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后愤然道:“我为他娶元氏女,竟不以夫妇礼待之,元氏女向来身体健全,竟会一旦暴亡,他却毫不悲伤,反与妖姬云氏淫乐。我也疑惑元氏被他所害,只是暂时容忍。现在他却越发狂妄,竟想加害你,我活着他已是如此,往后真不堪设想了。”独孤后说着已泫然泣下。
杨广佯作劝慰:“臣儿自是不肖,未能感化长兄,反使母后因此伤感,岂不是增臣儿罪戾!”独孤后安慰一番,叫他安心回去,非密诏不可进京;不得轻过东官。
晋王心中暗喜,从此独孤后废杨勇的心肠更坚决了。
奇妒的独孤后,不容别的女人接近杨坚,因此隋宫里面虽然美女如云,杨坚却只能空望着垂涎,终不能够让他开怀一下。这天独孤后受了些风寒而卧床,在宫中调养。杨坚得了一线的隙缝,悄悄地带了两名内侍,去了仁寿宫。宜人的春景,逗起了他满怀的春意。忽然一阵清香随风而至。梅花丛里,一个女子背面而立,乌黑的云发披覆在晶莹的颈项。她盈盈地回过娇躯,和杨坚打过照面。杨坚吃了一惊,不料宫里藏着如此美艳的丽人,亭亭如出水莲花,袅袅似风中杨柳;痴凝秋水为神,瘦弱梨云是骨。那女子莲步轻移,走出了梅花丛中,停在隋主面前,垂柳般拜倒,磕了一个头,才袅袅起立,垂着罗袖,站在一边。隋主早已神迷意荡,一问名字叫尉迟贞,是尉迟迥的孙女,年方二八。杨坚话涉挑逗,尉迟贞红飞双颊。杨坚走近尉迟贞身前,与她携手而行。
尉迟贞怯生生地随了皇上,不胜娇羞,益发动人怜惜。缓踏芳草,徐穿花径,两个人在梅苑周围闲游了一会儿。梅花别苑里面,一切都是梅花式样,清幽绝俗。
杨坚笑对尉迟贞说:“你冰肌玉骨,不愧为梅花苑主人。”
尉迟贞忙说:“贱婢蒲柳之质,怎堪与梅花比妍?”
杨坚说:“依朕看来,梅花却不敢与你比妍,尚需逊你三分芳菲。”这时月移梅影,风送暗香来。杨坚有生第一次持酒对美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尉迟贞酒量浅,醉眼惺忪,一副媚态,更是动人。
杨坚借酒发作,拥了她入帏。两个人便宽衣解带,你贪我爱地成就了好事。一宵易过,阳光映上窗帘。尉迟贞先醒了,见时刻已经不早,杨坚还睡得深沉。她怕杨坚耽误了早朝,又怕独孤后知道,便将杨坚推醒。杨坚见尉迟贞乌发蓬松,远山添翠,小樱桃上的残脂未尽。尉迟贞见皇上目不转睛地看她,回想到夜来的云情雨意,不禁起了两朵红云,娇滴滴说:“圣上快起身了,时刻已是不早。”尉迟贞披衣坐起,杨坚却恋着香衾,依旧还没起床。尉迟贞又催促了数次,隋主懒洋洋地说:“你怎么这样性急!不让朕躬多睡一刻。”尉迟贞掩唇微笑:
“深恐娘娘知道。”杨坚也害怕了:“今日方知为天子的快活!但只怕皇后得知,怎么处理?”才勉强起身,一步挨一步地出了梅花别苑。
独孤后卧病后宫,两个心腹的宫女平日专替独孤后侦察他人的隐私,得了杨坚留宿在梅花别苑的消息,便报告了独孤后。独孤后顿时气得脸上转色咬牙道:“我与贱人,誓不两立!”接着抱病起床,率领了八个宫女,到了梅花别苑。尉迟贞顿时花容失色,娇躯发抖,再也站立不住,忙双膝跪倒。独孤后冷笑:“好一个美人儿,怪不得圣上心爱,你是圣上的爱人,怎的对我下起跪来?真是要折死我了!”接着厉声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众宫人听了,一齐下手。可怜一个千娇万媚的尉迟贞,在地上乱滚了一阵,不到片刻时光,一缕香魂,已脱离了躯壳。
隋文帝死因之谜
