。良久,才长叹一声:“唉!杨素哪能不知天象?我明白,皇上对我心怀猜忌,封我楚国公,看似殊荣,其实是咒我早死。楚与隋同分野,这是要用我杨素去为朝廷祓除灾祸!”

薛道衡不解地问:“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大摆庆贺宴席?”

杨素苦笑说:“如果不这样,皇上岂不是更加猜疑?杨素的噩运来得也会更快些。”

薛道衡忿忿不平地说:“素公这样的开国元勋,又刚立了平叛汉王、监造东京的大功,想不到也遭猜忌!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满朝文武就不会有几个好人了。”

杨素说:“道衡兄前不久上表称颂文皇帝,听说皇上以为你致表先帝,意在贬刺当朝,很不高兴。依我看,往后你还是闭门谢客,夹起尾巴做人为好。不然,言多必失,说不定就惹下什么祸殃!”

薛道衡不服气地说:“我肚子里有话就要说,就憋不住。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年近古稀的人了,还怕什么!”

杨素见薛道衡执拗,不再多劝,叫仆从摆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两人一人一把酒壶,对饮起来。杨素刚刚喝过酒,这会儿又添了几杯,不觉微酲,感叹说:

“宦海沉浮,世事难料,我真想远离尘世,独居深山,落得个清静自在。道衡兄,还记得前几年我寄赠给你的那首山斋独坐的词吗?”

“那怎么能忘得了?”“如有兴致,就让舍下舞女来唱唱听听。”“那就更好了!”薛道衡高兴地说,“听歌,既能下酒,又能解闷,一举两得!”杨素朝侍从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婷婷而入。

杨素笑着对薛道衡说:“我看她容貌纤丽,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叫纤纤。她是从长安带来的,击瓯是她的一绝。”

薛道衡已经看见,纤纤一手拿一个小巧的陶盂,一手拿一根短圆的木棒。他知道,中原喜欢弹奏丝竹,秦地却是击瓯而歌。

杨素说:“纤纤,唱《山斋独坐赠薛内史》吧。”纤纤含笑凝睇,微微颔首,先用木棒在陶瓯上轻轻敲了几个音阶,声韵动听,不亚于丝竹。然后缓缓而歌:居山四望阻,云风竞朝夕,深溪横古树,空岩卧幽石,日出远岫明,鸟散空林寂。歌声委婉,如山涧中的潺潺溪水,纯真优雅,空灵之中,隐隐品味得出一种愁思,一缕艾怨。纤纤唱着唱着,杨素忽然慨然长叹,说:“甲子之年倏忽即过,老夫两鬓斑白,体力已衰,宦意文情一瞬间荡然无存了!道衡兄,你不觉得太可悲了吗?”

薛道衡还没来得及搭话,那位唱歌的纤纤却咯咯一笑,说:“曾几何时,妾随军帐下,剿灭汉王叛军,大人还像怒目金刚一样,今天怎么一下变成苦脸罗汉了?”

这样一个家蓄的歌女,竟敢出言不逊揶揄主人,薛道衡不禁吃了一惊。

杨素不以为然,见薛道衡瞠目的样子,笑着说:“这女孩儿娇惯坏了,总是这么没规矩。”

薛道衡明白了,这是杨素的一位知心女妓,也就不再装腔作势,调侃说:“纤纤说得好。殊不知金刚、罗汉都是佛,金刚怒目才能降妖伏魔;罗汉苦脸,是为慈悲六道。”

纤纤聪慧,心有灵犀,拍着手说:“哦,知道了,怒目苦脸都是佛法的妙用啊!”

杨素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和薛大人还有正经事要谈呢。”

纤纤吐了一下舌头,手捧陶瓯,婀娜轻盈地飘走了。薛道衡看着纤纤的倩影,问杨素:“府上养了那么多身有绝技的门客,又有这些姿容俱佳的女子,你就不怕门客拐着女童私奔了?”

杨素反问:“莫不是道衡兄也看中了这个女童?”薛道衡哈哈大笑:“倒回去三十年,我说不定就会拐着她私奔了。今天?薛道衡老矣,哪里还有这种雅兴!”又说,“素公,玩笑归玩笑,咱说正经的。皇上以封楚国公咒你,你就没有个对应之策?”

杨素想了想,说:“天人相应,互为影响。如今彗星侵袭翼轸,不只是天道,也是人妖。皇上不从修明政治入手,仅凭封我楚国公来转移灾祸,就算要了我这条老命,也无济于事。古人说得好:德胜不祥而义压不惠。我应当效法古时圣贤,以德义自恃,消除灾祸。”

薛道衡佩服地说:“素公高见。如是,定能消灾弭祸!”

两个人又闲谈了一会儿,薛道衡才放心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