隋文帝杨坚自独孤后死后,宫闱寂寞,遂于后宫嫔妃中选择美丽者进御。最后选了闭月羞花的两个:一个是宣华夫人陈氏,一个是容华夫人蔡氏。其中陈氏是南朝陈宣帝的女儿,天性聪慧,明艳不可方物。陈国灭亡时,配入掖庭,后选入宫为嫔妃。当时独孤皇后性奇妒,后宫皆不得进御,唯陈氏受宠。晋王杨广私下欲取得太子的地位,经常送些金蛇、金骆驼等物以取媚于陈氏。因此皇太子废立的关键,陈氏出了很大的力。独孤皇后去世,陈氏封为宣华夫人,专房擅宠,主断内事,六宫粉黛没有比得上的。
隋文帝已是风烛残年,夜夜招幸宣华、容华两位夫人,在****上面,不免有些过度,不多几天,弄出了一身病。一次偶感风寒,内外交迫,即致卧床不起。两位夫人见文帝有病,便日夜不离,侍奉汤药。谁知两位夫人的汤药,侍奉得文帝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夜夜与二美周旋于病榻,文帝已是骨瘦如柴,奄奄待毙。
太子杨广与杨素、柳述、元岩三人,同至隋文帝寝榻前视疾。杨广佯作愁容,语声凄婉地问文帝的病状,文帝有气没力地说了数句。接着杨素、柳述、元岩三人上前请安,文帝握了杨素的手,欷歔不止,自言已是凶多吉少了。杨素出言劝慰了一番。文帝命杨广留居内殿。
杨广知道文帝将不久于人世,他嘱令杨素预先筹备继位的手续。杨广考虑到如果文帝去世,必须预先做好防备措施,他亲手写了一封信封好,派人送出来询问杨素。杨素把情况写下来回复太子。信的内容无非是登基接位所需的程序,以及接位后如何铲除异己、尽快掌控政局的方略。官人误把回信送到了文帝的寝宫。文帝启封后,顿时手足发抖,气涌痰塞,喘急惊人,慌得宣华、容华两夫人赶忙捶背抚胸。半个多时辰,隋主方始渐渐息了怒气,迷迷忽忽睡去。
杨广回到殿中,闻知杨素书信给内侍送入文帝手里,不觉万分惊慌,匆匆去探听消息,低着头向内走。猛听得啊哟一声,和一个人撞在一处,急停了脚步,抬头看,却是父皇宠妃宣华夫人。那宣华夫人陈氏鸦黄半额、腰肢似柳,金步摇曳翠鸣珠;鬓发如云,玉搔头掠青拖碧。
雪乍回色,依依不语;春山脉脉,幽妍清倩。依稀是越国的西施,婉转轻盈,艳冶销魂,容光夺魄。只见她粉面微红,正待移步,杨广下拜道:“夫人且请缓行。”宣华夫人见太子跪遮去路,诧异道:“殿下请起,有何见示?”杨广惶悚问道:“敢问夫人,方才杨仆射的来书,父皇可曾拆看?”宣华夫人道:“拆看了,殿下往后尚需谨慎才是。圣上春秋已高,又在病中,何必急在一时,反伤了圣上的心?”杨广听了,口中唯唯称是。眼光却直勾勾地盯在宣华身上。
宣华夫人见杨广的神色有异,便想走了,哪知杨广语涉轻佻:“承蒙夫人关心,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宣华正颜道:“贱妾只因顾全圣上的病体,深恐殿下再有不知轻重的事情做出,原要殿下谨慎些,说不到报答两字。殿下出言吐语,还当仔细。”
宣华夫人原想说了这几句不客气话,好叫杨广没意思便走了。哪知道杨广见宣华说话时雪嫩的双颊,轻轻溺上三分怒红,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怎肯轻意让宣华夫人走了。他拦在前面,笑道:“夫人的话,原不会错,只是父皇风烛残年,夫人所说的不测,是替父皇着想,还是替我着想,或者夫人自己着想,尚需请夫人对答。”
宣华夫人不禁愤愤道:“替圣上着想如何,替殿下着想便怎样,替贱妾自己着想,又怎样?倒也要请教殿下。”
杨广道:“夫人若是替父皇着想,那是最可笑的,父皇已是朝不保暮了,夫人替他着想有何益处?”
宣华夫人听了冷笑不语,杨广接道:“若夫人替我着想,那就对了,替我着想,也就是替夫人自己着想。”
宣华不禁变色道:“殿下此语怎讲?”
杨广道:“夫人冰雪聪明,难道还不知此中的妙处?”
宣华凛然道:“生性愚笨,倒也不知。”
杨广笑道:“夫人正在盛年,父皇一旦去世,夫人不替我着想,我却要替夫人着想了。”
宣华不禁失色道:“殿下错了,贱妾忝为殿下的庶母,殿下怎的说出这种话来。要是给圣上知道,殿下的干系,可不小了。”
杨广笑道:“夫人爱我,怎会使父皇得知。”
宣华夫人见杨广的话儿越说越不对了,急想夺路而走。杨广竟动了欲心,见殿上四下无人,他伸手拽了宣华夫人的衣袖道:“我终日在父皇寝宫视疾,每次见到夫人,心中无限向往,只是不是地方,今日难得机会,望夫人怜见,赐我片刻欢乐,以慰我相思之苦。倘蒙夫人错爱,杨广生死不忘。”
杨广不待宣华开口,竟要将她拽到侧殿的寝室里去。
宣华又急又恨,一时偏挣不脱身,幸得急中生智道:“太子尊重,那边有人来了。”杨广慌乱中将手一松,回头瞧时,哪里有什么人来。宣华夫人一溜烟地退出了芙蓉轩。
文帝这时正昏昏沉沉地睡着,宣华夫人急匆匆地逃进寝宫,不料头上一股金钗被帘钩抓下,巧巧落在一只金盆上面,把文帝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这时宣华夫人已走近龙床,只见她鬓乱钗横,芳喘不止,香汗沁额,两行珠泪,已是夺眶而出。文帝便问道:“爱妃你举止异常,必有什么事瞒着朕?”
宣华却跪伏在床前道:“圣躬未获康宁,不能多受闲气,增加了不好,贱妾怎能当得。且待圣上安康,再容贱妾奏知,也不为迟。”
文帝见宣华不肯明白说出,他原是善于猜疑的人,见了这般光景,怎肯不问个仔细。便逼着宣华夫人,定要说出原委。宣华兀是支支吾吾。文帝不禁动了真火,严声道:“宣华究竟有些什么心肠,你真要朕发怒不成?”
宣华这时已是泪如泉涌,心烦意乱,见隋文帝逼问得紧了,才无可奈何,哽咽着声儿,吐出了“太子无礼”四字。隋文帝猛听得“太子无礼”四字,宛似当头受了重击,晕倒在床上。半天苏醒过来,拍床叹道:“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氏误我!”接着命内侍急召兵部尚书柳述和黄门侍郎元岩。
杨广调戏宣华夫人不成,知道这场祸闹得大了。得知文帝命内侍宣柳述、元岩二人的消息,急命人去请杨素。柳述与元岩由内侍领到文帝病榻前,文帝命召废太子杨勇。二人将敕谕拟就,刚出殿,便被东宫宇文述的卫士绑了起来。文帝一心待废太子杨勇到来,却不知这时东宫卫队早已满布殿上,守住了各处门户。
右庶子张衡进来,他厉声道:“怎的二位夫人,还不赶快宣召大臣,面授遗命,不知居心想图什么?”
宣华夫人道:“妾等蒙圣上深恩,恨不能以身代死,要是圣上不讳,妾等也不愿独生。公胡咄咄逼人,妄加罪词。妾倒也须一问我公:不知居心怎样,想图什么?”
张衡又作色道:“圣上的双目,尚是炯炯开视,夫人怎见得圣上便要不讳?妄加咒诅。如今王公大臣俱在外面等候,二位夫人请从速回避。殉节不殉节,原是没关重要。夫人也需明白,自古以来,只有面授遗命的王公大臣,从来没有面授遗命的妃嫔。只顾留在这里,不要耽误了国家的大事。”
宣华和容华两个人拗不过张衡,只得望了望病榻上挣扎的文帝,含泪退出了寝宫。不多时,张衡出来,朝杨广点了点头。稍顷,文帝杨坚驾崩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后世关于文帝究竟是怎样死的,说法千奇百怪。《隋唐演义》、《十八史略》、《通历》等认为文帝是被儿子杨广杀害的。正规的史书《隋书》却没有这样的记载。《隋书》、《北史》的记述是:“帝疾甚,与百僚辞诀,握手欷歔,崩于大宝殿。”《炀帝纪》也仅写道:“高祖崩,上即位于仁寿宫。”但《隋书》中关于宣华夫人那部分却隐约其辞提到文帝死因蹊跷:“素以其事白太子,太子遣张衡入寝殿,遂******及后宫同侍疾者,并出就别室。俄闻上崩,而未发丧也。夫人与诸后宫相顾曰:‘事变矣!’皆色动股栗。”《隋书》此段记载虽未明指文帝被杀,但实际上已给世人留下疑猜的余地,即文帝之死具有被谋杀的可能。最早怀疑并直接指出隋文帝死于被杀的是隋末唐初赵毅的《大业略记》。炀帝征辽东还,张衡的妾告他心怀怨望,诽谤朝政,便诏赐死于家。张衡临死,大声喊:“我为人做灭口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吓得捂住耳朵,赶紧将他弄死。
根据历史文献记载,隋文帝之死属于“暴崩”,“暴崩”实际上为不明原因突然死亡的代名词。
而持异议的学者认为文帝属于病死,而不是被弑。
首先,对持“被弑说”者引用的材料加以怀疑,认为赵毅的《大业略记》属于野史,材料多于民间的传说,在隋末唐初那种特定的历史环境里,人们对隋炀帝深恶痛绝,《大业略记》在记述隋文帝死因问题上不可避免要掺杂个人的思想感情,以期引起人们对隋炀帝的憎恨。